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上多了一些外人,但好在霍境并不在意。嚣张跋扈的何岩在见到霍境后,嘴也老实了许多,一顿饭吃得还算平静。
饭局结束,霍境回了九山。
北城的九山位于北城的北郊,群山连绵,环境清幽,霍家本家大宅就矗立在九山上,隐匿在群山和树林间。霍家在北城有几百年的历史,本家大宅也有几百年的历史,算是九山的地标建筑。霍家的本家大宅是私人区域,安保严密,外人一律不得进入。
霍境开车回来前,霍家的管家黎谦就已经在门口等候了。霍境下车,车子被司机开走,黎谦迎上去笑着叫了一声:“少爷。”
“爷爷呢?”霍境问。
“老爷子知道您今晚回来,在书房等您呢。”黎谦道。
“『奶』『奶』呢?”霍境问。
提到老太太,黎谦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前几天不舒服,住院了。”
“什么时候?”
“您回来那天。”
老太太不舒服的时间十分恰好,他一回国她就去了医院。而至于是不是真不舒服,原因大家心照不宣。
霍境进了院门,踏上走廊后却并没有朝着主宅的方向走。黎谦刚要提醒,霍境道:“我去趟祠堂。”
听了霍境的话,黎谦目光闪了闪,没再跟着他,目送着霍境进了家里的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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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的祠堂自大宅建成后,就没再大动过。偌大的建筑内,霍家一座座牌位按照辈分排列。两旁烛台烛光暖暗,安静冷清。
霍境进了祠堂,祠堂里打扫的人就尽数退下了。祠堂里只剩了他一个人,霍境视线落在了最前面的牌位上,点燃三支香,『插』在了香炉里。
焚香点燃,祠堂里飘起了淡淡的檀香味。霍境站在牌位旁,望着三支香后的那个牌位出神。
祠堂的门口发出细微的声响,霍境回头,门口一个少年欣喜地走了进来。
“小叔!”
进来的少年是霍奕,也是霍境大哥霍铭的独子。霍铭去世后,霍奕就是霍家对霍铭唯一的寄托。霍奕今年十七岁,和霍铭长相酷似,只不过和成年的霍铭相比,依旧稍显单薄。
霍奕走到霍境身边,眼睛里倒映着祠堂的烛火,笑道:“黎叔说你回来了,没想到是真的。”
霍境回国一周,一直没有回本家,今天是第一次回来。
看到霍奕,霍境的唇角也浅勾了勾,他打量了霍奕一眼,道:“去给你爸上柱香。”
“哦,好。”霍奕连忙答应,点燃香后,『插』在了刚才霍境『插』香的香炉里。
上完香后,霍境和霍奕离开了祠堂。
对于霍境的回来,霍奕是十分开心的。霍境虽然养在国外,但每年霍奕都会去国外和他待些日子。霍境对他既没有爷爷的严厉,又比『奶』『奶』更加疼爱,况且两人年纪悬殊不大,都是家里的年轻男『性』,所以霍奕对霍境更是亲近的多。
“你这次回国就不回去了吧?你已经回来一个多星期了,怎么一直住在外面,搬回来住吧。”霍奕道。
霍奕说着的时候,跟着霍境已经进了主宅。门口陈妈接过了两人的外套,在两人进门时,二楼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回国就把『奶』『奶』气得住了院,竟然还有脸回本家。”
林茜穿着黑『色』的紧身晚礼服,纤细的手臂搭在二楼的扶栏上往下看着,一双丹凤眼带着讥诮和凉薄。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娇媚明艳,丝毫看不出三十几岁。
霍奕一抬头,看到林茜后,不满地叫了一声:“妈!”
林茜看了一眼儿子,这才没多说,起身扶着扶栏走了下来。她走到门口,陈妈把她的外套递过来。林茜穿上,看着面前的霍境,冷笑一声后,转身出了大门。
“陈妈,我今晚不回来,不用给我留门。”
“是,太太。”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霍奕看着袅娜明艳的母亲,想叫住她,但最后终是没开口。他回头看着霍境,对他道:“小叔,你别理她。”
霍境没说话,只是淡淡收回了视线。这时,二楼书房的门开,霍境抬头看向书房门口站着的老人,叫了一声。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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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昀儒今年七十岁,几年的功夫,头发已经花白。但霍家人多身高出众,姿态挺拔,所以即使白了发,也丝毫不见老态。
“回国还适应么?”霍昀儒坐在书桌后的办公椅上,询问了一句。
霍境在国外待了十年,初初回国并没有那么容易调整。
“嗯。”霍境应声。
“有时间的话,来趟公司吧。”霍昀儒道,“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你也要学着接手了。”
霍境这次回国,就是霍昀儒叫回来的。霍家这么大的基业,没想到到最后败在了人丁单薄上。霍昀儒只有一个独子,在二十多年早早去世。长孙霍铭到了能支撑的年纪,却也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如今霍家就只剩下霍境和霍奕,而霍奕还小,能撑住的只能是霍境了。
但霍境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所以常年待在国外。让霍境回国并不是个明智的做法,可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公司里现在一直是你二爷爷家的几个叔伯兄弟在帮忙,但他们终究是外人。”霍昀儒说着,抬眼看向霍境,道:“你不在乎霍氏如何,最起码先帮霍奕守住。他是你哥留下的唯一血脉,你总要为他打算打算。”
“我明天过去。”霍境道。
“嗯。”得到霍境的回答,霍昀儒轻轻叹了声气,“行了,没什么事儿先去休息吧。”
老爷子低头继续看文件,霍境起身离开,离开书房前,老爷子叫住了他。
“行恕。”
霍境回头看过去,霍昀儒道:“明天去公司前,去医院看一下你『奶』『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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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家里没钱动手术,就一直吃中『药』扛着。这次虽是突发,但也在意料之中。
这一晚的情况十分糟糕,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半夜转院进了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算抢救了过来。
