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朱雀
夜色降临,谧水河畔,皎月洒落一地瀑寒,红衣踏水而过,来至河畔之前。
冷风吹过,蟠桃树随风摇曳,沙沙之声,清晰可闻。
走来蟠桃树前,宁辰挥手唤出绿鼎,瑶池水洒落,浇灌神树。
船舫内,音儿从半睡半醒中醒来,揉了揉迷糊的大眼睛,走到船舫外,看到蟠桃树前的红衣身影,想了想,也踏着湖水走向河畔去。
河畔上,音儿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神树,不解道,“宁辰,这棵树真的要九千年才能开花结果吗?”
“传言如此”宁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已观察数日,这棵树生长极其缓慢,所需要的灵气超出想象,短时间内,很难结出果实,而且,此树似乎已有了自己的意识,若非有黄泉禁禁
锢,想要束缚住它也要花费不少力气”
传言,当初东仙界之主为夺不死蟠桃树,亲自上西仙界与西王母大战了一场,能引得两位仙界之主亲自出手,可见此树的确非比寻常,或许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能。
“可是九千年实在太久了,我们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啊”音儿撇了撇嘴,道。“此树再过不久就能彻底复苏,届时我们便动身去寻找岁月禁,墨主既然说过他曾经见过有人动用岁月禁,便说明此禁真的存在,这件事上,我与他没有利益冲突,倒是能
够相信”宁辰应道。
“要等多久啊?”音儿看着神树,道。
“不清楚,也需几个月,也许一年,正好你的修为刚突破不久,需要时间稳固”宁辰平静道。
音儿闻言,偷偷吐了吐舌头,还要在这呆一年啊,她现在就已经待不下去了。
“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修炼”宁辰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道。
音儿使劲晃了晃小脑袋,不满地踏步朝船舫飞去。
小丫头离开,宁辰挥手收起了绿鼎,想了想,右手抬起,探向身前不死蟠桃树。
但见这一刻,一股微弱而又胆小的意志传来,几分恐惧,几分犹豫,又有几分排斥。
宁辰见状,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这棵神树果然已有了自己的意志,看来,无尽岁月的成长,让蟠桃树生了不少变化。
下一刻,丝丝绿光蔓延,灌入神树之中,绿萝临走前将大半功体散入其体内,也将今后的事一起托付。
绿光蔓入蟠桃树,突然,蟠桃树无风摇曳,胆小的意识突然升起戒备,竟是强烈地排斥前者周身蔓延而来的绿光。
宁辰见状,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绿萝曾为第四峰之主,修习的功法对于万物生灵的成长最是有好处,为何唯有蟠桃神树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排斥感。
为了验证何因,宁辰周身绿光更剩一分,果然,蟠桃树内,神树意识随之产生更强烈的排斥力。
“奇怪”
宁辰轻轻呢喃一声,看起来,他们修炼功法依旧有着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墨主能三番两次找到他们的行踪,肯定与此脱不了干系,但是,他并没有从体内功体中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之处,当真奇怪。
思考片刻,暂时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宁辰挥手散去绿光,收敛了周身涌动的气息,脚步一踏,纵身重回船舫。
月下,青色的画舫,在湖中不断飘荡,仿佛永远找不到渡口的孤舟,在江湖中永远漂泊。
宁辰飞回船舫的时候,远方,一位少女正巧看到这一幕,俏丽的脸上露出震撼之色,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神仙吗?
难道,这个世间真的有仙人存在?
