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赏月听琴二女聊了一会儿,高务实便摆摆手让她们先去忙,自己则开始写信。
除了已经定下要去信的人以外,他还给自己父亲高拣写了一封家书,把近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顺带装作孝顺儿子的模样,说了几句思念父亲、盼望父亲一切安好之类的废话。
这倒不是高务实天性凉薄,实在是因为他跟自己这位便宜父亲拢共就见过两次面,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不到半个月,怎么可能会有多少真实感情?真要论感情的话,无论是这一世的娘亲,还是大伯、三伯等人,其实在高务实心里的地位都比这位便宜老爹来得强。
而且中国人历来的传统是“抱孙不抱子”,父亲对儿子的态度绝大多数以严厉为主,更别说他们六房人丁兴旺,他这个长子还要起到弟弟妹妹好榜样的作用,于是更是被老爹严格要求,父子之间总像是隔了一层什么,缺乏亲密感。
但是,这并不妨碍高务实装模作样扮孝子,反正人不在跟前,信里面大可以写得一副孺子情深的模样。毕竟这年头的人,要是被人揪出来说孝道有亏,名声基本就算是全毁了。
写完所有的信,花了高务实差不多一个时辰,小脖子小胳膊都有些酸了,他打着哈欠把慎思院管事沈立安叫来让他去办发信的事,然后便施施然去了慎言院,叫上韦希旻一起去拜访刘显父子。
高务实去的时候,刘显父子二人……不对,还有小萝莉,三人正在慎言院甲字贵宾厢房闲聊,见到高务实前来,包括刘显在内,都起身相迎。
高务实仗着自己小孩子的身份,可以随意一些,也无需端什么顶级文官子侄的架子,老远便笑着拱手一礼:“刘将军、刘公子、刘小姐,鄙处荒野,招待不周,怠慢了三位贵客,万乞海涵。”
有老爹在场,刘家兄妹自然只能含笑示意而没有答话的资格,刘显则稍稍上前一步,拱手回礼,面上笑意盎然:“诶,高公子这话可就太客气了,刘某一介武夫,戴罪之身,能得公子不弃,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已是万分感念,哪里当得起公子‘海涵’二字?公子快请上座。”
高务实走到他们三人跟前,摆着手笑了笑道:“刘将军,我与令郎一见如故,甚是投缘,乃同辈之交,将军乃是长辈,自当上座,将军请。”
刘显年已五十有五,高务实这么一说,他就不好推辞了,只得坐了上首,把东向让给高务实坐下,刘綎兄妹二人则在西向作陪。
高务实这两天风尘仆仆不说,还历经一波被掳之祸,来到三慎园之后又是听取张津的介绍,又是安排各项事务,最后还写了好几封或长或短的家书,早已累得犯困,因此此刻也不想拐弯抹角,坐下之后便直接问道:“小子漏夜来访,是有几桩事情。”
刘显作为一名武人,其实反而习惯这样的对话,闻言精神一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高公子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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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务实道:“第一桩事是,刘将军的遭遇,我已连同此次遇袭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一同写于家书,分别告知我三伯与大舅,想来他们定会予以重视,请将军稍安勿躁,待朝廷详查即可。”
刘显大喜,起身拱手一鞠:“刘某此番若能平冤昭雪,皆公子之力也,大恩大德,必不敢忘。”
他这么一客气,高务实被逼无奈,也只得起身还了一礼,才道:“将军言重了,小子不过为国恤才,分内事也,不值一提。”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小子有一事未明,还请将军解惑:将军自南方而来京师,何以走到京西来了?”
刘显笑道:“高公子误会了,刘某原是先到过京师,奈何无甚门路,蹉跎半月,一事未成,因而心中苦闷,便想去十八潭看看雪景。不意正巧撞见那响马贼首曹淦的二弟曹岚带着二三十余名响马盗逼迫十八潭附近山民献纳粮食财物。当时,那曹岚还抓了一名薄有姿色的女子意图凌辱,我儿见之大怒,上前去将那贼人活活打死。不过当时我等也是仓促出手,并未有周全布置,以至于那些响马贼余众分散而逃,不多时便引来了响马主力。刘某因有小女在侧,不愿与之死命相搏,因此便打算将他们往京师方向引……后来的事情,高公子就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高务实点点头,笑了笑道:“将军如今生擒了贼首曹淦,却不知有何打算?”
刘显愣了一愣,狐疑道:“听说此人横行北地多年,如今既被我等生擒,论理自然是交于顺天府归案……高公子莫非另有高见?”
高务实历来对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颇为自信,因此刚才一直盯着刘显的眼睛,想看看他说的是否是真话,按他自己心中所想,是比较怀疑刘显有其他目的的,却不料刘显神色丝毫不像作伪,倒令高务实心中费解:莫非真的全是巧合?
不过,巧合也没关系,刘显既然人在这里,自己稍稍费上一番口舌,想必还是可以让他顺着自己的思路行事。
主意打定,高务实便笑了一笑,道:“将军生擒曹淦,按理说已是大功一件,不过小子再三思量,觉得还能使此功更上一层楼……若是做成,不惟我三伯、大舅在朝中能更好的为将军说话,便是太岳相公,多半也会出言相帮。”
刘显这等武人,论政治手腕,比起高拱、张四维等人就差得远了,闻言虽然明白“使此功更上一层楼”的意思,却想不通为何这么做了之后就能让张居正也出言相帮,因此讶然道:“太岳相公……莫非与那曹淦有仇?”
高务实要是正在喝水,只怕就得一口水直接喷到刘显脸上——人家张居正何许人也?翰林清贵的底子,如今更是贵为阁老,他跟这区区响马蟊贼能有个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