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山里见了元嘉帝, 接下来周芙就不敢再去云雾山了。
她不想去揣测元嘉帝的感情,只知道她与元嘉帝绝不合适,光太后就难容她。
周芙受不了承安伯府的死寂, 也不想进宫去跟一群女人明争暗斗。
“阿芙最近怎么不出门了?”寿安君疑『惑』地问。
周芙推脱说阳光越来越烈了, 她怕晒黑,至于阿蛮与樱姑, 都被她嘱咐过,不许告诉母亲。
寿安君便道:“嗯,那就在家里逛逛,这么大的园子, 够你玩的。”
周芙笑笑, 自此就在闲庄里面赏景玩乐。
端王节前, 魏老太太派人将小魏娆送了过来,周芙看到消瘦了的女儿, 心疼地不行。小魏娆也很想母亲,可她知道母亲既然出来就不可能再回伯府了,便懂事地没有央求母亲什么, 只管开开心心地与母亲团聚。
周芙想多陪陪女儿,然而端午节一过, 魏老太太就派人来接魏娆回去。
周芙理解魏老太太的心情,她这么离开,老太太怎能不怨?
“娆娆好好听祖母的话, 想娘了就给娘写信。”将女儿送上马车,周芙目光不舍地道。
小魏娆趴在车窗前, 望母亲,红了眼圈。
周芙的心都揪起来了,站在门口, 直到马车走远,她也舍不得回去。
“行了,别想太,你活得好,活得长长久久,娆娆便一直都有个娘,你若是憋疯了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娆娆更伤心。”寿安君怜惜地对女儿道。
周芙明白这个道理,可想到女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愧疚。
寿安君就想方设哄女儿。
甭管孩子年纪大,只要孩子遇到麻烦,当母亲的就做不到袖手旁观。
周芙也知道后悔无用,只能盼着下次过节,女儿再来。
结果端午过后不久,在一个乌云密布的下午,元嘉帝突然来了闲庄。
帝王来了,寿安君肯定要迎接的,周芙得到消息,早早地避到了她的燕园。
“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寿安君很是想不明白,闲庄离京城还是有些距离的,快马加鞭也要跑半个时辰,而且还是这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始下雨的糟糕天气。
元嘉帝看五十岁的『乳』母,虽心虚,但还是笑道:“歇晌时梦见『乳』母摔了一跤,眼皮跳得厉害,不来看看,朕心中实在难安。”
寿安君就信了,除了这份孝心,她真想不到元嘉帝还能为了什么大老远地跑过来。
两人叙叙旧,外面的天『色』越发阴沉了。
寿安君体贴地劝元嘉帝早点回去,坐闲庄的马车,免得路上下雨挨淋。他可是皇上啊,皇上哪能在外面过夜,寿安君根本没想到要留元嘉帝在闲庄歇一晚。
元嘉帝挑这个时间来,为的就是留宿,苦笑一声,他低声对寿安君道:“不瞒『乳』母,朕遇到一个难题,迟迟无解,心中烦闷,才想来您这边求一晚安宁。”
寿安君恍然大悟,元嘉帝从小就有这个习惯,有什么心事都憋,实在憋不住了,才会跟她说。
虽然元嘉帝的孝心掺了水分,可元嘉帝肯来她这边求心静,便还是把她当自己人呢。
寿安君马上让李公公给元嘉帝收拾客房。
元嘉帝问了问周芙归家的事,就像当年大周氏与前夫和离,他也关心过一样。
寿安君没有想,小女儿与元嘉帝有过几年陪伴之谊,元嘉帝过问此事再正常不过。
“她从小就关不住,二爷一走,她心里难过,触景生情,更受不了。”寿安君解释道。
元嘉帝点点头,表示理解。
寿安君陪元嘉帝用了晚饭,饭后元嘉帝就去客房休息了。
大雨瓢泼,寿安君早早睡下。
元嘉帝睡不,待到二更时分,他冒雨离开了客房。
这种天气,没有仆人会守在外面,雨声也遮掩了他的脚步声,至于闲庄的布局,元嘉帝那里有份舆图,早为今日记得滚瓜烂熟,辨别方向后,他径直朝周芙居住的燕园而去。
闲庄外墙很,内院各院落的围墙只比元嘉帝略高一些而已,他轻松地跃上墙头,跳落,最后来到了上房的窗户下。
元嘉帝既然做了决定,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规律地叩击雕花的窗棱。
周芙还没有睡熟。
元嘉帝一来闲庄,她的心就『乱』了,得知元嘉帝留宿后,周芙更是隐隐担心,翻来覆去了很久,才刚有睡意,就听见有人敲窗。
周芙马上想到了元嘉帝。
如果是歹人,强行破窗来就是,既要夜里见她,又客客气气地敲窗,除了元嘉帝还能有谁?
换个时候,周芙会装睡,可窗外大雨如注,她也没有听到雨水击打伞面的声音,难道他冒雨来的?
他可是一国之君,染了病如何是好?他真病了,被太后知道,更没有闲庄的好果子吃。
思绪翻转,周芙再也躺不下去,匆匆披上外衣,随便趿上睡鞋来到了窗前。
“谁?”虽有猜测,周芙还是紧张地问。
“阿芙,是我。”元嘉帝低声道。
周芙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打开了窗。
夜里一片漆黑,周芙看不清他的脸,却分辨出来他一身湿透。
“非要这样吗?”周芙心情复杂地问,他就是『逼』她心软,笃定她不会放任他在外面淋雨。
“可以去吗?”元嘉帝问。
周芙反问:“皇上可以回去吗?”
