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钟离先生,对此次神明殒身的风波颇为好整以暇呢?”
凝光话锋一转,笑容依旧温婉,但双眸却紧盯着钟离,没有丝毫放松。
“毕竟此事与在下并无太大关系,彼时往生堂也仅是负责帝君的请仙典仪罢了。”
钟离只是眯着眼瞥了凝光一眼,放下茶杯,极为坦荡的回应。
“哦?”
凝光尾音上挑,如歌坊乐女指尖愠怒的在筝上一滑,锐意夹杂在眼波中,显然表明这双眸子的主人心中正升腾着煞气。
“不过据我了解,钟离先生,您在请仙典仪筹备过程中,和某位愚人众执行官往来极为密切,而且您在璃月港戒严期内提供的临时通行证,已经被总务司证明指出系愚人众伪造。”
凝光的语气极为严肃,提及从往生堂收缴而来的通行证,但钟离却是岿然不惧,甚至无奈的微微抬了下嘴角。
达达利亚那个家伙…除了百无禁忌箓之外,到底还仿制了些什么东西。
“往生堂是璃月最大的丧葬场所,而愚人众常有捐躯殉难之士,双方有所合作也不足为奇……至于这些伪造的通行证,在下亦是不知。”
似乎已经料到钟离的说辞,凝光不紧不慢的摇头,嘴角的笑容愈甚。
“呵呵……璃月港向来是个依律办事的地方,我只是希望钟离先生配合调查而已,毕竟我的几位同僚对您的立场都持怀疑态度。”
“在确认您绝对可信之前,我们大可根据前两日刚刚修改的《临时安全条令》,让您一直留在总务司配合调查。”
钟离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听到凝光略带威胁的话语,最先出现的情绪也不是愤懑,反倒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讶然。
这位天权星待人接物的方式,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要果断。
“但你没有这么做,而是私下与我提及此事,证明你仍然想从我身上追寻某些逼问无法获得的东西。”
钟离扶着下颌回应,眸中的金芒逐渐浓郁,似乎又恢复了生而为神的淡漠。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凝光点点头,终于放弃了隐晦的试探,直接了当的开口:
“承蒙岩王帝君生前运筹,璃月港的所有损失皆由至冬国负责赔偿,但最近几日在与愚人众使节团谈判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愚人众似乎在畏惧着我身后的什么东西,对我提出的某些挑拨底线的条件,北国银行的经理安德烈甚至都没有请示本国,就直接应允了……”
凝光的姿态依旧端庄,虽然在时间的洪流中,她也只是沧海一粟,却能以坚定的进取之心,凝聚起其他星辉的光芒,驾着群玉阁上达云霄,几乎与神明比肩。
“哪怕帝君尚临尘世之时,愚人众依旧在肆无忌惮侵吞璃月的金融市场,不断兼并璃月本土钱庄,将那些钱庄老板逼迫到变卖家产、悬梁自尽。”
“而在帝君离去后,摩拉彻底停产,按理说北国银行应当继续提高存款利率,引诱璃月百姓将兜里最后一枚摩拉都存进北国银行,借此回笼大量现金,然后迅速退出二级市场……但与之相反的是,他们立刻停止了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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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光的声音很轻,娓娓道来,但看向钟离的目光却逐渐柔和。
那日梦醒之后,她便已知晓岩王帝君并未身死,纵观历史上帝君尘世闲游的先例,以及北国银行谨小慎微的态度,凝光猜测帝君或许已经化身为凡人,就在璃月的某个角落,静默的注视着这片土地。
若是有朝一日凝光卸去这天权的担子,或许也会流连在亲手造就的繁盛世间,访求己身得失功过。
“原来如此,天权大人是想知道愚人众退却的原因……而我因为与愚人众的公子阁下交往过密,所以成为了最佳的询问的对象。”
钟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但凝光却低垂着眸子,出言否认。
“不,愚人众退缩的原因并不难揣测,我更加感兴趣的是您,钟离先生。”
“坊间夙来有传闻,往生堂的客卿先生是个学识极为渊博的人,我曾让百闻去查探,得到的情报是您对古玩字画,花鸟风月都极有研究,对僻闻掌故的了解程度之深,对契约的执着远非常人所能及。”
凝光深深地看了钟离一眼,像是要透过他的这身清雅俊秀的皮囊,看清楚其人的内在。
“彼时我虽有心结交,却无良机,且此世璃月人尚新爱侈,还需观察。”
“直到更多情报汇总于此,我才有了些猜测……”
天权星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端正坐姿,用指尖轻敲着桌面,细数所知有关钟离的情报。
“根据对往生堂税务账单的清算,和记厅发现许多在远古时便佚失的古董重新出现在往生堂中,而且报备的理由皆是野外寻觅所得。”
“然后是您渊博的学识,许多已经查无可查的历史与传闻,您却能如数家珍。望舒客栈那边也传来消息,据说您与客栈顶部的那位仙人关系匪浅。”
“还有您与哈尔帕斯冕下的共同行动……群玉阁被毁,七星旗下产业今年的营业额恐怕也是一场空了。”
说到伤心处,即使优雅沉静如凝光,一想到无数金灿灿的摩白白从眼前流出去,也禁不住郁气,而钟离却有种不详的预感,丝丝凉意从身后袭来。
此事是他理亏在先,在他身陨期间璃月七星可谓是焦头烂额,身处仙人、百姓、穆纳塔与愚人众的多重矛盾漩涡之中,绝不会好受,更何况是牺牲掉所有心血的凝光。
只不过此时更重要的,显然是另一件事情。
“我应该叫您钟离先生……”
凝光抿住嘴唇,望着钟离那双澄金色的瞳孔,冥冥之中觉得这种感觉似乎似曾相识,纷扰的思绪也驱使着她问出那句压在心头很久的话:“还是岩王帝……”
“凝光小姐!!”
就在凝光欲言又止,即将喊出帝君名号之时,只听咣的一声,侧厅的大门被什么人从外侧强行打开了,钟离紧绷的身体也随着闯入者而松弛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本客卿的马甲差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