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餐厅里,方自归看见泰国风情的浮雕中间是一头大耳朵的白象,耳边传来的旋律却是张国荣的老歌,钻进鼻孔的是咖喱的香味,穿着泰式服装的服务员端着菜,飞快地穿梭于餐桌之间。隔壁一桌的三个女人,正凑在一起聊得眉飞色舞,与方自归这桌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菜上齐了,方自归仍然沉默着。
窗外,穿着羽绒服的一对外国小孩拿着气球追逐打闹,两个摩登女郎踩着高跟鞋咯哒咯哒地穿过走廊,一个背着背包的男生给来往的人们发着传单,一面不知道哪个国家的国旗垂头丧气地耷拉在另一家餐厅门口的旗杆上。
方自归想起了莞尔,想起在校园里,自己向她第一次展示什么是雄起时,她竟然惊讶得掉下了眼泪,可眼前这位才二十三岁的小姑娘说到“性”这个词,脸不红心不跳,轻松自然得好像上了个厕所,而且还不是在公厕,是在自己家里都不用关上门那种。
“性与爱相伴。”云儿继续说着,“我作为女人,我想有个爱自己疼自己的爱人,想与爱人有爱情的结晶。我甚至希望,我和爱人能有很多孩子。”
方自归想起了自己的“基因延续”理论。是的,这理论对云儿此时的说法,解释力依然很强,而且非常直接。很多孩子,不就是在这世界上就能有很多基因拷贝嘛。
“我的一个好朋友说,我想去爱别人,但是我不够爱自己。是的,到德国上大学以来,我一直都是按照别人的需求来调节我自己,我不会为自己要求过什么。所以我会在五年的时间里,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欺骗,一次又一次的受伤。”
方自归想起来,自己曾经为了云儿,在地铁站里受过真的伤。
“我不喜欢试探,不喜欢套路,什么……弯弯绕绕,欲拒还迎,我不喜欢。我觉得我喜欢一个人,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就是真实地展示,直接的表露。我喜欢,拨云见日……开门见山……水落石出……林深见路,就这种。”
方自归心想,难道一切都是因果?自己曾经做过浪子,爱情就要一次又一次地遭遇挫折,找不到自己心目当中那种纯洁的女神吗?
“我对爱情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与你在展会上偶遇,我回忆两年之前我们的那段交往,我意识到,唯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无有恐惧。”
方自归心想,我为你打架断了两根肋骨,和我在一起,你的安全感当然是增加的,但是我自己就更危险了。
“现在,我要找一个爱我的人。自归哥,我现在铁了心,我想嫁给你,与你一生一世。”
本来云儿这次回来,方自归确实有向云儿求婚的计划,然而云儿用这种方式先发制人,方自归只感觉措手不及。
方自归看着云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头来,纠结着措辞,“我……”
云儿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哀伤,“你会看不起我吗?”
方自归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十四岁,每年要去逛动物园,看上去纯洁无暇的姑娘,心想她竟然已经是……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可是她在认识自己之后,还接连和两个德国男人长期同居,对于一个在二零零三年因为与一帮老外辩论而发酵成功的民族主义者,方自归实在很难接受。
“不是看不起。事实上……但是,我也要诚实地说,我现在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儿的眼眶里有了点点泪光,她侧过脸去,咬住嘴唇,一会儿,又转过脸来,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云儿,对不起,我需要一些时间,我要想一想该怎么办。”
吃完了一顿尴尬的晚餐,方自归把云儿送到小区门口,便退掉了之前在上海预订的宾馆,直接回了苏州。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方自归和云儿之间的QQ对话框出现了静默,像死亡一样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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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节时,方自归继续保持静默,也没有给云儿打一个新年祝福的电话。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方自归从来就没有给人拜年或者送新年祝福的习惯,而云儿这次专程从德国回到上海跨年,方自归也有意无意地遗忘了至少应该在QQ上对云儿说一句“HappyNewYear”。方自归后来也想起了“HappyNewYear”,只是觉得这个NewYear不Happy,不说话也好。
二零一零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回到办公室,方自归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全身心地投入工作,能让自己忘记云儿的存在。
自从钟宇接手工厂的运营后,方自归已经很少参加生产线的晨会了,但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方自归还是去参加了晨会。晨会结束,方自归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开始收发电子邮件,这时手机响了。方自归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丁丁的。丁丁倒是个稀客,方自归按下了接通键。
“新年好啊丁丁。”
“新年好!在忙吗?”
“不忙,有什么事你说。”
“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甄语结婚了,我们的新家就安在苏州。在苏州,我们就你一个同学,我们邀请你有空来家里坐坐。”
方自归惊讶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渐渐反应过来,方自归问:“你们什么时候办喜酒?”
“都这个年龄了,办什么喜酒啊。我们旅行结婚,打算春节的时候去一趟海南。”
“你们这么大行动,怎么事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啊?”
丁丁告诉方自归,现在上海与苏州之间的交通方便,他下班后从嘉定到苏州的家,开车在一小时之内,而且高铁快开通了,坐高铁往返苏沪也只要二十分钟。丁丁说,即使不每天往返苏沪两地,至少他周末会回到苏州的家里。
方自归最后感叹:“我的天呐!简直像晴天霹雳一样。”
丁丁骂道:“去你的。把老子的喜事形容的跟那个啥似的。”
这个电话,信息量巨大。
丁丁和甄语结婚,说明丁丁自己已经先离婚了,这就是个大行动,但班里同学没人知道,说明这个大行动也是个地下行动。毕竟是做军工的,看来丁丁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
方自归想起一年多以前国宝一家来苏州玩,正好丁丁也到苏州出差,自己就请国宝一家、丁丁、甄语在得月楼吃了顿饭,那时就一点儿没看出丁丁和甄语之间有什么端倪。
那次老同学在苏州小聚,方自归印象最深的是丁丁讲的一个故事。丁丁说起他的一个在华为工作的研究生同学,说这同学在非洲呆了七年,刚开始的时候特别难,有时一年下来一个单子都没有,心情特别沮丧。有天他在沙漠里看到一棵大树,这棵树周围,没有其他植物,就这棵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觉得非常震撼,就想这棵树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就想,这棵树可以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他也可以在非洲生存下来。后来,非洲市场还真是逐渐打开了。方自归对这个故事印象特别深,因为那时的复行科技正在生死线上挣扎,复行一直奋斗的欧洲市场,那是几年下来都没有一个单子。没想到……丁丁那颗不死的心,经过了这么这么多年,也终于打开了甄语的市场。
以前没有想到,方自归心想,丁丁是个人物啊!
放下手机,方自归发起呆来。
各种念头冒了上来,方自归突然想起了云儿QQ个性签名的那句话,云儿说,这句话来自一个哲学家的一本刚刚出版的新书。
方自归打开云儿的QQ,看见那句话仍然在那儿——世间最动人的爱仅是一颗独行的灵魂与另一颗独行的灵魂之间的最深切的呼唤和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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