高务实当然是关心暹罗局势的,他刚才与高务勤的对话只是在考校自己的这个弟弟,实际上暹罗的局势发展一直都在他的密切关注之下——主要部分是来自于京华内务部,另一部分则是来自于黄芷汀的信件以及阮潢等人的汇报。
但相对于暹罗的局势,他其实更关心黄芷汀的身体情况。虽说黄芷汀从小习武,身体各方面都表现得很好,但怀孕这种事有时候和身体好坏并不绝对挂钩。
高务实穿越以前,单位上很多女同志在怀孕期间的表现就有很大的不同,有的人平时身体很好,但孕期反应很剧烈;有的人平时身体并不是很好,但偏偏几乎没有孕期反应。其中有孕期反应的,反应程度也相差悬殊,有些只是偶有恶心感,有些则吐得让人怀疑她会把苦胆都吐出来。
眼下让高务实稍稍松了口气的,大概就是黄芷汀的反应看来不大,甚至没有在公开场合出现要孕吐的迹象,只是变得很嗜睡。
根据高务实当年的一点了解,孕妇嗜睡应该是很普遍的早孕反应,只不过这个现象由于每个准妈妈体质不同、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不同,所以嗜睡反应的轻重也不尽相同。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黄芷汀的嗜睡应该还在正常范围。
不过高务实还是没敢轻忽大意,在头一次去信询问暹罗局势的同时,他就询问黄芷汀能否抽身回京养胎,然而黄芷汀却婉拒了——理由是她认为现在正是趁着大胜之威全面巩固京华在暹罗王国地位的关键时刻,她已经确定了一揽子肃清反对党的计划,所以此时此刻她无法离开暹罗。
不仅她本人无法离开,她甚至还希望高务实给她派一位或者两位得力助手过去,分别掌握暹罗的一些重要权力——条约中光芒压住暹罗王室的京华集团顾问组现在也还在组建中,她需要人手。
高务实看信看到此处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需要找一位岑凌式的人物去负责剿灭某些星星之火,却不料黄芷汀在后面的信中倒是自己推荐了一位,只是这个人选让高务实颇为错愕。
黄芷汀推荐了刘馨。
这让高务实很是有些难以理解。
刘馨的能力目前看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这从她快速剿灭暹罗南方和东方两支叛军就可以确定,不过……芷汀之前似乎有把她当做情敌的意思,现在为何突然之间转变这么大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自己尚不清楚的情况?
不过高务实仔细看了看黄芷汀的推荐理由之后,倒也认可她的说法。她认为刘馨“博闻广识,见地超群”,而且“熟知行伍,心无牵挂”,必是最佳人选。
把刘馨当做第二个岑凌来用?高务实觉得自己有很强烈的不真实感,因为按照他的了解,他其实认为刘馨更适合做矿业开发顾问……
同为穿越者的客观事实,让高务实对刘馨的态度非常特别。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把刘馨当做一个并不经常交流的知己,或许可以算是无须面对面的那种“神交故友”,所以他对刘馨的包容度也很高,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
但黄芷汀的推荐不可能是单方面直接和自己说起,在向自己进行推荐之前,她肯定有和刘馨做过深入交流,而刘馨本人对她的推荐一定也是持同意态度的。
这就有些让人挠头了。
岑凌那差事,整体上来说可不算什么好差事,要不然他也不会被安南人冠以“岑阎王”的恶号。刘馨如果也接了这种差事,至少在当代暹罗人的心目中,形象一定凶恶之极,再鉴于她是女子,说不定某些言语上的诅咒就会更加恶毒。
言语诅咒这种事,高务实倒是既不信也不在乎,刘馨和他一样来自于红朝,大抵也不会相信,但要说“不在乎”,那可就未必了。
高务实之所以能不在乎,是因为他前世大小算是个基层干部。基层干部有个特点,就是事情办好了,老百姓觉得那是你理所应当的,万一要是干出点什么岔子,或者考虑得不那么周全,那不必说,各种骂声如潮而至。
所以高务实的不在乎,其实只是被骂习惯了。
然而刘馨穿越前才刚刚毕业不久,还在实习当中,高务实估计她应该还没有自己这种唾面自干的心理素质,到时候可能会对暹罗民间的谩骂与诅咒非常生气。
这是高务实不希望看到的。
可是,刘馨为什么答应了呢?她是没想到这一点,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这一切,高务实现在都还无从得知,不过他却注意到了黄芷汀推荐刘馨的其中一条理由:心无牵挂。
这句话似乎有些用意……这是在暗示刘馨根本不在乎暹罗人对她的看法么?
高务实右手手指轮番快速敲打桌面,沉吟起来。
要说刘馨不在乎别人——尤其是暹罗人——的看法,这一条高务实倒也相信。穿越者就算来这个时代再久,内心也总还是会有些“我和你们不同”的潜意识。
“我”都和“你们”不同了,那这种潜意识所造成的最直接后果,当然就是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最多只是对自己身边的人会给于关心。
在这一点上,连高务实自己都不能避免。即使他平时看起来挺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他在意的其实只是自己的名望,因为名望对他来说属于“改革所需”。
可见他所谓的“在意别人的看法”,实际上只是在意自己的理想能否实现。
那么,黄芷汀和刘馨之间的交流难道竟深入到这个层次了?她们到底聊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高务实还是决定暂时就按黄芷汀的意思办,拿来自己在京华内部使用的私章,亲笔手拟了一封聘用状,聘请刘馨为京华集团驻暹罗王国顾问团首席特聘顾问。
聘用状上特意空了一小块,用于填写年薪之类的待遇——高务实打算让刘馨自己填。他相信刘馨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最特别的,不可能会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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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退一万步说,真乱来其实也没用……如今在暹罗谁管得了京华啊?