凡人求仙,踏仙求仙,在各自的认知中坐井观天,然而,世上是否有仙,又有谁能够知道。
少女压下心中的波动,走到河畔边拿回遗留的木棒,临行时,看了一眼湖中的画舫,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
宁辰站在船头,看到离开的少女,眸子闪过一抹流光,是他大意了,不过,凡尘女子有这样灵性的当真不多。
可惜,有了音儿,他已不想再收弟子。
迈步走回船舫,音儿已经熟睡,一向睡姿不怎么好看的小女孩,已从铺好的床铺上滚到了一边,被子卷成一团。
宁辰将小女孩重新放回床铺上,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旋即走到一旁,透过木窗看着船外,平静的双眸露出了一抹思绪之色。
墨主被天语者重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不过,这一劫早晚还会来,他必须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魔身如今被禁锢在了杏花树下,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很可能已来不及帮忙。
另外本体自从解决天府之乱后,便彻底没有了消息,三身之中,本体修有四卷天书,根基最强,若能及时赶回,双身力速结合,或许才有机会与墨主平等一战。
思及至此,宁辰看向一旁熟睡的小女孩,心中轻轻一叹,其实,他是想让音儿留在天语峰的,现在他的敌人越来越强大,这丫头跟在他身边也会越来越危险。
他看得出来,天语者是真正想培养音儿成为下一任天语者,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便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音儿跟着他,或许能成为下一个人间至尊或剑上顶峰,但是,想要超越他,实在太难了。
这不是天分资质的问题,而是经历,他的剑,都是在一次次战斗中磨砺出来,这条路,艰险难走,不适合音儿。
成为天语者,其实才最适合音儿,从天语峰那位仙子一般的女子身上,他看到了人间最美丽的一面,音儿留在天语峰,终有一天会超越他。
也许是他的错觉,但他分明感觉的出,那一次强行开眼后,天语者体内的生机,已所剩无几。
这一生,他最不喜欢的便是欠人恩情,只是,天语者的恩情,此生他都无法偿还了。
湖中静思,河畔外,清风拂过,一抹红光汇聚,疾速掠向湖中的画舫。
船舫中,宁辰回过神,身影闪过,瞬间来至画舫前,翻掌凝元,直接挡向来人。
怦然剧震,湖水冲天,旋即化为瀑布落下。
落雨中,宛如镜像一般的面孔,一模一样的红衣,一模一样的平静容颜,宁辰神色冷下,缓缓道,“朱雀”
“凤凰,好久不见”朱雀平静应道。
“来此相杀吗,随时奉陪”
宁辰周身气息涌出,杀意丝毫不掩饰,冷声道。
“吾此次来,不是为了和你动手”
朱雀挥手震开战局,淡淡道。
宁辰眉头微皱,道,“我们之间,还有其他事可谈吗?”
“合作”朱雀正色道。
“哦?”
宁辰眸子闪过一抹流光,开口道,“怎讲?”
“吾知晓一处四象神明的遗迹,不过进去非是易事,联手如何?”朱雀应道。
宁辰闻言,双眼眯起,道,“为何来寻我,你应该知晓你我之间的命运,日后注定只能存在一人”
“同为神明后裔,你是吾唯一能够相信之人,凤凰,你我虽然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不过在上天做出选择前,不妨尝试为对方留一条活路”朱雀神色认真道。
“希望你今天的话是出自真心”
宁辰平静地说了一句,旋即继续道,“说吧,如何合作?”
“吾所找到的神明遗址外有禁制阻隔,破禁非是吾所长,所以才会前来请你相助”朱雀应道。
听到前者所言,宁辰沉默下来,片刻后,开口道,“何时”
“十日后,吾会再来找你”朱雀应道。
“静候”
宁辰平静应道。
“既然没问题,那十日后再见了”
朱雀说了一句,周身火焰升腾,化为流光破空而去。
朱雀离去,月下,湖面之上,宁辰凌立,目光看着天际,一抹光华闪过,沉思不语。
朱雀的话可信,却不能尽信,朱雀本身就是古时四象神明后裔,能找到其他四象神明的遗迹,并不稀奇,不过,这其中的麻烦,恐怕比想象中要多的多。
想了片刻,宁辰转身走回画舫中,刚走进其中,便看到小丫头迷迷糊糊地坐在那里,小脸上尽是被吵醒的烦躁。
“谁啊?”音儿困的眼睛都睁不开,迷糊道。
“朱雀”宁辰平静道。
“嗯?”
音儿闻言,睡意顿时没了,大眼睁开,尽是不解道,“他来干吗?”
“谈合作”宁辰应道。
“你们见面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可谈的?”音儿不解道。
“朱雀知晓一处四象神明的故址遗地,不过,有禁制阻隔进不去,来此找我,便是为了联手共闯神明遗址”宁辰回答道。
“会有危险吗?”音儿脸上升起担心之色,道。
“没事,四象神明除了白虎之外,皆非主杀戮的神明,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宁辰应道。
“哦”
音儿点头,小脸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宁辰微微诧异,道,“你不去,为什么?”
