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公共办公区的许多灯都灭了,这个区域有些暗,方自归和钟宇一走进来,就看见暗暗的前景后,研发部实验室里一片白色的明亮灯光里,散布着七八个蓝色的人影。下班时间早过了,还有一些研发工程师仍然在加班。
方自归走进实验室,笑着和加班的小伙子们打了招呼,就在一个绿色指示灯闪来闪去的工作台前站住,向钟宇介绍研发部实验室。
滔滔不绝的介绍结束,钟宇也打开可话匣子,说:“在创新上,我也有很独特的东西。我不会去创造一个全新的东西,但是呢,以医疗器械来说,我会以它现有的产品结构和设计,通过什么呢?可能是加工火箭零部件的某一个工装,可能是自动生产线上的某一个零件,通过这些行业上采用的一些工艺、技术和方法,我移植过来,在医疗器械上实现创新。这是我比较独特的经验,没有我这个经历,你搞医疗器械的怎么会想到航天的东西?”
“能不能举个例子?”方自归道。
“比如当时拜尔科仿造维科的TST,设计啊精密性啊各种问题,到最后,样品做出来了,但是功能、性能实现不了,不达标。我接手以后,我研究它,顶部的这个零件不变,我把下面几个零件改一改,就把功能性能给实现了,而且不侵权。这个新的结构,就是借用火箭上的一个零件成形工装上的设计,我把它移植过来。这种移植可行性非常高,后来试验、磨合、再改进,成功了,成本只增加了三十五块钱,手术效果非常好。后来我的这个设计,也申请了专利。”
“既然你说到TST,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方自归笑道。
说着,方自归就带钟宇到了研发部的样品工作室。
灯一亮,钟宇只见工作室里有四个工作台,工作台边的货架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每个工作台上放的东西各有千秋,有的是台虎钳、小型钻床等设备,有的是零件,有的是吻合器样品。
走到一个工作台前,方自归拿起一个样品,在样品上面一边比划,一边给钟宇解释:“这就是我们的新型TST。有次我在上海跟台,发现手术中的一些问题,我就给主任说,别急,我看明白了,过几天我送个样品过来您看一下,您现在用两把吻合器做这个手术,我用一把就可以实现。”方自归有些得意地晃晃手中的样品,“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把。当时有个瓶颈,这个托锤比较大,医生希望容量更大一些,切的更多一些。为什么这个术式用两把?因为一把吻合器切不够,必须切一半再切一半,这是TST的局限性。开始我们的想法是把这个腔加大,尽可能的大,钉又能钉得住,切又要切得好。但是,菊花的内径是有局限的……”
“菊花?”钟宇打断方自归,面露疑惑。
方自归看着钟宇疑惑的眼神,突然想到,钟宇是比自己整整大十岁的六零后,和自己还是有一定代差的,自己现在和九零后谈恋爱,有时也听不懂她说的那个东西是啥,钟宇不知道菊花的奥妙,也是情有可原。
“菊花就是肛门。”方自归笑道,本来方自归想表达的意思,是想象可以无极限,然而肛门是有极限的,对待宝贵的菊花不能像某些比较变态的人那样,随便往里面乱塞东西。科学的设计,必须更多考虑常态而不是变态,“腔体太大了,肛门进不去。菊花的内径有局限性,所以腔体的外径也有局限性。”
“哦,明白了。”
“后来我们一研究,发现不对啊,腔体中间有东西挡住它了,这里它下不去,你怎么能够拉得进来?所以设计思路要有变化。我看主任做手术那个费劲啊……我和主任一聊,我说按我的思路试试。”
“什么思路?”
“我回来以后,我就直接把这儿,这儿,几个零件改了,我给主任做了两把。后来,主任用这个一打,嘿!好着呢。主任说,哎呦你怎么弄的?我告诉他,实际上这个腔空间还是够的,但是腔体里有个中心杆在那儿挡着,中心杆外面有个管子包裹,否则容易偏摆,但是一包的话占了很多空间,所以理论的容积,必须要把包着的中心杆刨去。我的想法是什么呢?把包裹中心杆的管子给它去掉,一直去到底,中间就孤零零的一个杆,所有东西往上一绑,一拉,咕隆全掉下来了。但是这么一来,要解决中心杆不偏摆的问题,但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是并非不能解决的问题。先把理念给它定下来,再解决这个问题……你看这里,我们底下原来开了四个小口,手术时看不到,怎么办?我把这个口一下给它开大了,就是我们的大视窗设计,这完全看得见了,直接拿钳子伸进去就可以整出来,都不用绳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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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在工作间、实验室里聊得热火朝天。
在热烈的交流中,双方同时产生了一见钟情的感觉,让方自归非常开心,因为这次的一见钟情,与跟尹颖的心电感应不同,明显是双向的。
“Victor,您是学临床的吗?”聊着聊着,钟宇问。
“哈哈,不是。”方自归笑了,不觉想起这个夏天在BJ,也有个医生这么问过自己。
“学机械的?”