贺青一夜奔波,签字,缴费,直到凌晨四点才有了喘息的时间。
“你母亲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但她这个病拖了太久,还是要尽快安排手术。至于手术的费用,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和其他家属商量一下吧。”
贺青坐在病床前,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寒气透过玻璃窗,浓烈的消毒水味熏得人恶心。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仪器的声响,病房门的开合声响起,贺青回头,贺瑜拎着东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贺瑜今年高三,正在准备艺考,平时都是住校,只有周末才回家。今天刚好周五,贺青怕她放学回家看不到他们,所以就提前发短信和她说了一声,短信里没提母亲抢救的事儿,只说住了院。
贺青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贺瑜走进病房,把在医院门口买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问:“怎么来了这家医院。”
九山医院是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设备先进,收费昂贵,他们这种家庭住不起。
“别的医院救不了。”贺青说。
昨天也是抢救的时候临时转院的。
“要怎么办?”贺瑜看了一眼床上的母亲。
贺青道:“做手术。”
母亲常年有病,早就该做手术,因为家里没钱,所以一直吃着『药』拖着,但吃『药』不是长久之计。这是一枚□□,现在它炸了。
贺瑜听着贺青的话,把粥从塑料袋里拿出来,说了一句:“不治了吧。”
贺青抬眼看向了她。
贺瑜正在开着粥盖,她的表情格外冷静,刚才那句话像是在说“吃早饭”一样那么随意。她是学舞蹈的,身形修长纤细,最近一段时间的特训,更让她看上去单薄孱弱,丝毫不像是能冷静说出这样话的女孩。
贺瑜把粥盖打开,一阵小米的香气从消毒水味中杀了出来,贺瑜看着小米粥,道:“这病我们治不起。我要上学,你要还高利贷,我们家没那么多钱。”
贺瑜看向贺青:“这都是你教我的,如果家里的人成为了负担,那就干脆丢掉。”
贺瑜说着,眼神冷漠地扫了一眼病床上的女人,道:“而且你为什么救她?你是真的想让她活么,还是……”
贺瑜的话还没说完,病房里响起了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贺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吃完饭就回学校吧。”
贺青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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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晴天比其他季节都要明媚些,阳光穿透玻璃,光芒折叠在干净整洁的病房内,一阵破碎的声音伴随着老人破碎的嘶喊声响起。
“滚!是你害死了检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病床上,老太太面『色』惨白,急促地喘息着。病房内仪器齐响,医护人员慌忙进入,护士匆忙中看了一眼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脸微微一红,柔声道:“霍先生,老太太现在病情不稳定,还要麻烦您先出去一下。”
病房里忙作一团,霍境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老人,转身离开了病房,黎谦追出来叫住了他。
“少爷。”
霍境脚步没停,黎谦跟了上去,道:“老太太没什么事儿,不用太担心。”
九山医院是霍家产业,这里配备了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相当于霍家的疗养后花园。霍老太的病是心病,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
霍境没有说话,走出了疗养楼。黎谦跟了上去,问道:“你早上的『药』吃过了么?”
霍境今天在本家吃的早餐,吃过早餐后就来了医院。黎谦问完,霍境看了他一眼,黎谦笑了笑:“是你的心理医生嘱咐我的,她怕你回来后耽搁了吃『药』,让我随时提醒你些。”
从霍铭去世后,霍境就一直服用控制精神类的『药』物。这么多年过来,他的病情还算稳定。但『药』还是要按时吃,不然很可能会复发,尤其是刚才又受了老太太的话的刺激。
黎谦说着话,霍境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他的视线越过黎谦,看向了他身后的小花园。花园的小长椅上,一个身形单薄的青年正坐在那里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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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青坐在医院草坪前的长椅上点了支烟。烟草的味道让他一夜未休息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贺青吐了一口烟雾,开始想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家里确实没钱给母亲做手术,原本家里就是一屁股债。他从高中开始就开始挣钱,那时候挣的钱也只够他和母亲还有贺瑜的吃穿用度。等到了大学,他开始在培训班上课,这才开始还利滚利的高利贷。
现在他挣的钱也就能够还每个月的欠款,还有攒出一些给贺瑜读大学用,再多了他也没有了。
亲戚那边已经跟他们没什么来往,也不会借钱给他们。朋友这边,只有楚珊的经济条件好些。可培训班分部开业需要资金,她又怀了孕,他没法跟她开口。
家里的资产就只有一套旧城区的老破小,还在银行做着抵押,没法卖也卖不出去……
从哪里弄钱给母亲做手术?
贺青靠在长椅的靠背,望着远处的晨光,想着根本就想不出的办法。
“需要钱么?”
贺青正想得出神,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头,看到了和他说话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