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未必吧,爷爷。”
在场所有人,在看到祁沣出现的那一刻全都震了一下,倏地睁大眼睛,一时间都忘了反应。
大……大少爷竟然这时候回来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在座人的表情不已,有的惊喜有的错愕,还有的是害怕和愤怒……总之色彩纷呈,煞是好看。
祁沣深邃的眼睛扫过四周,刚才还叫嚣着力挺老爷子的股东对上他的眼睛,立刻后背一凉,竟然心虚赶快挪开眼睛,可是一想到他已经成了祁家的“弃子”,何必再担惊受怕,又强撑着站直了腰板。
韩昭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反应,可是当他看到祁沣身后跟着的骆丘白的时候,当即眯起眼睛,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
祁沣完全没把他们的反应放在眼里,面无表情的冲骆丘白挑了挑眉毛,示意他跟自己走进去。骆丘白本来就是稀里糊涂被他拽过来的,此时一看在场那么多人,当即脑仁疼了起来。
大鸟怪,你来之前至少先跟我打声招呼吧?心脏都快被你玩坏了。
祁家股东大会怎么说也跟他一个外人无关,骆丘白咳嗽一声不太愿意跟进去,可是祁沣不管这一套,抓着他的胳膊就走了进去。
老爷子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携手而来,当即额头上的青筋都气了出来,祁沣把昆仑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竟然还敢来?来也就算了,竟然还大庭广众的带着个男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祁家的丑事吗!?
在看到祁沣的那一刻,他以为他终于知道回头了,心里甚至是得意和满足的,可谁知道他却死不悔改,还敢明目张胆带着骆丘白,这是要诚心气死他才甘心!
一时间,他不顾自己还坐在轮椅上,一个踉跄就要站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又一下子栽在椅子上,猛烈地咳嗽一声,他努力压下火气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昆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里不欢迎你。”
他捂着胸口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嘶哑着嗓子低吼,“保安呢?咳咳……管着干什么的,立刻把无关的人给我轰出去!”
祁沣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类似于悲叹又无奈的神情,这种情绪转瞬即逝,最后变成了一滩冰冷的死水,带着坚定的决绝。
老爷子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很显然这一段日子病的厉害,他本来还想留最后一丝余地,甚至刚才老爷子的态度稍微缓和那么一点点,他都考虑不把下面的计划进行到底,可惜……
老爷子至今还是冥顽不灵,那他也只能用点强硬手段了。
“爷爷,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公司开股东大会,我这个总经理怎么可能不到场?”祁沣随手找了张椅子,让骆丘白坐下之后,自己才坐下,一双眼睛波澜不惊的看着老爷子,毫不退让。
祁老爷子是真没想到祁沣竟然敢公开跟他叫板,冷笑一声道,“刚才股东大会已经过半数通过,你现在已经不是昆仑的总经理了。你有不满可以跟我回家去说,这里是工作场合,不是你耍脾气的地方。”
一句话把责任都推到了祁沣身上,话里话外都好像告诉别人:这是祁家的家事,祁沣只是在无理取闹,出现在这里没有一点用处。
“过半数?爷爷,都还没有表决,您就觉得所有人都站在您这边,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祁沣一挑眉毛,嘴角带着一抹冷丝丝的笑。
骆丘白很少见祁沣如此锋利的一面,这家伙在自己面前大多数都很暴躁别扭,如今到底是从哪来的这么多自信,敢跟老爷子公然挑衅?而且,他把自己拽来到底是干什么的,难不成就是为了看他显威风?
这么一想,骆丘白当即有点哭笑不得,想到早上起来这家伙独断专行的帮他推掉所有通告时的样子,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没准还真有这个可能。
坐在一旁的韩昭,从骆丘白出现开始目光就再也没有挪过地方,他看到骆丘白若有所思,看到他强忍笑意,当然也看到他的眼睛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祁沣。
这时骆丘白感觉到一道灼热又刺目,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个洞一样的视线投过来,下意识的抬起头,那道目光却突然消失了,顺着方向他看到了低头玩手机的韩昭,一时间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祁老爷子气的脸都变了色,压着愤怒,讥笑一声,“祁沣,刚才的表决是所有人都参加的了,你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没用。”
他料到祁沣一定会拿自己手里那45%的股份做文章,可是现场有那么多双眼睛,过半数通过的决议也是不容质疑的,在场的股东要是识时务,都该明白祁沣是祁家的“弃子”,又做了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谁还会站在他那边?
