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如何扯皮高务实管不着,也无需去管,毕竟有高拱和张居正坚持,李春芳和赵贞吉也是无可无不可,隆庆那边最终肯定会“嘉纳雅言,宸纲睿断”,把事情定下来。
而高务实这边也还有事情要办:随着把汉那吉的到来,俺答立刻派出了使者要求面见自家大成台吉。
把汉那吉没有受到丝毫虐待,高务实当然不怕使者与他见面,不过为策万全,他还是与黄孟宇一道,陪着把汉那吉与俺答的使者相会。
这次来的使者不再是之前那人,而是老把都之子青把都,就是那位曾在帐中被俺答批评过的将领。
此人虽然脑子比较一根筋,但却是俺答麾下的亲信爱将。之所以派他前来,是因为他比把汉那吉只大了不到十岁,又偏偏是把汉那吉的长辈,历来颇为关照把汉那吉,所以二人之间私交甚笃。他来见把汉那吉,一来不容易激怒后者,二来也可以把话说开。
只是,他说得实在有点太开了……
青把都当着高务实与黄孟宇的面对把汉那吉道:“大成台吉,大汗虽然将你定下的女子嫁给沃儿都司,但对你肯定是会有补偿的,可你二话不说就往明国跑,这哪是道理?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亲近明国,可是明国再亲,还亲得过你亲爷爷去吗?”
把汉那吉虽然在大同玩得开心,心里多少有点“此间乐,不思蜀”的意思,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大成台吉,要说对蒙古没有感情,那也是胡说八道。
他其实就是少年心性,一时火大就冲动任性,在曹淦等人的怂恿下,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说。事实上他回过头来想想,也觉得以爷爷对自己的宠爱,不可能把自己看中的女子嫁给沃儿都司之后却连个交代都不给自己,当时的决定……确实有点莽撞。
只是,眼下事已至此,而且大明对自己的确不错,那位高钦差的仆人、过去的曹天王对自己更是有求必应,侍候得无比周道,所以回头却也是不可能回头的。
想了想,把汉那吉便道:“青把都,不管你怎么说,我下聘的女子被大汗许给别人,折的总是我的脸面。不错,大汗的确可以补偿我,别说一个女子,就算十个百个,大汗也能补偿,可是我的脸面呢?我是大成台吉,我的脸面,他拿什么补偿?”
青把都豪爽,但却不善言辞,闻言张了张嘴,憋出一句:“都是自家人,计较这些做什么?”
“自家人就可以不顾自家人的脸面了吗?”把汉那吉脸色一沉:“我在大明,尚无尺寸之功,就得以贵为指挥使,着大红官袍,住香轩雅舍,两相比较,你说的这些话有什么用?”
你能这样,那是因为你爷爷是威震漠南的俺答汗,而你是咱们右翼蒙古的大成台吉啊!要不然,南逃的蒙古人成千上万,哪个有你这样的待遇?
可是青把都脑子再一根筋,当着两个明人大官的面,这句话也不可能直说,只好道:“好吧好吧,大成台吉,咱们现在先不说这些了,我就问你一句:现在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
把汉那吉差点冒出一句“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但正巧看见身边的高钦差端起茶杯,不慌不忙地转了转杯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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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汉那吉忽然福至心灵,道:“我如今已经是大明的官,自然一切要听皇帝和朝廷安排,自己哪有什么主意?”
青把都一脸苦笑,瞥了高务实和黄孟宇一眼,叹道:“可是大成台吉,大汗和哈屯都希望你能回去……”
把汉那吉迟疑了一下,也悄悄瞥了高务实一眼,最后还是没敢说话。
“青把都将军。”高务实这时候终于开口,朝他微微一笑:“贵汗希望见到把汉那吉将军这一点,我大明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前次贵汗提出请降求封,本钦差已与总督王公、巡抚方公等上疏朝廷,希望朝廷酌情考虑贵部之困难,广布天恩,遍施霖雨,允许贵汗之情……”
青把都作为俺答亲信,当然知道自家情况,若能重开马市,那对他们而言还真是天恩霖雨,当下喜道:“钦差英明,不知道大明皇帝同意了吗?”
高务实皱着眉头,面色微沉,不紧不慢地道:“皇帝陛下是否同意暂且不说,但就朝野呼声来看,这件事只怕还有点麻烦。”
青把都脸色一变,下意识道:“为什么?有什么麻烦?”
高务实微微摇头,轻叹一声,道:“贵汗此前掠边多次,光今年就有两次了,算上这一次的话,已经三次。”
青把都压住火气,赔笑道:“那,那也是迫于生计,钦差或许不知,近年来……”
“我知道贵部近年来遭灾严重,京师的大喇嘛们说过,你等杀戮过甚,这灾害至少还要延续十几二十年呢。”高务实摆摆手,仿佛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青把都却不能当做小事,头皮都麻了,大吃一惊,道:“是吗?”
高务实朝把汉那吉看了一眼,把汉那吉连忙接口道:“确有其事,我日前收到几位大喇嘛来函,信中特意说了此事,还说我南来求和乃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举,有大功德!”
不用说,这件事自然是高务实悄悄办的。
青把都见把汉那吉也这么说,腰都凉了半截,喃喃道:“难怪打得越狠,遭的灾就越狠,这可如何是好?”他忽然心中一动,朝高务实望去,却见这位小钦差又开始转杯盖,忙道:“高钦差,这一次咱们请和的诚意可是十分充足,我来之前大汗还特意交代,说只要大明能答应册封和重开边市,他以黄金家族的血统为誓,此生绝不犯边!”
高务实听罢,停止了转动茶杯盖,但却盯着青把都看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笑道:“不瞒将军,贵汗这句话,我倒是可以相信,可是朝中诸公是不能信,却不好说啊。”
青把都心中大怒,暗忖:大汗都拿黄金家族的血统起誓了,你们还不信,那还能怎么办?
可惜形势比人强,他还是把这口气强忍了下来,问道:“敢问钦差,大明朝中诸公要怎样才肯相信我们的诚意?”
高务实微微一笑:“这个嘛……倒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