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课学的还好,葛先生教的也好。”柏乔坐在老夫人身边,笑盈盈道。
“那就好,女孩子家也是要读书知礼的,日后嫁了人也能在夫家站稳脚跟。”老夫人握着柏乔的手。
赵氏心里酸的厉害,偏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也跟着笑道:“母亲,还是先吃饭吧,一会凉了吃了怕是要不舒服。”
“嗯,见着孩子们,我心里高兴。”
赵氏心道:这哪是见到孩子们高兴,这是见到乔姐儿高兴。这几日见到哪个孩子,老夫人眼里都没放过光。偏生看乔姐儿的眼光就是跟旁人不同。这乔姐儿在老夫人面前也惯会装模作样。锦姐儿回来说自打搬去葛先生的学上,乔姐儿多半是在睡觉,甚少听课。估摸着是怕被老夫人斥责,所以上赶着打肿脸装胖子吧?
“您的身体最重要。等哥儿姐儿们下了学,都叫过来,母亲考考她们这两日学识才好呢,免得她们懒怠了。”
老夫人点头:“是,这倒是真的。”
请了安,柏乔就去学上了。因为人多了,葛先生的学堂特意换了一个大一些的厅。厅里南北通透,窗子全部敞开,竹帘也全部卷起来,风一吹,满屋子里都清爽。厅里整齐的摆列着九张书桌。桌上摆着书本纸笔。柏乔到的时候玉姐儿萱姐儿已经到了,她们是庶女,能来学习已然难得,所以格外珍惜,因本就有些怕见人,遂见到柏乔打了个招呼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柏乔坐在第二排右边的位置,身后则是懂哥儿。每回懂哥儿背书都是满学堂里最响亮的,有了懂哥的声音,即便柏乔同样背书也会被淹没,索性也不背了,反正葛先生是问不到她身上的。
柏锦来的比较晚,身边带着蝶燕,蝶燕手里拎着个食盒,食盒里是两碟点心。
整个学堂里,哥儿们是不会带点心的,姐儿里柏乔不会带,带了会影响睡觉;玉姐儿萱姐儿小心,生怕被二夫人揪到小辫子也不敢带;再就是茹姐儿了,茹姐儿虽只有九岁,但学书颇是认真,也不会带这些,所以整个学上就只有柏锦自己带吃的了。
柏锦不觉得有什么。葛先生都没有说过不能带甜点,为什么她不能带?
依旧是先温习昨日的功课,葛先生随便点了几个人来背书,全部过关后继续讲新课。这比女范捷录难了许多,柏锦一手执笔,小脸都皱到了一起。怪不得每日哥哥都忙得见不着人,这真的是太难了啊!
葛先生的眼睛在柏乔身上来回掠过许多次。直到讲学结束,柏乔才悠悠醒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学堂外,有容嬷嬷笑着给各位哥儿姐儿行礼:“老夫人招呼小姐公子们去用餐,小姐儿公子们随老奴来吧。”
“祖母要咱们去吃饭。”茹姐儿笑着跟玉姐儿萱姐儿说话。
玉姐儿点头:“那咱们赶紧去吧。”
一行人跟着有容去了老夫人那。除了一众哥姐儿们,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也在,足足置了一大桌。
老夫人很高兴,吩咐婆子们置好碗碟。赵氏也跟着忙活,招呼着众人坐下。
“一个个的还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坐下。”三夫人笑着。
寻常小辈们是不能跟长辈一桌的,所以此刻都站在一边没有入座。
“这可是你们祖母的意思,都快坐下吧。”三夫人拉了把柏锦,让柏锦坐下。
坐下就坐下,以前祖母没回来时她跟母亲也没这么多的规矩。
随着柏锦坐下,柏乔也坐下而后一众哥儿姐儿都坐了下。除了章哥儿和松哥儿,便算是人齐了。
“在学上也有几日了,都学得怎么样?”老夫人笑呵呵的看众人。
衍哥儿面上一顿,道:“劳祖母挂念,学的还好。”
渂哥儿也点头,其实葛先生教的是很好的。他的文章还被学上的先生夸过呢。
二夫人笑着打岔:“大嫂找的先生,定然是好的。”
赵氏闻言一笑,客气的推脱:“这葛先生不是我说,确实是个好的,渂哥儿的学问都是跟葛先生学的,江陵府学上的先生都夸过渂哥儿的文章好。”
“那可是出息!能找到这样的先生,大嫂一定出了不少的力。”二夫人闻言心情极好。这老大家请来的先生教了松哥儿衍哥儿读书,又出钱又出力,倒是省了她囊中的银钱,也免得俩哥儿乱跑出去再被指不争气。
“懂哥儿,你来说说,学的什么?”老夫人对着懂哥儿招了招手。
懂哥儿当即起身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回祖母,孙儿最近在学中庸。”
老夫人哦了一声:“那懂哥儿背一段给祖母听听。”
“是。”懂哥儿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始背书:“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重,欣慰的点头:“懂哥儿背的真好,乔姐儿,你可知此句之意?”
