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栀看见的, 是一个黑影。
那黑影佝偻着腰背,手长长拖在地上,一动不动蹲在角落里。
这个姿势诡异而非人,但还等路栀看清, 自动感应灯就熄灭了。
“长, ”黑暗里, 黎零的声音贴很近,轻飘飘的, “像更有氛围了。”
路栀:“……我才不想要这种氛围。”
黎零轻笑一声,冰凉的手轻轻贴上路栀掌心,亲昵地捏了捏他的指节。
路栀也捏了捏他的手。
随即,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微弱的白光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左右晃了晃。
前面什么都有。
路栀往前迈了一步。
黑暗而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人轻轻的脚步声。
哒、哒、哒……
路栀留意着周围, 手电筒灯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渐渐搜完整个停车场。
可是这一次, 他再看见那佝偻的黑影。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躲着光亮,悄无声息地移动躯体,始终有出现在人面前。
最终,路栀站在停车场最深处,周围依然是浓稠不见五指的漆黑,而他一无所获。
三号公寓的时间流逝很快,这是他白天就发现的情。
他们八点来这里, 明明有待多久,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一点。
而他只能用来照明和看时间的手机,也只剩下一点点电量。
“长, ”黎零懒洋洋地将下颌压在他肩上,“我困,我要回去抱着长睡。”
路栀:“才不你抱呢。”
不过既然什么发现,他也打算先回去了。
借着手机最后一点电量,人『摸』索回电梯那边,按下四楼按钮。
电梯缓缓上行,只是刚一楼,就停下了。
叮。
电梯门打开,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她的长发及腰,脸上有什么血『色』,面无表情地望着电梯里的人。
路栀沉默。
他记洛轲轲说过,了晚上,小区里的居民很少出门。
现在是晚上一点,已经接近深夜……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是谁?
就在他心里觉出一丝诡异时,白衣女子动了。
她低头,慢慢走进电梯,脚步很轻,发出一丝声音。
一般来说,进入电梯的人,会先按楼层。
但是,这个白衣女子有。
她只是无声无息地走电梯最深处,走黎零和路栀身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电梯门缓缓合上。
路栀回头,直视白衣女子:“你要去几层?我帮你按吧。”
“……”
白衣女子静静地望着他,面『色』漠然,一言不发。
……有点诡异。
路栀与黎零对视,黎零冲他眨眨眼,依然是悠哉悠哉的模样。
路栀的手落回衣兜里。
在那里,有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是他来这个副本后,随身携带的。
电梯的数字无声跳动,一楼、二楼、三楼……很快了四楼。
这段期间里,白衣女子始终站在路栀和黎零背后,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
直电梯停在四楼,路栀和黎零走出,回头——
白衣女子依然站在电梯角落,脑袋低垂,一动不动。
电梯门再次合上了。
路栀有离开。
他静静地站在电梯前,观察电梯显示的楼层。
几秒后,电梯上行,这一次停在五楼,有变动。
路栀微微抬眉。
五楼只住着一户人家,是个独居的年轻女生,他之前宋俏那里知这个女生的名字,叫柳绵。
可是,501的柳绵已经出差一周了。
还是说,刚才他们遇的白衣女子就是柳绵?
抱着这样的疑,路栀和黎零回403。
房间里,明亮灯光洒落,路栀坐在卧室的床上,和黎零整理自己当前拥有的线索。
这是他来这个副本的第二天,关于三号公寓的住户资料,他已经搜集七七八八。
301住着当老师的高杏子,还有她的婆婆王婶。
402住着陈为俊和孙萍丽夫妻,他们有个女儿莉莉。
501是出差一周的独居女生,柳绵。
601住着玩家宋俏。
701是破产的中年男人陆屏,702则住着疑似玩家的洛轲轲。
三号的公寓一楼二楼有居民,至于上面的八楼九楼住着谁,他还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除去他和黎零,还有宋俏之外,他至少要在七个人里找出恶鬼……并且,只有一次猜测的机会。
路栀道:“目前我更怀疑的人是莉莉,高杏子,还有刚才那个女生。”
莉莉明显不是寻常小女孩,高杏子身上总有浓烈像是要掩盖什么的香水味,以及刚才的白衣女子,如果她真是柳绵,行为举止也处处透着诡异。
这三个人和其他居民相比,都有不太正常的地方。
黎零认认真真地点头:“我觉长说有道理。”
“而且明天才第三天,我们还有时间呢。”
路栀摇摇头:“越后面,时间就会越不够用的。”
“如果最后都无法通关——”
黎零眨眨眼:“那不是更?”
路栀:“?”
黎零弯起眉眼,勾着他的手指轻晃:“长别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长的。”
路栀与黎零对视,『摸』『摸』他的脑袋:“谢……”
一句“谢谢”还说完,他就听见黎零微笑着说出剩下半句。
“而且,死掉的长,我也很喜欢。”
路栀:“??”