这时候,谅祁沣闹翻了天也没用。老爷子这么一想,表情舒缓了许多,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祁沣不仅没有露出不甘的神色,甚至还笑了,仿佛这是一个信号,紧接着赵董事突然站了起来,“祁老先生,刚才我还没表决,您就已经让律师宣布了结果,这明显不公平吧?”
这话立刻得到了相应,十几个人通通站起来附和,“是啊董事长,我们还没说话呢,小股东难道就不是股东了?”
那些原本支持祁沣,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股东突然集体出声,让现场的气氛瞬间来了个大逆转。
那些拍老爷子马屁的洋洋得意的人,这时候都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这些人假装臣服,对老爷子的决定没有提出丝毫质疑,这些都是假装的?
老爷子身形一晃,死死捏着轮椅扶手,睁大浑浊的眼睛盯着祁沣,气的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哆嗦,努力维持仪态,“表决的时候你们不发言,现在决议都出了你们又想反悔了?公司可不是儿戏!”
赵董事心里哆嗦了一下,其实他是有点怕董事长的,可是对上祁沣扫过来的波澜不惊的眼睛时,又压住这种想法,露出无奈又冤枉的表情,“董事长,换总经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给我们股东一点考虑的时间,可是您就像迫不及待要把大少爷拉下来似的,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啊。”
他的话又引来一众认同,气愤瞬间凝滞到了极点。
这些股东早在股东大会召开之前就站到了祁沣这边,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都能分清形势。如今老爷子重病,韩昭又是个摆设,能依靠的只有祁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与其把赌注都压在一个半截入土的人身上,他们宁愿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的支持祁沣。
正僵持着,祁沣走到律师身边,一把抽掉他手里的那张“决议书”,随便扫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爷爷,您所谓的表决,上面连个签名都没有,叫哪门子有效力?还是说这几位董事说了实话,您这才坐不住了?”
一句话堵的祁老爷子半天上不来气,一张皱纹密布的脸上铁青一片,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候他无论怎么说都是错的,若是点头,就等于承认自己为了私心才要对付祁沣,那他作为董事长以后还怎么服众?可要是否认也不行,因为刚才这几个股东的确没有表决,他就下了决议,这话要是传出去不就等于说他独断专行欺负小股东?
祁沣这分明是算准了他的心理!
老爷子从没有这么愤怒过,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祁沣了,他以为祁沣还是那个脾气冷淡但是很听自己话的小孙子,却没想到他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就不把自己这个爷爷放在眼里了!
既然你这个当孙子的不仁,也别怪我对你不再手下留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使劲咳嗽了几声,“好,那就当刚才那份表决没有效力,现在既然人都来全了,就再表决一次。我倒要看看,公司里有多少愿意包庇一个损害公司利益的总经理,让他继续拿着公司的钱,蚕食在座各位的血汗钱。”
这话一出,在座不少人都变了脸色,就连赵董事这几个支持祁沣的股东也有点犹豫了,如果大少爷真的是背后给昆仑下绊子的人怎么办?
那几个见风使舵的股东这时候抓住机会,赶紧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一番。
“是啊大少爷,您跟董事长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也不应该拿公司开刀,我们这些人可是无辜的。”
“您拿着昆仑的钱,背后又给公司捅刀子,要不是老爷子拦着,我们这些小股东啊,真是恨不得去起诉您赔偿我们的损失。”
……
老爷子终于缓过一口气,脸色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听到了小沣?就算再表决结果也是一样,你没有资格当昆仑的总经理,你损害昆仑的利益,如果股东们坚持,我也不会顾念亲情,一定会起诉你赔偿公司损失。”
“现在你不是公司的总经理了,带着这些无关的人,立刻出去!”
