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旋到了客栈后,只觉得这一日上山下山的十分疲倦,由茗儿侍奉着洗漱后,早早便睡下了。
『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梦想已久的大越,见到了阿爹阿娘,还有阿兄。
她喜极而泣,激动地扑向他们。
结果他们对自己视而不见,目光中根本没有她的存在。就在尤旋诧异伤心之时,她不知怎的又到了自己所居的清辉殿。
那里白纱绢花悬挂于牌匾之上,殿内设着棺木灵堂,周遭是披麻戴孝的宫人。
见凝儿在一旁跪着低泣,尤旋唤了她几声,她却根本听不见。
尤旋心里失落,又抬头看向灵位上立着的牌匾:
“端硕公主尹氏清平之灵位”
尤旋打了个激灵,梦醒了。
她倏地从榻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安华寺山脚下的客栈里。
今夜无月,周遭漆黑一片,屋子里没有掌灯,只隐约瞧得见桌椅书案的轮廓。
尤旋『揉』了『揉』沉重的脑仁儿,睡意全无。她索『性』掀开被子,穿衣去了窗前。推开窗户,外面寂静非常,依稀传来知更鸟的声声啼鸣。
窗子正对着的地方是碧湖,湖边柳枝婀娜,柳叶生风,周遭的灯烛散着微亮,使得湖面上生出些许荧荧之光,仿若拢了层细密的纱。
尤旋静静看着,不觉间又想到了方才的梦境。
自从来到大霖,她从来没有梦到过大越的事情,这还是头一次。
她又想到了梅姨说安华寺佛祖显灵的话,心中暗自思忖。
清平今日拜佛祖时,向上苍祷告,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回到阿爹阿娘的身边。紧接着夜里便做了这梦……
莫非,当真是佛祖知她思念亲人,出面显灵了?
若是如此,又为何只是一场虚无。能真的回去那该多好?
尤旋拧眉看着远方,陷入沉思。正忧思着,突然又想到什么,眸『色』亮了几分。
她当初是因为喝醉了酒,一不小心摔了跟头才到这大霖的。那如果她再喝一次酒,出点什么意外,是不是就有可能回去了?
尤旋原本是下定了决心,此生都绝不再饮酒的。
可既然都到了这样的地方,后果已经酿成,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倒不如破罐子破摔,赌上一把。若是再被一场意外给带回去,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尤旋想着,一时间心中多了几分希冀,索『性』便出了客房来到底下的大厅。
此时天『色』已晚,住店的都已经歇下了,厅堂里并无什么人,只有守夜的老板娘还在,正拨着算盘珠子算账。
尤旋走过去道:“老板娘给我拿几壶酒,要最烈的那种。”
老板娘下意识抬头,明显十分意外。她愣愣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思忖:这姑娘瞧着也像大户人家的,怎么还能那样饮酒?
“姑娘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吗,我们这里的酒可是很烈的,你一个姑娘家喝多了只怕不好。”老板娘好心提醒。
尤旋说:“没关系,你只管拿来就是。”
老板娘这才送上来一壶,尤旋接过后原本是打算拿回房间里喝的,却被老板娘唤住了:“姑娘心里如果不高兴,不如我陪你喝两杯?这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守在这儿也寂寞。”
尤旋转念一想,答应了。
两人在桌边坐下,尤旋帮老板娘倒酒,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饮尽。
这酒辛辣,跟大越的不太一样,口感也不怎么好。不过为了试一试能不能回去,她又仰头饮了一杯。
老板娘在一旁看着,有些目瞪口呆。
她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姑娘家这么能饮酒。
然而她正兀自惊叹着,那边刚喝了两杯的尤旋已经倒下了。
老板娘:……额,好像也没有很能喝。
那刚刚居然还敢说要几壶酒?
幸好她只给了一壶。
老板娘上前唤了唤她:“姑娘,你喝醉了,赶快回房歇着吧。”
尤旋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好似没有听到老板娘的说话声一般。
老板娘看她一个姑娘家睡在这儿也挺可怜的,琢磨着必然是有什么心事,一时生了怜悯。
她叹了口气:“也罢,还是我扶你回房吧。”她说着把尤旋扶了起来,送上楼。
今天晚上留宿的人很多,其实老板娘并不知道尤旋是哪个房间的,但是记得她刚刚是从左侧出来的,便照着原路给送回去。
上了楼梯左拐,老板娘看着两间卧房,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又唤了唤尤旋:“姑娘,哪个是你的房间?”
