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程晟终于头脑完全清醒过来。
等到麻『药』效力真的过去以后, 伤口是真有点疼。
还没法碰、没法『揉』。
因为难受,睡得一直不安稳。但每一次醒来,祁衍的手指总能暖暖地牵着他的手指。
“疼……”他昏昏沉沉呢喃, 祁衍就低声安慰他, 亲亲他的指尖。
他就又睡过去。
他从小不喜欢生病、还怕手术。但自从有了小衍以后, 无论是痛楚还是难过都再也没那么可怕。
小天使肯心疼他,就感觉好了一些。
程晟还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时光交错, 祁衍黑瞳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恨,红着眼睛问他那我算什么, 说你就是个骗子既然不打算选我为什么要对我好。
他咬牙切齿, 说你们母子俩可真有意思,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程晟梦里一个劲跟他说对不起。
那几个字破碎的厉害, 几乎含混不清。
他多想他知道, 其实那时他心里也像是拔出了根,带走了骨血。
后续的剧情有点『乱』, 很『迷』幻。
又回到了电影的场景,翡翠岛陷落, 金『色』的小鸟重获新生飞向自由,王子则沉在湖底, 隔着那一片湛蓝的海水仰望着永远触碰不到的天空余温。
你走以后, 我会永远一个人沉寂。
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
傻哥哥睡着的时候, 也总是皱着眉。
祁衍免不了一次次苦笑着替他『揉』开纠结的眉心。
他一直牵着他的手,小时候就听说过“十指连心”。
那时候怎么能想到, 他会在余生被一个人处处牵心。
掌心里哥哥的指尖冰凉, 祁衍努力用温暖包裹。心疼程晟总是受罪,又庆幸能手术,终归能一点点好治好。
他的宝贝一直那么辛苦, 他以后要对他特别好,让宝贝每天都甜甜的。
两周后,程晟终于拆线了。
他迫不及待给祁衍一个抱抱。
那个拥抱祁衍也渴求了很久。
他努力避开伤口,将程晟整个人圈得紧紧的。病房的『药』水味,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椰子香,想哭又想笑。
那天窗外下了一场细雨,雨过天晴有彩虹。
……
祁衍公司的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程晟住院,好多都来看望。
病房里各种花、各种水果饼干,各种祝福的小卡片很快对了很多。
公司里大家都喜欢程晟,看完花式赖着不走,祁衍每次都把人往外拎。
小玥和小舅舅也来了。
程晟跟祁衍在一起半年,一直都没有见过小玥。
他其实很想见她,又不太敢。谁让他的存在太尴尬,是他毁了她的家、让她的童年颠沛流离,现在又抢走了她优秀的哥哥。
他对于小姑娘实在心存愧疚。
多年不见,小姑娘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眉眼中依稀有当年的模样。程晟一时间想起好多事。
祁玥倒是很开朗活泼。
不仅心无芥蒂带了礼物,还笑眯眯抱相机各种给程晟和祁衍拍照说是出院留念。
她能看得出程晟全程紧张无措。
她想小晟哥哥一定不会知道,她现在的一切表现,都是她哥整整做了半年的工作换来的。
重逢后她哥对她很好,很关心她的学业,周末会带她去逛街买东西,给她解答生活里遇到的各种疑『惑』,对她千依百顺。
只有在程晟的事情上,异常严肃。
他说小玥对不起,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依着你,只有他不行。你年纪还小,也许很多事没办法彻底想通,这没关系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等。
在我确定你会好好对他之前,我不会让你们见面。
她那时候其实有点难过,但很快也就明白了,他的哥哥就是那么喜欢那个人,舍不得任何人再伤害他一点点。
祁玥其实并非接受不了这些。
她念的国际学校成天宣传平等自由,两个男生在一起压根就不是个事儿。而且爸爸妈妈老师们也经常会说,这个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的人、有各种各样的选择,要学会理解和包容。
她也不是不喜欢程晟。
她始终记得小时候小晟哥哥给她读童话故事,那么温柔。
只是那时候她太小了。
既不明白自己的妈妈怎么就生病了,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人要了。『奶』『奶』总说,小玥你要快快长大,长成能打败大巫婆的大姑娘。
她“哦”着,却始终不明白谁才是罪魁祸首老巫婆。
现在终于都清楚了。
要说心情不复杂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
那天探过病,小舅舅开车送祁玥回家。
祁玥在车上一路恍恍惚惚。
她当然希望哥哥能幸福。因为哥哥是她的骄傲,哥哥的一切决定她都要努力支持。
可是好难呀。
她当然看得出哥哥有多么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个人,小晟哥哥灰『色』的眸子也很温柔,微笑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可是。
可是这一切也都不能改变一些事实。
比如他身体不好拖累哥哥,比如他是坏女人的儿子。
祁玥知道她哥哥本来能找到更好的。
好几个爱豆小姐姐都喜欢她哥,小姐姐还带她出去玩过。
祁玥好喜欢那几个小姐姐的,她还一度想不通那么漂亮的姐姐哥哥都不知道多看两眼,是不是榆木脑袋。
小姐姐多好,活泼又健康。
“呜,但是不行!我不能这么想!”