“学电气的。”
“我觉得非常震惊!您的这些行业知识从哪儿来的呢?”
“医生,互联网,跟台,还有专利。”
“您对病理方面的研究很深入啊!”
“搞医疗器械的创新,需要深入了解医生手术过程中的一切需求。好的器械,甚至可以改变术式,让手术更安全、更简单、更有效。这是我们的价值所在。”
钟宇非常佩服方自归对产品、术式和临床的了解。虽然钟宇也跟台……这一行比做小姐的技术含量要高一些,既不坐台,也不出台,但必须跟台,可术式和临床方面的有些东西钟宇也不知道。而方自归也很佩服钟宇在工艺和产品实现上的丰富经验。
另外一点让钟宇震惊的,就是复行科技的原创精神。钟宇从小就是做山寨长大的,山寨技术,已经深深根植于钟宇的工作基因当中,他没想到在苏州的一个小角落里,还有一个谦谦君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个遍地山寨的行业里面玩原创。这如何能实现跨越式发展呢?
接着又看了几个样品后,钟宇就感觉,复行不像个公司,有点儿像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一个研究机构,而且是改革开放前的那种,比如改革前只做火箭不做烟草生产线,不开放不搞活的火箭研究院。然而这个象牙塔里的私人研究机构,竟然已经攻入了欧洲,竟然拥有近四百项专利,已研发和正研发的吻合器覆盖八大类吻合器中的几十种型号,这绝对是独步江湖的。
国内没有任何一家吻合器厂商有这么全的产品线,但同时,这家厂商在国内还没有开始销售。
“精湛!”钟宇转着手里的一个PPH说,“我觉得,你们把产品上升到艺术品这个层面上了。”
“我们这么做,是要把地基打结实。”方自归笑道,“像金字塔那样。”
于是,方自归就和钟宇一个产品接着一个产品聊,钟宇脑子里拜尔科的产品的优点、缺点、产品实现的过程,也几乎被方自归挖了个干净。两人像一对热恋中的恋人似的聊着,聊着,窗外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一丝曙光……
不知不觉中,天亮了。
方自归突然注意到,原来黑洞洞的窗外,出现了清晰的风景,美丽的朝霞。
“哎呦,天都亮了。”方自归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没想到聊了一通宵……不好意思啊,聊得太嗨,时间都忘了。”
“没事的,”钟宇笑道,“我觉得也很嗨。”
“这样吧,我们一起吃个早饭,然后我就要去机场了。”
“好。早知道这种情况,昨天就不用开房了。”
吃早饭的时候,方自归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钟宇道:“John,你是党员吗?”
钟宇笑道:“是啊。”
“诶?那你怎么不在简历里把这个资质写进去?”
“写这个没用啊。国内做吻合器的全是私人企业,它也不需要党员啊。”
方自归咧嘴笑了,“我们很需要啊!”
钟宇很纳闷,“啊?你们要党员干嘛?”
“我们公司想成立党支部,现在党员短缺。哈哈,这下好了,你加入我们复行,你来做我们的第一任党支部书记。”
“哎哟喂……”
在苏州到扬州的高速公路上,因为一宿没睡而此时睡得正香的钟宇,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钟宇拿出手机一看,是在BJ的老婆打来的。
“哪儿呢?”
“在苏州到扬州的高速上。昨天在苏州面试搞得比较晚,改今天去扬州。”
“面试情况怎么样啊?”
“老板格局非常大,我从来没见过格局这么大的人,我觉得跟着他不可能失败,只是成功大小的问题。我已经决定了,不去上海高格,我要来苏州。”
“那待遇怎么样啊?”
钟宇愣了一会儿,说:“哎哟喂,这个忘了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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