尤旋『迷』『迷』糊糊间听到声音,掀了掀眼皮,静默须臾之后指了指其中一间。
老板娘应着扶她推门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并没有掌灯,好在老板娘对每间卧房的布局都很熟悉,轻车熟路的将她搀扶到床前让她躺下,并帮忙盖了被子。
随后关上门,出去了。
……
穆庭蔚在客栈里『药』浴之后便躺下就寝了,睡梦中他仍觉得很不安稳,身体里有热流窜涌,燥热难耐。
他『迷』『迷』糊糊之间,灼热的大掌握到了一抹柔软纤细的女子的手,美妙的触感让他颤了颤身子,因为贪恋那份美好,他将那双柔夷紧紧攥在了掌心,又一路向上『摸』到她纤细的手腕。
如此清晰的触感,让穆庭蔚逐渐肯定,身边躺着的……是一名女子。
他一定是体内的蛊毒无法压制,这才做了这样的梦。
既然是梦,他自然也不会顾忌,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将身旁的女子扯进了怀里,随后翻身压上去,覆上了那柔软的唇,细细品酌。
……
一场酣战之后,穆庭蔚体内情蛊散尽,周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舒畅。
他竟然,有些贪恋这场美妙的梦,恨不能晚些苏醒。
怀里的人儿依旧那般真实,两人亲密相贴的触感,更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穆庭蔚拥着她,亲了亲她的唇,她的颈……渐渐地,动作缓慢下来,有些怔住。
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了些,真实的就好像,真真切切发生过一般!
他蓦然醒过神儿来,一个翻身坐起,看看四周漆黑的卧房,目光落在榻上依稀可见的女子轮廓,心中大惊。
果然不是梦!
而此时榻上的尤旋,也悠悠转醒。惺忪间她觉得周身好似散了架,酸困中还有些隐隐作痛。
那感觉,便好似梦里被谁给打了似的。
她『揉』着沉重的脑壳,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记得自己在客栈里梦到阿爹阿娘,之后就想试一试喝了酒出点状况能不能回去。之后老板娘说陪她饮酒,结果她饮了两杯就醉了。
再然后……是老板娘送她回来的?
可是她身子怎么这么疼,这么累呢?而且她……好像没有穿衣??
尤旋一下子彻底醒了,蹭的坐起来,拿被子护住自己寸丝未着的身子,抬眸间看到旁边隐约坐了个……男子。
尤旋心中一慌,怒喝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我床上?”
穆庭蔚也还没醒过神,又听她这般质问自己,他顿了顿,低沉着声音淡淡道:“这话,该我问你。”
尤旋:“??”什么意思,这不是她的房间,不是她的床?
天呐,不会是老板娘把她送错房间了吧?
所以,不是人家强了她,而是她酒后胡闹,强了人家良家好儿郎?
那这跟堂姐强拉人给自己当面首有何两样?尤旋之前一直是很不齿这种事情的,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干出了这样的事!
太禽兽了!
可事到如今要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对自己以身相许吧?尤旋思来想去的,还是觉得好生安抚一下对方才是。
“那个,我昨晚上喝醉了,进错房间,不是有意冒犯……其实,这事你身为一个男子应该也不算吃亏,对吧?要不然,咱们就当是一场『露』水情缘,就,别太放在心上?”
尤旋说着,又『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衣裙,把一个钱袋取下来递给他,“你要是还觉得委屈的话,这个,就当是补偿你的吧。”
穆庭蔚被眼前这姑娘的反应整懵了,愣愣地坐着,没有反应。
尤旋以为他还委屈着,就主动塞他手里:“别不接啊,有总比没有好吧。虽然这黑漆漆的,咱们彼此看不清对方什么样儿,但其实我很好看的,而且还是女儿身第一次,你,你不亏的,如今还有银子赚,捡了大便宜呢!”
穆庭蔚:“……”这女子什么意思,把他堂堂帝师当成卖的?
可明明昨晚上是他『迷』『迷』糊糊强要了她,该委屈伤心的不是她吗?
他正觉得莫名其妙,那边尤旋已经穿好衣服下了榻,又转头看他:“我知道委屈了你,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谁也不必跟外人提起。出了这门儿,人海茫茫的谁也找不到谁,就都忘记了吧。”
说完尤旋要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嘱咐一句:“我给你补偿了,这银子当封口费应该不算少,你可千万别再提此事了。”
见那人始终不说话,尤旋有点急切:“你别不吭声,好歹应一声让我放心啊?”
黑暗中,那边榻上的人沉默良久,终于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嗯。”
他语气慵懒,鼻音上扬,带着几分揶揄跟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