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简单而不失雅致的客栈里,萧飒向穆霆蔚禀报了尤旋给自己的表兄和姑母下/『药』,又设计赶他们离开的事,之后说:“除此之外,尤氏并无不妥之处。”
“属下猜想,尤氏那日突然打探越国,兴许是跟她学的制毒之法有关。”
此时正是清晨,泛着微凉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落在穆霆蔚棱角分明的俊脸上。
他在书案前静坐,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青花瓷茶盏,听着萧飒的禀报,他眸『色』深沉,却并不言语。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萧飒又问:“公爷,尤氏那边……可还要继续盯着?”
穆庭蔚默了一会儿:“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小『妇』人,想来翻不出大浪来。先不予理会。”
“是。”
“倒是越国那边,”穆庭蔚说,“与南蛮之战后,南蛮首领巫奇蛤喇率手下仓皇南渡,想必会与齐王勾结。寻到机会,该提醒越皇齐王的狼子野心才是。”
萧飒不满道:“巫奇蛤喇去越国搅混水不管咱们什么事,公爷何不任由他们闹腾?若非越国公主,公爷您身上的毒也不会……”
穆庭蔚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斯人已逝,多言无益。何况,我还欠越国铭轲太子昔日救命之恩未报,提点一下并无不妥。”
萧飒这才没再多言此事,紧接着寻问另一件事:“公爷,仪仗都准备好了,咱们何时去安华寺迎太后和乔阳公主?”
穆庭蔚此次来寄州,主要便是奉旨迎当今太后和先帝之妹乔阳公主回宫。
去年北方出现旱灾,幼帝又刚刚登基,民心混『乱』,朝野不稳。
穆庭蔚建议太后和乔阳公主出面,去往大霖香火最盛的安华寺吃斋念佛一年,为天下百姓祈福。
正是此举,为朝堂之上的幼帝赢得了民心。
如今旱灾早已解决,一年期满,穆庭蔚奉旨迎太后和乔安公主回宫。
萧飒问及此事,穆庭蔚道:“先去见寄州知府,随后去安华寺迎人。另外,关于寻找徐正卿的事还需留意。”
萧飒应道:“公爷放心,属下一直派人打探,前段时间发现徐正卿和他的表妹进了寄州城,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穆庭蔚点头,又嘱咐一句:“此事暗中进行,不可张扬。”
“喏。”
——
赶走了尤岚和高曜生那对母子,又遣散了下人,尤家难得回复平静。
这几天尤旋格外忙碌,重新招募下人,管理家中内务,翻看家中田产铺子的账目,还要抽出时间来陪伴母亲樊氏。
樊氏怕她累着,总是格外自责,但看到女儿如今这般能干,她又觉得十分欣慰:“没想到你在京中一年,倒是学会了官家中馈,之前未出阁时,你可是连碰都不碰这些的。”
尤旋笑笑:“女儿总是要长大的呀,否则怎么保护好母亲?以后母亲就安心养病,心情好了,说不定这病也就跟着好了。”
她在大越时时常帮母后打理宫中内务,如今面对小小的尤家,自然根本不在话下。
樊氏点着头,又有些心酸:“当初把你嫁去秦家,总想着你会过得好的,如今才过去一年却……罢了,你嫁去秦家本就是高嫁,他们高门大户的规矩多,日子难免不舒心。只是苦了你,这个样子,日后可再怎么寻好人家……”
尤旋笑着握住母亲的手:“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了,永远陪着你。”
樊氏看着女儿,眼眶红红的。
“好啦,母亲无需为我挂怀,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不是挺好的吗,能吃能睡的,比在秦家的时候日子滋润多了。”她说着还捏捏自己的脸,“才短短几日,我都又胖了呢。”
樊氏总算被女儿给逗笑了。
尤旋松上一口气,看看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母亲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您。”
等尤旋走了,樊氏又忍不住一声喟叹。
春梅劝她:“夫人快别想太多,姑娘那么好,上天一定会眷顾她,再觅得佳婿的。”
“但愿如此吧。”樊氏看着窗外的月『色』,掩唇咳了几声,又叹道,“春梅,你有没有觉得,阿贞此次回来变得不一样了。”
春梅想了想:“以前姑娘比较闹腾,『性』子也活泼,如今安静了,而且还懂事了很多。”
“是啊,她以前总粘着我唤我阿娘,如今都改口叫母亲了。”
春梅道:“许是在帝京规矩多,姑娘这才有些变化,夫人莫多心才是。”
“倒也不是多心,只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她看我的神情跟以前不同了,目光躲躲闪闪的。我瞧着,她心里应该藏着心事儿。”
——
尤旋的住处在芳芜院,离落雁堂不远,不过半刻钟便到了。
回去后,她由茗儿侍奉着沐浴之后,穿了一件水绿『色』束腰长裙,坐在妆奁前由茗儿帮她梳理头发。
茗儿看着镜子里的她,喃喃道:“姑娘这段日子好像又美了许多,比以前更好看了。”
“是吗?”尤旋笑她,“还不是一个样?”
茗儿摇摇头:“就是感觉更美了,奴婢也说不上来,就觉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姑娘,”茗儿又问,“这一年里夫人不知道姑娘怎么样,可奴婢是一直跟着您的,您也没学中馈,怎么就会了呢?还有,给大姑『奶』『奶』和表少爷用毒的事,这几日奴婢心里总嘀咕。若非奴婢一只跟着您,几乎没离开过,都要怀疑您,不是以前的姑娘了。”
尤旋神『色』怔了怔,扭头笑对茗儿说:“如果我说你家姑娘遇到了神仙点播,一下子就变得厉害了,你信不信?”
茗儿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点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可是姑娘这突然的改变,实在有点不合常理。
这思来想去的,似乎还真是被神仙点化了更有说服力一些。
尤旋被她的样子逗得轻笑,捏捏她的脸蛋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尤旋又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你家姑娘心里藏了个秘密,可是我现在觉得还不适合告诉你,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跟你说,好不好?”
“嗯嗯。”茗儿点头如捣蒜,“姑娘不说也没关系,其实奴婢觉得,姑娘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后就再也不会欺负我们了。”
尤旋握了握她的手:“那,这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别跟其她人说,好不好?”
茗儿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什么都不说!”
尤旋笑笑,随后柔声道:“你也累了,回去早点歇着,今晚不必守夜了,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会儿。”
茗儿这才乖巧应着,嘱咐尤旋早些休息,然后退了出去。
尤旋起身在窗外站了一会儿,去书案前提笔作画。一张白『色』的宣纸上,很快勾勒出一幅美人图来。
画上的女人身着凤冠凤袍,风姿绰约,眉目如画,面上的微笑慈祥而柔和。
尤旋望着那副画,唇角噙了一丝笑意。
耳畔似乎有人在说:“清平,你又把母后的眼睛画小了,你看母后的眼睛明明很大的,咱们父皇的眼睛才小。”
“臭小子!你说谁眼睛小?朕的眼睛明明很大!咱们家就你眼睛最小,还好意思说话!清平,给你哥哥也画一幅,眼睛只有一条线的那种!”
“母后你看,父皇他又欺负我。”
“好了,多大的人了,跟个孩子闹什么?没一点帝王的样子。清平也别画了,过来歇歇,母后帮你剥的莲蓬,一会儿要被你皇兄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