黎零黏糊糊地贴着他,语亲昵,话中的内容有些惊悚。
“要是长真的留在这里,我就可以把长抱回去,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天天黏着长。”
“这样一来,长只能看着我的脸,听着我说话,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再也无法把目光我身上移开了。”
说这里,黎零低笑一声,深黑眸底似有某种晦暗正在孕育。
“所以能不能通关都关系,反正长最后还会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路栀:“……”
是只嘴上会说凶凶话的凶凶鬼。
路栀:“谢谢,我很感动。”
黎零眉眼弯弯,嗓音甜蜜蜜的:“对吧,我可喜欢长了。”
路栀不『摸』他脑袋了,而是屈起指节,轻轻敲了他一下。
“你还是说点人话吧,”嘴上这么说,路栀还是轻笑着拉过被子,“睡觉。”
时间走二点,人躺在床上,关灯休息。
卧室的床不大,人同盖一床被子,哪怕有刻意靠近,距离也还是有些亲密。
路栀阖眼,能感受身边青年的体温。
冷冰冰的,像一块冻结的寒冰。
这不是活人的温度。
但是,在这场不知生死的“游戏”里,这样的温度……比他的现更加真。
也更让他觉温暖。
黑暗的房间里,路栀轻而温和的嗓音忽然响起。
“如果我真的留在这里……你就把我带回去吧。”
他轻轻地道。
“反正,个人也比一个人。”
黎零有说话。
只是弯起嘴角,在被子底下轻轻拉住自己长的手,不肯松开了。
——
深夜。
陈为俊喝醉醺醺的,小区外面溜达进来。
三号公寓前亮起昏暗的灯光,一个黑影静静站在下面,一动不动。
陈为俊瞄见那个黑影,不知为什么,脸上浮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黑影慢慢向楼上移动。
陈为俊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跟上去了。
……
早上六点,路栀被窗外的喧杂声吵醒,知一个惊人的消息。
陈为俊死了。
死在三号公寓楼下。
公寓楼有监控,但通过尸体的模样判断,他是高空坠落,摔面目模糊、不成人样,脑浆也泼洒一地。
孙萍丽知消息拽着莉莉赶来,起先不敢靠近,等认出那确是自己丈夫后,终于放声大哭。
小区居民围在公寓楼下,纷纷议这场惨案。
“真是造孽……”
“怎么死了一个……”
“听说是喝醉了酒,不小心摔下来的……”
路栀和黎零在人群外,听着这些议声,微微惊讶。
陈为俊已死,系统有提示,说明他不是恶鬼,也不是玩家。
可是,为什么会有npc无端死亡?
是这栋公寓楼里的恶鬼做的吗?
孙萍丽的哭声一阵接着一阵,她捂着脸,肩膀时不时抽动下,像真的为陈为俊的死而伤心。
但路栀知道,昨天晚上,她和陈为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陈为俊在小区里的名声不错,他与所有人交,罪过谁。
也就是说,关于他的死,孙萍丽最有嫌疑。
路栀目光偏移,落在孙萍丽旁边的莉莉身上。
莉莉似乎不喜欢待在人群里,正低着头,无聊地摆弄自己衣角。
她的脸上一片漠然,像前面躺着的不是她爸爸的尸体,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402一家,都有奇怪的地方。
公寓楼下挤满人,围观的不只有小区居民,还有路栀认识的几张面孔。
三楼的王婶过来安慰孙萍丽,人凑在一起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过多久,孙萍丽就止住了哭声。
一股浓重刺鼻的香水味由远及近,路栀不用特意去看,都知道谁来了。
301的高杏子一袭长裙,踩着高跟鞋走过人群,拨了拨微卷的黑发。
王婶见状怒骂:“搔首弄姿谁看!你今天不准上班,留下来帮忙!”
高杏子隔着人群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嫌恶地蹙起眉头:“今天班上有考试,我必须过去。”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路栀留意高杏子的背影,发现她的脚步急匆匆的,似乎……有些慌『乱』?
为什么慌『乱』?
他记下这份异常,发觉有人在注视自己,回头。
人群里,洛珂珂也在围观,面『色』震惊。
不过,刚才看着路栀的并不是她,而是她几步外的宋俏。
见路栀转头,宋俏冲他眨了几下眼,悄悄指了指上面。
这个意思是,我们在楼上见。
路栀幅度轻微地点了下头,对黎零道:“我们回去吧?”
虽然他本来是要和黎零出门买菜的,但今天一天,公寓楼下可能都会挤满人。
这个时候出门,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黎零一听不能出去买菜了,还有点小不高兴:“那我今天要吃三根糖!”
路栀沉默。
“我今天都饭吃了,长还不让我吃糖。”黎零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可怜。”
路栀继续沉默。
黎零开始黏着他蹭来蹭去,一声不吭,就是各种『乱』蹭。
路栀被蹭心软,终于松口:“吧吧,不过,只有今天。”
黎零一下子高兴了。
他们要往回走,就在这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绕过人群,拦在他们面前。
“喂。”
那个人轻轻地开口。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