“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不去”
音儿回了一句,爬回自己床铺,继续睡觉。
宁辰疑惑了看了小丫头一眼,这丫头在想什么,平时那么粘人,这次倒是一反常态。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来,小女孩也一样。
第六百八十三章 蝴蝶
谧水河畔,水波拍岸,宁静而又生机勃勃,湖中画舫,始终漂泊,一刻也不曾靠岸。
晨曦洒落,一天之始,画舫内外,安静的凡世又逐渐热闹起来。
船舫上,想要赖床的小丫头被拎了起来,开始闹脾气。
“能不能晚些再练啊”
音儿裹着被子,似醒非醒,苦巴巴着小脸道。
“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宁辰拎着小丫头,无奈道。
“昨晚睡的晚啊”
音儿使劲往被子里钻,不愿意起床。
“你也不害羞,哪个习武之人还天天睡到现在这个时候不起床”
宁辰将小丫头再次拽出来,轻声斥道。
“我已经很厉害了,不用起早贪黑的修炼”
音儿揉着大眼睛,不满道。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厉害,你这样的笨蛋,我一个能打你一百多个,别废话,赶紧起床,今天教你练剑”宁辰没好气地说道。
音儿抓狂地揉了揉自己头,旋即身子一怔,感觉有些不对,看着眼前之人,疑惑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睡多了,睡傻了”
宁辰把小丫头拉起来,旋即朝着船舫外走去,道,“快点梳妆,我去岸上等你”
话声落,宁辰走出船舫,纵身朝着河畔飞去。
音儿使劲想了想,没想起来从前什么时候听过那句话,晃了晃小脑袋,不再多想,开始梳妆。
谧水河畔,黄泉禁中,神树生机旺盛异常,距离完全复苏,已越来越近。
不多时,船帆前,音儿走出,莲步一踏,宛如出水芙蓉一般踏着湖面飞了过来。
看到小丫头过来,宁辰挥手,水面上,水波腾起,一口水剑飞出,横于前方。
“看好了”
宁辰握剑,一剑挥过,但见一道耀眼的剑光破天而出,轰然一声,整个谧水河应声一分为二。
惊人的一幕,大河分开,水流倒悬如瀑,久久不能并合。
音儿见状,精致的小脸上挂满震惊,被这惊世骇俗的景象所震撼。
宁辰随手散去手中水剑,看向小丫头,平静道,“练吧,什么时候能像这样一剑分开这条河,你就基本入门了”
音儿闻言,从震惊中回过神,看向前者,咽了咽口水,道,“你练了多久做到的?”
“三年”宁辰平静道。
“……”
音儿闻言,小脸顿时一苦,这么久。“修炼没有捷径,练剑更是如此,这个世间成长不起来的天才数不胜数,不是因为他们天分不够,而是他们的毅力不如他人,所以,不要总想着偷懒”宁辰看着小丫头,轻
声告诫道。
“你骗人,阿蛮师娘就不怎么修炼,照样很厉害”音儿嘟囔道。
“不要乱喊”
宁辰轻声斥了一句,神色有些无奈道,“阿蛮是个例外,她的天资是我凭生仅见,不然前辈那么骄傲的人,也不可能会破例收下她作为传人”
“你不算那位前辈前前辈的弟子啊?”
音儿惊讶道,她一直都以为宁辰是那位燕亲王的弟子呢。
“不是”
宁辰轻轻一笑,道,“我只是前辈随手提携过的一个晚辈罢了,有些东西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学会,就不给前辈丢脸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比我厉害”音儿看着前者,很确定道。
宁辰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笑道,“好了,专心练剑吧,你的资质不错,用心练习的话,最多三个月就能达到刚才那种程度”
“练会了有奖励吗?”音儿大眼睛转了转,娇声道。
宁辰想了想,道,“你不一直想学天书上的武学吗,你练会了,我就开始教你”
“拉钩”音儿闻言,大眼睛一亮,伸出小手,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宁辰伸出手和小丫头勾了勾手指,轻声道。
得到保证后,音儿嘻嘻一笑,跑到河畔,拿着自己的朱剑,开始用心练习。
宁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小丫头练剑,嘴角露出一抹温和之色。
虽然没有说,但是音儿为他四处奔波的事情,他都记在心中。
这个世间最难的事,莫过于求人,这些日子,这个丫头吃了太多的苦,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河畔清风,吹起点点涟漪,河畔前,少女练剑,青丝飞舞,美丽的景象,让人心旷神怡。
朱剑轻鸣,剑心通透,声声剑鸣在河畔回荡,伴随着清风,留恋心中。
宁辰看着小女孩的剑,轻轻点了点头,好的天分资质虽然不能决定一切,但是,的确可以令人事半功倍。
音儿不论天赋还是悟性,都要胜过他,若是能刻苦一些,修炼速度定然会越来越快。
就在小女孩练剑之时,远方,一位素净衣衫的凡尘少女站在河畔前,远远观望,不敢出声,更不敢上前打扰。