“哥哥喜欢小晟哥哥,他选择的我就要喜欢。我必须支持哥哥的幸福。”
小舅舅:“屁呀!”
“你真为你哥将来好,就来跟你舅一起努力,咱们拆散他们!”
小舅舅都要气死了。
他至今看程晟哪里都不顺眼,所以祁衍根本不让他们轻易见面,还因为嫌弃他天天在身边叨『逼』叨直接滥用职权让公司把他派去了隔壁城市的分公司。
小舅舅被“流放”依然不死心,每次找到机会回来总公司都还是抓住一切机会,试图把侄子“劝回正道”。
结果,不仅没劝成,侄子居然还打算休息?!
业界领头羊自毁长城,就因为要照顾那个病秧子做手术?
他真的忍不住,又把祁衍拽出来苦口婆心。
“我今天还就真说了,难听我也要说,他就一个小三的儿子,他妈害惨了我姐!他到底哪里好了?”
“你也不替你妈想想!他生病你居然还在这忙不迭你、你这简直就是……而且他生病根本就——我姐要是醒过来看你这样不得气死?”
你就是贱。而且他生病根本就是自己报应、活该!
这话就在嘴边了,只是不敢说全。祁衍脸『色』已经冰冷的下来,小舅舅知道说出来他唯一的外甥八成要跟他彻底翻脸。
结果这么一想,他自己先就委屈死了:“我这真不是挑拨离间,就是不明白,你到底『迷』他『迷』什么啊?”
“他到底为你做什么了?啊?”
“是,他小时候护着你,可他妈那么坏,他护着你不是该的吗?你说他『性』格好,难道成天病恹恹还话不多就叫『性』格好?全天下所有闷葫芦『性』格都好?”
“我根本没见着他对你哪里真心!”
“我就看见他嘴上说对你好,转头选了给他妈养老送终!说真的祁衍你不憋屈吗?你坠马车祸动手术的时候他都在哪儿?你成夜睡不着吃『药』的时候他又在哪?”
“他哪里值得你对他掏心掏肺!”
小舅舅说着,说到激动自己还真哭起来了。
“我就是看着太来气了。这什么东西啊,你找啥样的不比找他好!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
“……”
他一个三十岁的男的,也算是公司高管了,不顾形象在那嗷嗷哭。
阳光从玻璃窗透下来打在侧脸上,祁衍叹了口气,无奈极了。
类似的话,小舅舅说过无数次了。
他以前还反驳,现在干脆任他闹算了——能怎么办?
祁衍没跟小玥说他跟程晟的点点滴滴,因为小姑娘年纪太小,他怕影响她。
但那些故事,他都跟小舅舅说过的。
无奈小舅舅死活听不进。
“……也许,等到有一天,你也爱上一个人,就会都明白了。”
“说真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天天跟一些『乱』七八糟的夜场货『色』稀里糊涂的混了好吗,去找一个真正喜欢的、想跟她结婚的,到时你就都懂了。”
小舅舅暴躁:“我结婚,我结什么婚!你这么让我『操』心我怎么结婚!”
“我怎么跟我姐交代呀,她的宝贝儿子啥都好,就是打小被坏女人儿子的小恩小惠给带歪了……”
祁衍哭笑不得。
真的无论他怎么解释小舅舅都根本不信,总觉得他对程晟不过是年少时的温暖和恩惠的依恋『迷』『惑』。
真不是。
他喜欢的,是太多太多别的东西。
灰眸里的认真执拗,软乎乎的很好『摸』的『毛』衣,他微笑时牵动人心的温和,各种。
渐渐就陷得越来越深了。
就变得时时刻刻想宠他,又想欺负他。想答应他一切要求,看到可爱的绒『毛』就想到他,看到好看的衣服就想着他穿上的样子。
想看他笑。想时时刻刻吻他,想把他宠坏,想把他养得最后骄横自大无恶不作。
想时时刻刻脱掉他的衣服,无数下流的妄想all about him。
小舅舅绝望了:“你自己听听,你爸当年也是一样鬼『迷』心窍的!他们一家真就是狐狸精转世吧!”
“可祁衍你也不是那么不孝顺的孩子啊,你怎么能原谅他妈做过的那些事?”