他看了骆丘白一眼,手指直指大门,咳的手都颤了还死撑着。
骆丘白被他这么一瞪反而乐了,虽然他没兴趣跟一个老头子置气,可他又不是垃圾,哪怕压根不想来蹚祁家这浑水,这会儿他也不打算走了。他弯起眼睛,冲老爷子笑了笑,简直比在镜头前还卖力,然后就像没看到老爷子那副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笑眯眯的转过头只留一个后脑勺,压根不搭理他。
他知道祁沣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次既然来了肯定不会被老爷子和他的走狗几句话就吓走,所以他这次就不要脸了,你不是不愿意看见我跟祁沣在一起吗,那我非坐在这里膈应你,有本事你找保镖来打我啊?
骆丘白没有祁沣那么喜怒不形于色,基本上心里想什么都会写在眼睛里,祁沣的嘴角抽了几下,似乎有点想笑,但很快被他脸上硬邦邦的表情所掩盖。
“爷爷,你说我损害了公司利益,有证据吗?”
祁沣斜眼扫过刚才拍马屁的几个人,“你们说我跟爷爷有矛盾所以公报私仇,我怎么不知道?爷爷,我们爷孙俩有矛盾吗?”
骆丘白没忍住差点喷出来,接着赶紧低下头。
所谓的矛盾不就是不允许孙子变成同性恋,算计了孙子的爱人之后还不过瘾,还执迷不悟的想让孙子也身无分文嘛,老爷子在这么多人面前怎么可能开得了口?亏大鸟怪说得出来。
果然这句话让老爷子的整张脸都青了,嘴角不停的抽动,显然气到了极点,连带看着祁沣的目光锋利的都像刀片。
这话他的确没脸说出口,可是不代表其他的他不能说,“你敢说背后那几个投资公司不是你捣的鬼?!要是你没拿钱给他们,公司的股票会跌成那个样子!?”
祁沣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在老头子眼皮子底下笑了一下,这个表情竟然让老爷子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收回目光站在会议厅这中间,居高临下,仿佛王者降临一般沉声开口,“在座有谁看到我收买投资公司对付祁家了?你们亲眼看见我给他们钱了,还是听到了我给他们下的指示?”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股东全傻眼了,因为这件事他们也是听董事长亲口说,压根没有所谓的证据。
祁沣冷冷一笑,“既然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损害了公司利益?爷爷,您每年在商界得罪的人可多得是,刚才也默认了咱俩没什么私下矛盾,那干嘛非要怀疑到我身上?”
祁老爷子的脑袋嗡嗡的响,几乎都要在轮椅上坐不住了,当初知道有人恶意高买低卖昆仑的股票,他猜到是祁沣动的手脚,所以压根没让人去仔细调查,结果这个疏忽竟然成了祁沣捏住他的软肋。
“那是因为除了你不可能有别人!你不用强词夺理。”
整个屋子里静的只有老爷子愤怒粗重的呼吸声,祁沣目不斜视的挑了挑嘴角。“强词夺理?那好,爷爷我问你。”
“我是昆仑股东不假,但是我是抽逃公司资金了?还是跟昆仑恶性竞争了?我怎么记得留白公司是搞娱乐行业的呢,这跟昆仑的地产和纺织业不搭界吧。”
“既然这两样我都没做,就拿我损害公司利益为由罢免我的职位,还要让我赔偿损失不觉得很可笑吗?”
祁沣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还带着点漫不经心,可是口气却咄咄逼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结了一层冰。
老爷子快被气糊涂了,在他眼里祁沣不过是个冰疙瘩,可现在才知道他其实是把锋利的冰刀,一旦出鞘锋芒毕露,刺得他竟然方寸大乱,心中不甘和愤怒搅合在一起,他猛地把拐杖往桌子上一砸,“你给投资公司的钱,分明就是昆仑的,否则你哪儿来这么多钱?这还不叫损害公司利益!?”