黄芷汀的要求倒是容易办,只是高务实对于她不能回京生产这件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虽说这年头当官的人看不到自己孩子出生倒也是常事,但高务实一来担心她将来生产之后可能出现的产后抑郁得不到开解,二来还特别担心这年代的生产安全——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干脆掀开绿尼大轿的侧帘,对一位骑丁道:“派两个人去濒湖先生那里,请他推荐几名优秀的妇科弟子,就说我要派去暹罗照顾夫人,如果是女弟子就更好了。”
那家丁连忙应了,一边安排人回见心斋通知李时珍,一边心里纳闷:既然是要照顾夫人的,那肯定得是医学系的女学员啊,怎么瞧老爷这意思居然男的也行?
他当然不知道后世妇产科也是有男医生的,甚至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产房里还经常都有男性医务人员,高务实对这一点没有什么介意之处——医生无分男女,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不过这消息到了李时珍那边,李时珍却不敢不考虑高务实的心情,要知道这年头正常情况下,负责接生的可不是医师,而是产婆,原因就是男女有别,所以他才不敢挑男弟子去暹罗,免得惹恼了高务实,把他推广医术的理想给埋葬了——这很简单,京华抽资不管就完蛋。
所以既然是东家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世,李时珍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不仅在医学系现在的学员里抽调了四名他最为认可的女弟子,还把这几年外派在各地京华大药堂的女弟子们仔细在心里审视了一番,选用了一人作为“领队”调回京师,准备随时听候东家的吩咐前往暹罗。
高务实下值回到白玉楼,先是给高务勤整了一顿洗尘宴,在京的高家兄弟、族亲们基本都来了,甚至还有几名晚辈。
从这个洗尘宴就看得出来,高家现在真的是六房“掌权”了,包括高务实的堂兄们都不敢居于高务实的上席,非要让他坐上首不可。
不过席间大家的氛围倒还不错,尤其是当听说高务勤一人管着安南六镇的时候,已经掌管了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高务本还难得的开起了玩笑,称高务勤现在已经不比一个兵备道来得差了,所以打趣地叫他“高观察”。
高务勤虽然目前水平也就中人之姿,但也反过来恭维高务本,一口一个“高南司”,整个宴会气氛融洽。
高务实有些感慨,历史上的高家哪有现在这般景象?那个没有被自己穿越上身的高务实后来还和亲弟弟高务观闹起了争家产事件,两兄弟为了高拱留下的区区三千亩地争得头破血流,简直丢尽了高家的颜面。
好在这一世有了自己的小翅膀,看来争家产是不会有了。反倒是高务观虽然过继给了高拱,但高拱一共也就那点家当,因此算起来高务观现在反倒是“亏了”——毕竟自己大哥现在是大明首富,连弟弟都已经混得差不多等于一个兵备道,他却还只是尚宝司少卿,有级无权。
高务实有心问问高务观有没有兴趣“下海经商”,不过想想现在好像不是好时机,于是也就先作罢了。
宴会散场之后,高务实带着三分酒气回到自己的卧室,看着空空如也的超豪华主卧,忽然有些失落。
女主人在这里呆了才个把月就不得不走了,真是让这件大卧室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难怪黄芷汀走之前就说让他收了她的陪嫁丫鬟,现在看起来还真有些先见之明。
不过高务实还是很快把这种趁着酒意涌上来心思抛开,强逼着自己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思索暹罗或者更大一点说是南疆的下一步走向。
这次暹罗三支叛军之中,最东边的那支盘踞在吴哥。
吴哥就是后世著名的吴哥窟所在地,吴哥窟又称吴哥寺,后世被称作柬埔寨国宝,是世界上最大的庙宇类建筑,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早的高棉式建筑。
吴哥窟原始的名字是VrahVishnulok,意思为“毗湿奴的神殿”,中国佛学古籍称之为“桑香佛舍”。其为苏利耶跋摩二世时为供奉毗湿奴而建,花了三十多年才完工。
这支叛军在吴哥被神兵天降的刘馨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失败了,但也正因为败得太快,很多东西来不及销毁,因此有一批他们与柬埔寨人勾结的证据便随之落到了刘馨手中。
刘馨当然把这些证据转交给了黄芷汀,而黄芷汀又写信告知了高务实,意思很明显:柬埔寨的问题可以开始考虑解决了吧?
嗯……是要考虑了。
如今的中南半岛,除了马来半岛南部的葡萄牙人占领地马六甲和柔佛等土邦王国之外,就只剩下柬埔寨还没有被纳入京华的实际控制之下了。
按照高务实的南洋战略来说,只要接下来拿到柬埔寨,应该说就算是搞定了一半。
而如今,柬埔寨人却把干涉理由主动送了过来,真是典型的刚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高务实简直想给他们点个赞。
不过,对于柬埔寨现在要不要打这个问题,高务实觉得还是不妨慎重一点。倒不是说区区柬埔寨能让他觉得棘手,而是他有点担心现在就拿柬埔寨的话,到时候没准又搞得跟暹罗似的,当时好像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但其实冰雪覆盖之下的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当然,这火山可能什么时候去拿都会有,不过有归有,等把暹罗消化好了再去拿,总好过现在就去——警备军各部虽然在南疆来说无比强大,但也最好不要连续高强度作战。
得了,还是再等个一年两年吧,反正现在年头还早,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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