宁辰看到了少女,没有制止,任其观看。
他虽不想再收徒,不过,若是少女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学到些什么,也是是她应得的。
武学,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传承,而不是局限了门派观念,闭门造车。
从日初到日正当中,音儿一遍又一遍挥舞着手中剑,有几次练的累了想要偷溜,待看到不远处一直盯着她的宁辰后,又不得不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正午时分,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时间,音儿收起剑,朝着一旁之人展颜一笑,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宁辰轻轻摇了摇头,这丫头。
远方,少女也悄悄离开,不敢出一丝声音,恐惊天上人。
宁辰特意没有回头,当做没有看到,待少女离开后,脚步一踏,重新回了船舫。
谧水河上,湖光景色,如此美丽,画舫中的红衣,却没有精力多看上一眼。
下一刻,画舫中,绿光、赤光升起,宁辰运化极阳之力,强行融合双锋之主的功体。
紫川战死,齐桓等人也死在墨主手中,加上项渊生命垂危,心灰意冷的绿萝将两人的功体全部度入了其体内,随之托付了今后一切人间事。
昔日威震天下的墨门九子,如今几乎已全部陨落,墨主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
宁辰很明白,不论魔身和本体是否能来得及赶回,他都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和准备。
墨主的强大,毋庸置疑,尤其是在吞噬了齐桓和另外两峰之主后,距离真境或许已极为接近。
下一次墨主难,必定是无比艰苦的一战,他必须全力准备,否则,这一劫将会成为他最后的战斗。
青舟上,凝炼的真元,不断澎湃,青舟之外,水面震荡,渐起一重又一重浪花。
历尽艰险,终至圆满顶峰,只差一步便可入踏仙,然而,这一步,却是人间最难的一步。
界内数万载,几乎没有人能够踏出这一步,虽然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冥王结界的存在限制了界内的天地法则,不过,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一步本来就超出想象的困难。
青舟漂泊,浪花以船舫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直至百丈之外。
冲击数次,难逾天堑,宁辰双眼睁开,轻轻一叹,收敛了真元,看来是他太心急了,想要融合绿萝和项渊的功体冲击踏仙境,或许并不是一条正确的路。
船舫外,骄阳西行,一日已过大半,修炼无岁月,不知不觉中便已是两个时辰过去。
河畔上,音儿刚回来不久,没有声张,悄悄地开始练剑。
河畔东边,过来浣洗衣服的妇人们也看不到了远方正在练剑的小姑娘,谁都没敢声张,一条谧水河,仿佛仙凡有隔,两处截然不同的景象。
妇人中,少女同样在劳作洗衣,只是,清亮的眼睛不时看向远方,眸中尽是羡慕和渴求。
凡人求仙,然而,当仙缘在眼前,却又不敢惊扰天上人。
湖中红衣,静静地站在船舫外,看着河岸的小女孩练剑,不予干涉。
修炼一途,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他人不应干预太多,否则将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音儿的剑,不能印上他太多影子,走出自己的路,方能证得唯一。
西行的骄阳,渐渐落山,少女和妇人们离去,临行时看向湖中画舫前的红衣年轻人,眸中尽是敬畏。
夜幕降临,远方灯火亮起,湖光映月,一片寒霜凄凄。
与此同时,不知何方,寒月高挂九天,夜色下,孤单的戏台上,蓝衣的蝴蝶长袖独舞,惊鸿一曲,美的惊心动魄,只是戏台下方,再没有一个人观看。
贴花黄,化彩妆,花中蝴蝶,如仙子下凡,比花更娇,比蝶更艳。
水袖飞扬,在天地间划出一道又一道美丽的白虹,戏台上的蝴蝶,眸中看不到一丝光华,常言戏子无情,或是演贯了人生百态,所以,最终看不清红尘中的自己。
铿然一声,葬花之泪在水袖中飞出,狭长刀锋在蝶舞中绽放黑艳光华,九天寒月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越舞越快的刀,再也看到刀身,只有黑色的流光在天地间倾芒,百丈之内,风雪急旋,化为风暴,湮没蝴蝶身影。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剧震中,风雪崩散,整个戏台随之四分五裂,葬花之泪敛去锋芒,蝴蝶收刀,迈步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