祁沣点了点头,颇为头痛的笑了笑,“好,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雇佣了投资公司,您有证据说我给他们的钱就是从昆仑拿的吗?我在公司工作了快十年,这两年才走,但手里还有股票和其他资产,这些都是我工作应得的,是我自己的私人财产,到底有多少钱都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您觉得我以前在昆仑工作积攒下来的钱,也算现在昆仑的公有财产?那法律也不用保护人权了。”
一句话掷地有声,等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老爷子和那些溜须拍马的股东脸上。
是啊,钱都长得一个样,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祁沣手里的钱就是公司的,老爷子更是被堵的一句话也没法说,全身颤抖,脸色青白。
哪怕他心里认定祁沣从祁家赚来的每一分钱都应该属于公司,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这是祁家给他的恩典,他若是听话当然可以随便花,若是不听话自然没有资格拿走,可是这话他不能当着这么多股东的面说出来!
桌子已经被老爷子的拐杖砸出一条深深的裂痕,旁边的韩昭垂下头露出讥讽一笑,心想这老不死的被气死也不错。
在场的所有股东全都傻了,谁都没想到老爷子会失态到这种地步,刚才老爷子说大少爷侵害公司利益的时候,不少人听得云里雾里,一看大股东都没反对才默认罢免了祁沣,可是如今仔细一想才觉得不对。
如果真是大少爷,他拿着大把的股份又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的事情,而且他的话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反观老爷子,从一开始对付留白娱乐,就让所有股东摸不清楚头脑,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跟大少爷过不去。刚才还没等赵董事几个人开口,他就迫不及待让律师宣布决议,如今少爷给自己辩驳,他又气的大失仪态,这种种反应都透着古怪,偏偏提到跟大少爷的矛盾他又吞吞吐吐,一副极力掩饰的样子。
这让在场所有人都起了疑心,甚至开始怀疑真正假公济私的人其实是……老爷子。
毕竟现在的祁家……
所有人把目光都放在了韩昭身上,祁家爷孙俩的矛盾之所以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私生子?
人性就是这样,你越这样反而让人觉得有问题,你坦白了哪怕说的是假话也让人觉得信服,而祁沣在商场上无疑就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在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骆丘白眼睁睁地看着祁沣睁着眼说瞎话,而且还糊弄了在场所有人,一时间傻眼了。
这……这这个家伙是他家那个别扭暴躁又脑回路奇葩的大鸟怪?怎么突然就脑袋开窍了,别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祁沣脸上仍旧没有半分表情,看到他的人都摸不清他的目光,可是当他稍微偏过脑袋,被骆丘白捕捉到目光的时候,分明看到他那个眼神里似乎带着渴望认同和夸奖的成分。
骆丘白以为自己眼花了,又仔细的看了一眼,这时候祁沣冷着脸把头转到了一边。
他本来以为会看到妻子露出“我丈夫真帅”的表情,结果什么都没有,真是一点也不贤惠,他才懒得呢。
这细微的情绪波动,被骆丘白捕捉到了,这时候他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看嘛,这次是正常的大鸟怪。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爷爷,您和在场所有股东可以再次表决,看看我这个总经理到底是去还是留。”最后几个字,祁沣说的非常慢,目光慢慢扫过刚才溜须拍马的股东,带着无形的压迫,让那几个人瞬间打了个哆嗦。
祁沣的目光稍作停顿,最后落在韩昭身上,两个人的目光陡然撞在一起。
韩昭紧紧抿着嘴唇,目光不善,祁沣一向厌烦他,出了祁家和上次在摄影棚强吻骆丘白的事情,他的目光冷得像刺刀一样毫不犹豫的投过去,那种压迫感和无法形容的煞气,让韩昭皱起眉头,正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骆丘白却突然挡住两个人的视线。
骆丘白悄悄偏过半个身子,用后脑勺对着韩昭,挡住他不善的目光,趁着现场一时混乱冲祁沣眨了眨眼睛,他讨厌一切对他的人有敌意的人,韩昭更不例外。
两个人的互动被老爷子看在眼里,险些要气死,如今强压住一口火气,努力控制住气的发抖的身体,摆出上位者的姿态说,“既然要表决,那么除公司股东以外的闲人是不是该出去了?”
