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倒不知道她会冒出这么古怪的念头,反而自顾自的接着道:“在下以为,此时此刻最关键的,还是想办法找到出路,在下还有很多大事要办,可不想窝窝囊囊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黄芷汀嗤笑一声,不屑地道:“你一个秀才,能有什么大事要办?”
说得对哦,我现在只是个秀才……
高务实干笑一声:“秀才可以考举人,举人可以考进士,你怎知将来我就不能高中进士?我若中得进士,说不定就此平步青云,甚至有朝一日入阁拜相呢。到那时,在下便要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哪一件不是大事?”
“啧啧啧啧,真是了不得呀!想不到张公子你志向如此远大,看来岑七公子是打错了算盘,居然想要拉拢你。”黄芷汀一脸调侃地道。
高务实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却没有作答。
黄芷汀见他似乎不以为然,倒是有些好奇起来,便道:“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么,竟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高务实微微一笑:“倒要请教一二。”
“哼,我告诉你,自从田州府被朝廷分拆降格为州之后,泗城州便成了岑家主支,虽然泗城听起来不过一州,可是它这一州却因为多次扩张,实际上比别处一府还要强得多,而岑七公子的长兄岑绍勋便是如今岑氏家主、泗城州土知州。
不过岑绍勋这几年不知何故,似乎很少出现在公开场合,岑家目前管事的,一个是岑绍勋的心腹土目,名叫黄玛,另一个便是这位七公子岑凌。”
高务实略微有些意外,问道:“他既然只是行七,怎会轮到他来主事?”
黄芷汀道:“问得好,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咱们广西土司中的一件奇事,即便家父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原委。按理说,岑七公子年纪又小,排行又是最末,怎么算也不该是他掌权,可是你要知道,泗城岑家这一支,在他们这一辈虽然有七人,但其中有四人夭折或者早逝,实际上现在活着的只有三个,而除了岑绍勋和岑凌二人之外,还有一个老五,可惜此人有一次随朝廷出征摔断了腿,现在早已不怎么出现了。”
高务实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那就是无人可用呗。”
七兄弟死了四个,还有一个摔断腿,岑绍勋能用的亲兄弟可不就只有岑七公子一人了?
谁知黄芷汀却摇了摇头,道:“那却也不尽然,家父曾说,还可能有一个原因,就是黄玛和岑凌二人关系不睦,岑绍勋可能是故意玩平衡……这岑绍勋是个隐士性子,据说喜欢钓鱼,一直都不怎么爱管事,可是他的儿子又还年幼,所以这样一来,他就用了两个互相之间不对付的人来主持州务,这样他即使万事不管,也能稳坐钓鱼台了。”
高务实点了点头,道:“总而言之就是说,岑七公子至少可当泗城岑氏半个家。”
“没错,岑氏光是泗城这一支,便有精锐狼兵八千之众,而我广西土司的兵制与你们汉家朝廷可不同,他泗城岑氏只要愿意,甚至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编出三万大军。倘若整个岑氏皆愿听泗城号令且全力以赴的话,不说十万,八万大军是肯定能凑齐的……请问张公子,你是凭什么看不上他?”
高务实哈哈一笑,摆手道:“黄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瞧不起谁。不过,他有狼兵锐,我有笔如刀,我与他不过所行之道有别而已。”
黄芷汀一谈正事,倒是忘了目前的环境,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了之前那种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的娇媚,嫣然一笑,道:“狼兵之锐不必你说,本姑娘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你那‘笔如刀’,恕本姑娘眼拙,却是没看出来。”
高务实道:“青锋之锐在战,笔墨之利在政,莫非姑娘想考校一下在下的学问?”