“……”
“没有原谅啊。”
“也不会原谅。”
“没有原谅的,但是放下了。”
“因为如果不放下,一辈子也不可能不幸福。我既然想要幸福,又为什么要跟自己作对。”
他微笑,阳光照着他的金发。
少年回过头,黑瞳璀璨,认真犀利又笃定。
这样优秀的孩子很多事情是想得很非常清楚的。小舅舅其实都知道,但他就还是意难平!接受不了!
“那我问你!如果当初坏女人没得病、没死呢?”
“……”
“那他不是要伺候他妈一辈子?只不过他妈恰好早死了。他选的根本不是你,这你也气得过?”
祁衍垂眸:“并没有那样的如果。”
小舅舅:“可是如果呢?”
“如果,”祁衍垂眸,“我不相信‘如果’。”
“因为非要说如果的话,如果我妈妈跳下去的那天,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没有在糖果店和花店逗留那么久。”
“……”
“那一天,我本该在她跳下去之前到家。”
“可那天是节日,所以我拿着零用钱,先绕到糖果店给小玥买了一包糖豆,又去花店给她挑了一支花。”
“因为想挑一朵特别完美的花,所以挑了很久。”
“‘如果''那天我没有买那些,而是早点回家,妈妈抱着我哭一场,说不定想通了不会跳下去了。”
“但人生无法用‘如果’来计量。”
“小衍……”小舅舅一脸心疼,说不出来话了。
“我知道,知道你觉得不公平,总觉得我吃亏受委屈,”祁衍垂眸,“但其实这种事,谁说得清楚。”
“他也为我付出了很多,互相之间早就说不清楚了。而且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就不该以谁爱得深来做裁量。”
“我想跟他在一起,这就已经够了。”
“如果非要分出个多少,如果一段感情总有一个要喜欢得更没救一点,我宁可那个人是我。”
“我宁可承受多一点,如果这样可以让他轻松一些。”
“我想看他有朝一日,能够无忧无虑地笑出来。”
……
程晟出院后,在家休养了一个月。
休息好后,祁衍牵着他的手在国内各地兜了一大圈。那时冬天已经过去了,所到之处百花盛开,都是最绮丽的春光。
春天的路程结束以后,盛夏,程晟又回去做了一次心脏手术。
在家养了两个月,深秋的时候,祁衍又带他出去玩了一圈。
山林里是深红、金黄和剩余的青翠,层层叠叠带着雾气美丽的颜『色』。
程晟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破掉的古董娃娃。
本来早该被扔掉了,结果遇到了温柔的小天使,修修补补,细心地保养。终于让他焕然一新,又吱呀吱呀重新地活了过来。
当然,旅途也并不全是浪漫。
程晟最近越来越确定他的小天使果然也不是每天都很靠谱。
两次出发前,祁衍都信心满满“一切包在我身上”,打包行李时不让他『插』手,结果一出了门就发现丢三落四、忘这忘那。
各种牙刷带了牙膏没带。换洗睡衣带了内裤没带。
祁衍:“不准笑!没带就再买,又不是买不起!”
程晟:“那,你还『迷』路呢。”
祁衍:“………………”
“谁规定的就不能『迷』路了?导航错了还怪我吗,有本事你给我人肉gps?”
程晟憋住笑,努力不跟他杠。
车子在异域风情的北疆穿行,祁衍带他去看大沙漠、去钻魔鬼城,年轻男孩子好奇心旺盛总想往没人的地方跑,都被程晟硬扳回来。
“不准去!没人的沙漠那么危险,你想什么呢?”
程晟也是无奈。这么调皮的孩子没有他跟着怎么行!