柏锦一听叫到了柏乔,心里一松。懂哥儿背的这一段是今个儿葛先生刚教的,她都还未背下来。柏乔一直在睡觉,肯定是不知道的!
柏乔起身,行礼后站定:“这话的意思是喜怒哀乐的情感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心是平静无所偏倚的,称之为『中』;如果感情之发生都能合乎节度,没有过与不及则称之为和。中,是天下万事万物的根本,『和』是天下共行的大道。如果能够把中和的道理推而及之,达到圆满的境界,那么天地万物,都能各安其所,各遂其生了。”
此言一出,懂哥儿率先仔细的瞧了眼柏乔,笑道:“大姐姐说的极好。”
“可见是学的不错。”三夫人笑着,给老夫人盛了碗汤。
老夫人连连点头。
“是学的极好,这位葛先生确实是难得的先生。”
“可不是?我瞧着懂哥儿也极是喜欢这位葛先生。”
赵氏脸色有些不好看。乔姐儿那丫头竟然真学的这么好!看了眼柏锦,见柏锦低着头,赵氏只觉得喘气都难受,怕被看出来神色不对,赵氏赶紧安慰自己。这可是男人们学的东西,一个女孩子学这个学的这么通透有什么用?
柏乔攥着帕子,低着头拧成卷。不管是什么,柏乔似乎都比她要强,真是气死了!虽然生气,柏锦又怕老夫人点到她背书,所以赶紧将头再低低一些。
老夫人简单的问了几句之后就吩咐丫鬟们布菜吃饭了。衍哥儿心里大大吐出一口气,吃起饭来。可问完了!也幸亏问的不是他,要不然他可答不上来。这位大姐姐看似不爱说话,没想到懂的还真多呢。
懂哥儿也这么想,只是好像哪里不太对。
饭吃到一半,老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筷子放下:“老大家的,我记得乔姐儿母亲之前手里还有一些陪嫁的铺子,近些年可是谁在打理?”
赵氏吃饭的手抖了抖,笑的有些尴尬:“母亲为何问这个?”
“年纪大了,突然想起来了。”
赵氏笑容不大好看:“是在儿媳这呢,这几年生意不景气,每年都要亏损个几百两。儿媳也是正想办法打算盘出去。”
“盘出去总不是个办法,还是看看怎么扩大收益。乔姐儿今年也十三了,你多教着她些。”
“母亲说的是,儿媳也是正打算教教乔姐儿呢~乔姐儿聪慧,想来学的也快。”赵氏笑比哭难看。
这老夫人实在是忒偏心乔姐儿了!偏心的都没边了!赵氏心里恼着,却没法将话说出来。老夫人许多年在上京,这刚回来没几天就顶撞她,传出去她就不必要脸面了。
“嗯。”老夫人点头,继续吃菜。
柏乔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父亲有意让赵氏将母亲的陪嫁铺子拿回来,那就等父亲提上日程,她再说话好了。
众人吃完饭后怕打扰了老夫人午睡,很快就散去了。
亥时,柏世烨才在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回了院子先洗漱一番才出来。
赵氏没有睡,差赵嬷嬷出门去守着,莫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柏世烨看着端坐在床边的赵氏,走过去坐在旁边,道:“怎么了?”
“老夫人说让我教着乔姐儿打理铺子。”赵氏嗔着,看了看柏世烨神色,等着他接话。
“母亲说的极是,乔姐儿已经十三了,是该学学了,再过两年便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赵氏咬唇:“可是铺子每年亏损几百两,还是用我娘家庄子里的收成补上。若是交到乔姐儿手上,怕是吓着乔姐儿。我算计着,不如先让乔姐儿学着打理我陪嫁来的永宁街上的杂粮铺子,虽收成少,但总归是正数。”
“这倒是无妨,几百两而已,添上就是了。”
赵氏只觉得一股闷气直冲头顶!哪里是老夫人偏心柏乔,分明是都偏心柏乔!这个半路回来的,抢了锦姐儿所有风头不说,现下连宠爱都给抢走了。
“对了,老爷,我想起了件事。大清寺的那个和尚之前说的事真的无碍了吗?这贸然将乔姐儿接回来,咱家……”
柏世烨看了眼赵氏,粗糙的手掌将靴子脱下来:“怎么又说到这个事了?这些年了都没事,乔乔越发大了,不接回来难道真的嫁在潜江?”七年了啊,那个和尚的话还言犹在耳。
‘施主,此女命有大煞,恐累及全家。’
‘怎会?大师看错了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若留在家,必大祸天降,血流成河。施主若信贫僧,便由贫僧将此女带走。’
血流成河,那得是何般光景?不是天下大变,恐不至于如此。
柏世烨事后派人快马去大清寺打听,那位和尚可不就是大清寺住持。大清寺,乃是大楚最神圣的寺庙,所言无一不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