考校学问是不可能考校学问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考校学问的,就算高务实真只是个秀才,黄芷汀也没有能耐在四书五经上考校得了他,所以黄芷汀只是丢了个白眼给他,不屑地道:“你们汉人科举考的那些东西,本姑娘看不出半点用处来,你若要提考校,不妨回答一下本姑娘之前在柳州那间酒楼中提出过的问题,你若能回答得了,本姑娘便认可你的‘笔如刀’。”
高务实没料到她会旧事重提,心道她对这个问题倒是执着得很,看来广西土司们对朝廷的担忧真是深入骨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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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嘛,在下之前就说过,得有几个先决条件。”
黄芷汀道:“你若要说请黄家交权,主动央求朝廷改土归流,那不如就免开尊口了。”
“本来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姑娘既然不喜,那也只能舍易求难了。”高务实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道:“在下倒是有个一计三连环之策,可以解黄氏顾虑。”
黄芷汀见没料到他居然真有办法,不禁大为惊讶,要知道这个问题困扰了土司几百年,早就被看做无解了。
她也不管高务实这话是真是假,先坐直了身子,问道:“倒要请教张公子,怎样一个一计三连环?”
高务实道:“这三连环乃是金蝉脱壳、偷梁换柱、借尸还魂。”
这三个词黄芷汀倒是都知道,但高务实这里说出来究竟所指何意,她就完全不明白了,不禁摇头道:“听不懂,还请张公子说得细致些。”
高务实却偏偏一笑,道:“现在还不能说。”
黄芷汀急忙追问:“为何?”
“哈哈哈哈!”高务实得意一笑:“黄姑娘,在下与你家既非世交,亦非新友……”
黄芷汀心头暗恼:这家伙倒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他此时讨要好处,我在这溶洞之中却怎么给得了?难道他是想……
她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打量了高务实一眼,却见他虽然目光炯炯,但却并无淫邪之意,不禁又有些迟疑,暗道:难道是我理解错了,他只是讨要将来的好处?
想到这里,黄芷汀美目一转,娇声道:“张公子,我们刚刚才同生共死了一回,你就这般说话,好叫人家伤心。”
高务实连连摆手:“诶诶诶,黄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可别来这套。”
黄芷汀心中暗笑,面上却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问道:“奴家不正在好好说话吗?”
高务实叹息道:“黄姑娘,你颜值虽高……不是,在下是说,你虽然天姿国色、柔媚天成,但演技实在是太浮夸了。要不这样,你拜我为师,我来教你怎么勾引男人。”
黄芷汀柳眉一竖,正要大怒,忽然猛地一怔,目光惊疑不定:“你还会勾引男人?”
这叫什么话!
高务实把眼一瞪:“陈庆之‘射不穿札,马非所便’,不一样打出了‘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的赫赫声名?我不会勾……那个啥,就代表我不能教你吗?岂有此理!”
黄芷汀捂嘴娇笑,口中却道:“本姑娘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也不要你教……那个什么。”
不过说是这么说,她自己也暗暗生疑起来:明明以前我只要这样说话,根本没有哪个男人不乖乖听我吩咐的,就算是父亲听我撒娇,最后都会依了我的意思。这么多年来,就只有岑凌是个例外,想不到这个张真居然也是……莫非是因为此处太暗,他根本看不见我?
高务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自己刚才的话伤人自尊了,干脆站起身来,又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黄芷汀说的:“虽然和黄姑娘你这样的大美人死在一块儿也算是人生幸事,不过在下还是觉得活着更好一些……黄姑娘,你若是累了,不妨在此处歇息片刻,在下看看能不能找条路出来,也好逃出生天。”
黄芷汀眼珠一转,道:“你知道怎么找?”
高务实站起来,一边努力把身上那唯一的一条亵裤扯整齐一点,一边道:“不知道,不过,想来无非也就两条:水往何处流,风从哪里来。”
黄芷汀见他扯亵裤,连忙转过头去,心中却暗道:这家伙虽然满口胡说八道,但学识倒的确渊博,既能从大处说理,又能从小处着眼,却不是那些眼高手低的书呆子之流,难怪岑凌之前想要拉拢他,看来他果然有些过人之处。这么算来,这次倒是我输给岑凌一筹了,不过世事无绝对,岑凌怎么也想不到,此人现在却是跟我在一块儿,这近水楼台的优势,现在却是到了我的手中了!
她正想着心事,却见高务实先是走到那地下河边,伸手感受了一下水流的方向,然后又扯了一根头发在看,不禁奇道:“你在看什么?有白头发了?”
高务实没好气地道:“本公子今年才十八,你当我少年白不成?我只是因为这溶洞的风太轻微,扯根头发好辨别风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