骆丘白冲他眨眨眼个,故作不解,诚心恶心他,老爷子您说我吗?
祁老爷子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当即气糊涂了,猛地一砸拐杖,低吼一声,“说的就是你骆丘白,这里是祁家,没你这个外人什么事!”
陡然一句低吼让议论纷纷的会议室霎时间鸦雀无声,这是今天老爷子的第二次失态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更加怪异。
骆丘白跟大少爷关系好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大少爷最困难的时候,赔了上千万也要跳槽到留白公司,这份义气是商场上最讲究的。况且在昆仑的大力封杀下,他成了留白唯一还赚钱的人,没准现在已经入股了留白,他们这些小股东开个股东大会还贴身带个下属呢,大少爷信任骆丘白,所以带他来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吧?
老爷子不仅因为跟少爷的恩怨假公济私,还把火气撒到外人身上,实在有点丢昆仑的脸……
本来老爷子抛弃功绩赫赫的嫡长子,扶持只知道花钱的私生子,就让在场不少人诟病,如今一连串恶劣的印象堆积,对他的支持就更加动摇了。
这时还没等骆丘白反应,祁沣就突然开了口,“谁说他是外人?”
祁老爷子先是一愣,接着脑袋里闪过什么东西,心中一喜。
这时候祁沣若是敢说出他跟骆丘白的关系,倒也不错,先不管这话说出去好不好听,他总有办法封住他们的嘴,可是在一会儿表决的时候这些股东恐怕会掂量一下,一个同性恋的上司是否值得他们跟随。
谁知祁沣竟然拿出一沓文件,一招手身后的下属就把东西分别分给了在场所有人。
“爷爷,您看仔细了,白纸黑字红手印,骆丘白现在也是昆仑财团的股东,他手里攥着的6%可是比韩先生还多。”
这句话像一枚炸弹一样在会议室炸开,韩昭倏地一下抬起了头。
老爷子皱纹密布的脸像龟裂一般,霎时间四分五裂,猛地咳嗽一声,差一点背过气去,“祁沣你疯了!你竟然……竟然把公司的股份白送给他!?”
骆丘白也愣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签过这一份合同,更不用说上面还盖着的红手印。
这是开玩笑吧?
祁沣面不改色,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赵董事和其他几个股东说,“我手上一共就45%,这都差点被您脱下总经理的位置,哪里还敢送人?这些是他自己出资从赵董事他们几个人手中买的,是不是赵董事?”
赵董事和其他几个股东一时有点蒙,他们每个人的确把一部分股份卖给了祁沣,凑在一起也的确有6%,而且祁沣还给了他们高于市价很多的价码,这是一桩互惠互利的买卖,就等着今天在股东大会上派上用场。
可是……怎么买主突然变成了骆丘白?他一个明星就算再有钱也给不了这么高的价钱吧?
但眼下很显然不是说这个时候,因为他们已经跟祁沣站在一条船上,几个人一起附和,口气无比笃定。
老爷子恨得牙根痒痒,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这时候什么都没法说。
哪怕祁沣说这些股份是他送给骆丘白的,他都可以说他借机贬骆丘白,但是偏偏就不是,手头上的文件,白纸黑字写了骆丘白交付的资金,钱货两讫,合理合法,他就算再不甘心也阻止不了。
骆丘白一下子成了股东,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使劲冲祁沣挤眼睛,心都在淌血。
我的家产是用来娶老婆的,现在都被你败光了!我一点也不想跟你们其他人搀和,还老子的钱来!!
祁沣冷着脸挪开视线,心中却冷哼一声。
妻子存折和信用卡上那点钱连这6%的手续费都不够,要不是他这个丈夫背后帮他,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不过就是用他的钱走个过场偏偏老头子,这芙蓉勾还真的相信了。
祁老爷子看着两个人互动,不甘心的全身颤抖,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昆仑的董事长,不能失了方寸。
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因为极度的愤恨而不稳,“好,就算骆先生已经有了股份,但是转让手续少说也要半个三四天,这一次的股东大会你仍然没有资格参加。”
他绝对不能让骆丘白参加,否则他只会输的一败涂地,亲手输在他一心困住的祁沣手里!