元嘉帝回了她一声笑。
周芙还能说什么,帮他打窗户,让元嘉帝翻了来。
窗户一关,周芙甚至能听到他身上的雨水滴到地板上的声音。
这样下去不病才怪,周芙默默去翻了巾子与一条毯子出来,递给他,让他去后面的净房换。
元嘉帝直接在窗边宽衣解带。
周芙迅速转身,避到了屏风后。
元嘉帝擦干身体,裹上她的毯子,赤脚朝屏风走去。
他的脚步声像是响在了周芙心上,放他来时就有过那种猜测,却也想打赌,希望他看在幼时的情分上保持理智。
床边过于危险,周芙绕过屏风,见他已经过来了,周芙指窗边的书桌道:“去那边说吧。”
元嘉帝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靠近她。
周芙慌了,她想逃离,元嘉帝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入怀中,抱着她开始吻了起来。
“皇上,您别这样,我知道您不是那种人。”周芙一边挣扎,一边低声道,妄图说服他。
“阿芙,我忍了十二年,你说只把我当兄长,我试继续忍。”元嘉帝单手攥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拿脸贴她娇嫩的脸,声音沙哑:“阿芙,但凡我能忍,我都不会这样对你,可我忍不下去了,早朝的时候会想你,批阅奏折会想你,夜里更是想,阿芙,你尝过这种滋味儿吗?”
周芙尝过,魏谨刚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他的,恨不得变出一个他来,让他抱她,让他重新填满她空落的心。
如今,她不会那么痛苦地思念魏谨了,却有另一个男人告诉她,他也是这么想她的。
等周芙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元嘉帝压到了床上,他的头发还在滴水,他的呼吸与双手却都是烫的。
“阿芙,你还年轻,我也不算老,趁我还没有老到看不下去,你再陪陪我,好不好?”元嘉帝低下来,微凉的鼻尖蹭着她脆弱的脖颈,“我知道我自私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宫里,可我一个人待在那水缸里太苦,你来陪陪我,咱们互相作伴行不行?”
水缸里只养一条小红鲤,太过可怜,如果个伴,日子会有趣很。
周芙紧紧地攥着元嘉帝的手,浑身发颤。
她心疼他,心疼他为了她忍了这么久,可她不能进宫,真去了,她会背上狐媚『惑』主的骂名,他也要为此事在史书上留下污点。
“皇上……”
“阿芙,想想娆娆。”元嘉帝打断她的话,既然感情换不来她的同意,元嘉帝就用利益蛊『惑』她,“你若随我宫,我会待娆娆如亲生女儿,有我为她撑腰,京城没人敢瞧不起她,等娆娆长大,我也会为她挑一个乘龙快婿,保证她婚后事事如意。”
周芙的手蓦地一松。
别人说这种话,她不会信,可元嘉帝是皇上,他真肯给娆娆撑腰,谁还敢说娆娆的闲话?
当元嘉帝的手往下移时,周芙没有再阻拦。
元嘉帝迅速变了一团火。
周芙心中虽有顾虑,却也招架不住如此炽烈的情意,理智『乱』了丝,缠一团『乱』麻。
窗外雨声噼里啪啦,遮掩了帐内发出来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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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之后。
陆濯假死三年从乌达归来,与魏娆重归于好后,夫妻俩带阿宝宫,给贵妃娘娘请安。
阿宝见到元嘉帝,乖乖地喊皇上。
元嘉帝面带微笑。
待一家三口离开后,元嘉帝才与他的贵妃闲聊,语气很是遗憾:“阿宝一开始叫你外祖母,叫我外祖父,是娆娆纠正了她,看来,娆娆还是无接受我。”
按理,他算是魏娆的继父,那阿宝完全可以喊他外祖父,元嘉帝喜欢听阿宝那么喊。
贵妃娘娘斜了他一眼:“您是皇上,娆娆哪有胆子不接受您,她是不敢高攀。”
元嘉帝苦笑:“你这挖苦之意也太明显。”
贵妃娘娘哼了哼:“活该,让你当年只会说好话哄我,结果害娆娆吃了那么苦。”
提起这茬她就生气,亏她当初那么信任他。
所以说,男人在床上许诺的甜言蜜语再好听,都不能当真,谁当真谁傻。
贵妃翻旧账,元嘉帝无不心虚。
当年他的承诺是真的,只是没料到太后那般阴毒,连个小姑娘都要算计,魏娆一病年,元嘉帝跟愧疚了年,幸好魏娆恢复了,不然元嘉帝真的没有面目再见他的阿芙。
只要贵妃娘娘翻旧账,元嘉帝就识趣地默认错误,绝不反驳。
到了夜里,元嘉帝想想阿宝的称呼,还是有点难受,抱着贵妃问:“阿宝不把我当外祖父,你把我当丈夫吗?”
太后在世时,他碍于孝道,无对她太好,可太后走后,元嘉帝自认待她掏心掏肺。
相守这么久,元嘉帝仍然琢磨不透她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纯粹把他当皇上,还是别的什么。
贵妃娘娘靠他宽阔的肩膀,回想过去的十几年光阴,笑了笑,仰头亲了亲元嘉帝的下巴。
这人是帝王,也是她的男人。
她周芙有两个丈夫,一个是魏谨,一个是元嘉帝。
前者在她年少的时候给了她温柔与浪漫,后者在她中年孤寂时,给了她新的人生。
他们都爱她,他们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