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剩鬼最近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沉眠中,自从侯不夜当着他的面晋升先天之后,掠剩鬼像是受了刺激,沉眠的时间更长了,两、三天才有几个小时清醒。
依靠制茶卖茶发了财以后,侯不夜也没忘记掠剩鬼。
他曾经特意在自己账户里放了几万块用积分兑换的钱,然而掠剩鬼却视如未见,对那些钱丝毫不感兴趣,清醒的时候他只做一件事情,便是疯狂吸纳灵气。
一直到了二月底的一天,掠剩鬼终于有了变化。
最先发现异常的自然是侯不夜,午饭后正在院中休息的他,毫无缘由的感到一阵轻松,接着茶馆大阵通知他有人进入了茶馆。
侯不夜神识一查,在西厢房发现入侵者,气息竟然和掠剩鬼有八九分相近,不过外观完全不同。
迅速赶到西厢房,只见一个白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大门,背着手欣赏博古架上的物件,手刚刚抬起想要触摸架上的古玩,却又立即放下,既喜爱又生怕弄坏了架上的物件。
发现是侯不夜赶来了,白袍男子转过身来,拱手行礼,说道:“多亏侯先生的帮助,老夫侥幸突破,现已是掠剩大夫了。”
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个掠剩鬼,只是这二十来岁的相貌,开口便是老夫,显得颇为怪异。
侯不夜仔细打量新晋的掠剩大夫,他依旧还是半虚半实的状态,不过身高已经和常人无异,修为大约是凝神境,一身明代文士的打扮,头顶扎了个方巾,长相也显得温文尔雅。
“哪里,哪里,能……你能晋升就好,至少我那些钱也没白花……”
这倒是侯不夜的心里话,他最穷的时候,前后被掠剩鬼坑走了几十万,其中最大的一笔便是在乌斯藏荒原上夺取的那个包裹至少五、六万美元? 也算是投入不菲了。
现在终于将这个穷鬼“礼送出境”了,心中说不出的轻松? 甚至想要来顿火锅庆祝一下。
见侯不夜欲言又止,掠剩大夫说道:“你我羁绊已了? 也是极大欢喜之事,可惜此地我无法久留? 不若我就此辞行,也是一段缘分,好聚好散。”
说罢再度行礼,接着往外走去。
掠剩大夫刚跨出门? 却听见侯不夜在后叫住了他,“等一下,你……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侯不夜被附身了大半年? 竟然一直没问掠剩鬼的名号? 一般都是以“你”呼喝,偶尔喊他“掠剩鬼”或是“老头”。
之前掠剩鬼的是不到两尺的身材,大脑袋,满脸皱纹,细胳膊细腿,完全就是鬼怪模样? 侯不夜自然没把他当做平等的生灵? 但是面前出现的儒雅的青年掠剩大夫,已经不是“鬼样”而是“人形”了,侯不夜便也想起询问对方的名字。
倒不是侯不夜势力? 形象确实影响观感。
掠剩大夫笑道:“之前浑浑噩噩? 倒是真的忘了自己家姓氏,一直以掠剩鬼自称,现在头脑清明,倒是想起来成为精魅之前的旧号,侯先生可唤老……我作:唐六如。”
侯不夜此时也回忆起掠剩鬼当初给自己的讲述的前世经历,还有在昆仑之阶上吟诵的诗句,想起他前世经历坎坷,心中立即泛起同情之心。
在他看来,之前两人的关系紧张,除了他对精魅有与生俱来的不信任感,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是被掠剩鬼强行赖在身上的,有一种受害者的心态。
这种心态让他难以对掠剩鬼产生好感,哪怕受害者和迫害者之间的实力倒挂,战战兢兢担心被掀桌子的却是迫害者的掠剩鬼。
正是这种觉得掠剩鬼亏欠自己的心态,才有昆仑之阶上他同意将掠剩鬼交易给库杰·雅度之事。
虽然事后反悔,将其救回,主要还是见不得印度人用酷烈手段对付掠剩鬼,加上决断之前并未询问掠剩鬼自己的意见,心中有愧,这才毅然和印度僧人以及喇嘛打了起来。
现在侯不夜和掠剩鬼的羁绊切断,掠剩鬼要告辞离开,侯不夜却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以前的种种嫌弃和埋怨,都随着羁绊切断而烟消云散了,又想起了自己初入修行界之时把掠剩鬼当做低配版随身老爷爷的日子,倒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掠剩鬼,哦,是掠剩大夫,沿着回廊穿过垂花门,穿过前院,到了影壁之前,推开大门,正要跨步离开茶馆时,身后却传来了侯不夜的声音。
“唐先生,稍等……”
掠剩大夫回身,侯不夜从影壁上落下。
“唐先生准备要去哪里?”