谁知祁沣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冷哼一声,竟然拿出了第二份文件。
“这是您要的转让手续,一个星期之前我已经作为丘白的代理人,替他办完了这些手续,爷爷您需要查一下真伪吗?”
祁老爷子的脸当即白了,他终于意识到祁沣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住的了,看着眼前的孙子还有旁边的了骆丘白,他的心怦怦的跳,后背沁出一层汗。
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两个人逼到走投无路的一天。
闭上眼睛,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罢了,那今天也不用表决了,我乏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韩昭你扶我回去。”
说着他起身,韩昭故意慢了一拍,眼看着他差点摔倒,祁沣闭上眼睛突然开口,“爷爷,您不想表决我这个总经理的去留,那不如大家一起来聊聊董事长的位置。”
老爷子猛地回过头来,这时候再也无法控制火气,猛地把拐杖往砸在地上,“祁沣我至少还是公司的董事长,祁家的家主!你没资格跟我用这个口气!”
他的行为让在场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对私生子和嫡孙子的态度如此千差万别,是个人都要寒心了,更何况韩昭根本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花花架子。
一时间大多数人心中的天平已经歪向了祁沣。
“没资格的是您。”祁沣面无表情,“我手上有45%,骆丘白有6%,这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半数,足够罢免您这个董事长了,如果您觉得不够,可以再问问在座的各位,看谁愿意站在您这边。”
老爷子身形晃动,几乎站立不住,他暴怒的看着一屋子的人,可是之前那些还拍他马屁的人竟然全部低下了头,而之前对他也信服的人,目睹了这一场闹剧,对这个董事长的所作所为就更加失望。
为了利益,前一秒可以对你恭谦的人,下一秒就会翻脸不认人,在座的没有一个傻子,眼看着祁沣已经大势所趋,谁还会犯傻得罪公司新的掌权人?
老爷子不敢置信的踉跄了几步,心口像是被重物狠狠地碾过一样。
那些恭维的、殷勤的、对他向来说一不二的,却在关键时候一起背叛了他,回首身边,韩昭不怀好意,周围人趋炎附势,唯一真心待过他的人竟然只有祁沣,可是那也只是曾经了。
凄凉、心酸、愤懑不平……一时间所有滋味涌上心头,活到眼看着就要进棺材的年纪,他竟然成了形单影只。
祁沣没有看他,深色的瞳孔里有不明的情绪在翻滚,可他脸上却一派平静的说,“就算所有人都站在您这边,51%比49%,您也输了。”
“以后我才是这里的掌权人,爷爷,您该颐养天年了。”
一句话掷地有声,祁沣站在中央,亲手夺回了江山。
老爷子剧烈的咳嗽,“你……咳咳……我做什么不是为了祁家为了你!”
祁沣拍了拍手,门口进来两个黑衣保镖,“老爷子病的太厉害了,送他去疗养院好好地养着,没什么事就不要来公司走动了。”
他深深地看他一眼,成败在此一举,他绝对不能有一丝心软,或许只有离开高位,老爷子才能彻底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是你爷爷啊!祁沣!”老爷子一边咳一边吼,完全的失态了。
“爷爷,好好养病。”虽然您害过我伤过我,但我的确不愿意见到您病成这样。
祁沣像小时候那样帮老爷子拢了拢衣领,他剧烈的咳嗽,跌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他机关算尽,破釜沉舟,到头来却被祁沣用同样的办法打的一败涂地,一败涂地,一败涂地……
他紧紧攥着拳头,被保镖带走了,韩昭跟在旁边,始终一言不发,望着越来越小的公司和祁沣骆丘白的身影,祁老爷子闭上眼睛,仿佛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形单影只下去,他所看中的,紧紧攥在手里的,就像沙子一样一点点的流空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之后,骆丘白紧紧攥住祁沣的手,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缱绻的接了一个吻。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窗外的阳光灿烂,一片碧空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