掠剩大夫答道:“四处走走,随遇而安,也许招几个新生的精魅做小弟,以后也不用自己到处找钱了,功德自有小弟搜集,按现在的说法,应该是叫发展下线。”
“需……需不需要落脚之处?我的意思是,茶馆灵气总比外面要浓郁,要是不嫌弃,也可在这住下。”
掠剩大夫也没想到侯不夜竟然会说这话,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我虽然是精魅,但也算是鬼修范畴,如果不附身于人的话,会自生阴气,若是破坏了茶馆的阴阳平衡,反倒是影响了大家的修行,所谓人鬼殊途,便是此意……”
“可是……”
掠剩大夫出门,反身再度躬身行礼,与侯不夜告别。
恰在此时,街巷中有人说道:“殊途到也未必,鬼修亦可得道,是为鬼仙,若能成就地仙,则无论人鬼,皆为陆地神仙,又何必拘泥于神魔人妖、鬼灵精怪呢……”
侯不夜和掠剩大夫一同看去,站在文庙东巷的青砖路上的乃是一人一狗,牛老和驺兄。
掠剩大夫立即大礼参见,“学生唐六如,多谢驺大人当日高抬贵手,这才有学生今日气象……”
侯不夜几乎笑出来,掠剩鬼还是掠剩鬼,哪怕变成了人样,见到大妖还是一副诚惶诚恐、溜须拍马的样子。
这才是熟悉的样子么!
驺兄倒是很受用,点着狗头说道:“倒是挺明理,算起来你和我初遇也有六百多年了,当初你在文庙游荡之时,我便见过你。我看你也算是有点本事,能从游荡魂灵一步步达到凝神境鬼修,也算是可造之材,愿不愿意跟我走啊?先别急着答应,将来如何,大半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掠剩鬼那能不乐意,侯不夜不清楚,他却知道站在驺大人旁边的牛老,便是先天境的鬼修,有大腿不抱,那怎么是掠剩鬼的作风呢!
当即纳头便拜,算是定下来主从关系。
侯不夜看了一阵热闹,也顺便恭喜了一番掠剩大夫唐六如,四人正在寒暄,却有一道白影在巷子上空掠过。
侯不夜早已见怪不怪,这白影在巷中盘旋已经有了数日,初时他还当是法宝,后来看清只不过是一只法术控制的普通纸鹤。
想来自己作为“全国第六”总会有人能查到茶馆的位置,然后用点手段监视,只要不进入茶馆,倒也无大碍。
好吧,实际上,侯不夜试过发动大阵拦截,可惜大阵对纸鹤竟然视作无物,侯不夜只能自我安慰,可能是这东西没有敌意,大阵才会放过它吧。
纸鹤去而复返,却被驺大人虚空一爪给截留下来,最后飘落到侯不夜面前。
驺大人对着纸鹤努努嘴道:“这是给侯君凰的信,都飞了好几天了,我估计这小子最近都不会回来了,你拿到了也是一样。”
“这是信?”
“确实是!此为纸鹤传书法!”
“驺大人!能否教我!”
“汪!”
牛老暗叹:果然是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