他又想起祁衍小时候爬高上低从书上栽下来,还有手贱去炸泥巴。他好像从小就不作不死。
他都没有变。
程晟经常坐在车上,看着少年俊美认真不服输的侧颜。
看着他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和小时候一样光彩耀眼。
经历了那么多事实,幸福的难过的,所幸他的小天使最终还是原来那个阳光少年。
初心不改,依旧勇敢坚定又温暖。
当然偶尔,小天使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遇到越野车开不过去的地界,他就开始念叨买飞机。然后愁住家附近没私人机场,不知道该往哪停。
程晟:“你行了,买什么飞机!不要异想天开。”
祁衍黑瞳明亮:“但我听说,巨石阵、麦田怪圈那些,要从上面看才更有趣。”
程晟自己大概穷尽一生都不会想到从天空看什么麦田怪圈。
小天使的天马行空总是能让他惊讶。
程晟两次手术都很成功,旅途的锻炼也让体力增强了很多,但毕竟身体虚,偶尔累着了还是会需要休息缓缓。
所以偶尔也会走走停停。
在酒店住几天,祁衍陪他昏天黑地地睡。
程晟努力摆脱“自己是拖累”内疚感。
他答应过小衍了,再也不说丧气话。虽然他是没有非常健康的身体,也有点无趣,也不太会哄人开心。
但所幸他炽热的心是真诚的。
一切都可以努力、慢慢来。
……
祁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带哥哥出来玩真没错,程晟渐渐地,被他带活泼了。
一开始刚出来玩的时候,还很拘谨。
两人一起去云南看表演,“魔术师”拿鸟和小动物表演,程晟还总会煞风景地拽拽他,跟他戳穿魔术师的各种小把戏。
“没有什么厉害的,刚才那个就是障眼法,鸟本来就在那。”
“他就是把那个兔子放在了帽子底下……”
如此一本正经、不解风情。
可日子一多,渐渐的,他就不那么紧绷了。
会认真听着少数民族的鼓点、在篝火晚会上出神,会去感兴趣地围观他们脸上绘制的油彩。
甚至部落里的老『奶』『奶』要给他脸上画一次『性』的假纹身,他都乖乖让画了。
他一本正经的脸上,被画了一道红『色』的荆棘,像一道长长的红『色』的泪。
那种放|『荡』妖冶的花纹,搭配他那与之格格不入的严谨内敛的气质,简直就是勾死人不偿命。
祁衍当晚就没忍住。
摁住他,一番上下其手的折腾。
可惜那红『色』隔了几天就掉了,不止祁衍深觉可惜,程晟自己也有点失落。
但这也就罢了,没隔几天去了新的村落,那边不画纹身了,是巫师婆婆帮忙穿耳洞说是祈福。
程晟:“……”
祁衍:“不行!不行!不卫生也不安全!”
偏偏他们来的路上,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独自来旅游的小姑娘。小姑娘很勇,直接就坐下让给扎了三个耳洞,涂上红『色』的草『药』『药』水。
程晟:“真不疼吗?”
小姑娘:“不疼!就啵的一下就好了,没有感觉!哈哈哈我可以戴一排耳钉了!”
祁衍:“……”
“别看我,我是不会同意的!别人可以,你不行!”
程晟:“哦。”
祁衍都服了,鬼能想到一本正经的哥哥居然还会想要扎耳洞啊?
合适吗!那么一本正经的气质搞几个耳钉?
说不定很合适……
但是不行!
祁衍本来以为他想戳耳洞就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没想到啊。
第二天去附近着名的大瀑布,又遇到小姑娘。
小姑娘:“呀,好刺激!我要去玩瀑布蹦极了,你们在旁边帮我拍几张照片可以吗?”
程晟:“……”
祁衍:“?????”
“你在异想天开什么!你现在心脏是好了是吧?蹦极你都敢想了!”
程晟:“没有,没有想。”
明明就是有!
他又好笑又心疼,大庭广众把人『揉』怀里。
其实,也并不算是完全吃惊吧。
因为哥哥本来就是很奇妙的——看似内敛无趣循规蹈矩,但其实根本不是那样。
他其实好奇心重,也喜欢萤火虫,喜欢大自然,喜欢新鲜、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早就想过,哥哥的本质应该跟他一样,也是一只皮皮虾。
只是一直压抑。
他一直都在想,他什么时候能变回原本的样子,能开开心心跟他一起皮呢?
“小衍。”
“嗯?”
“你怎么了?”程晟晃了晃手指,灰眸看着他,略微担心。
祁衍摇头,“你啊,要是真喜欢这种危险的活动,过两年等医生批准了我带你玩,现在不准,听话?”
程晟:“好。”
“好你就别看了!真是的,皮皮虾也不能那么皮,才做完手术就开始飘!”
“还有,答应我的二十斤肉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涨出来?”
……
程晟其实有点小小的不服气。
他第二次手术的时候,明明已经达到标准重量了。
结果手术后又跌了一点,小坏蛋就不承认了,还擅自把要求又增加了五斤。
但无论如何,秋天回家还是发生了很开心的事情——这次递交的入学申请早早就收到了答复,确定可以春季入学。
他马上,就可以和小衍一起念书了。
这年冬天特别冷。
祁衍来了南方四个冬天,第一回在这座城市的冬天看到居然有人穿上羽绒服。
实在太冷了,他决定干脆带程晟一起去东南亚的海岛过圣诞和新年。
哥哥一直都很喜欢大海。
他们的房子就在海边,他总没事就去海边的小道吹吹海风跑跑步。祁衍每次都说,这还不算美的。
他家旁边这片海虽然干净,但毕竟是市郊的海。
不够蓝。细沙也是暗淡的黄,贝壳都是破碎的。
他告诉程晟,真正热带的海岛海水都分三四层颜『色』,有蓝有绿如夏日的雪碧一样,有细白的、甚至粉红的沙,沙滩上有大大的螃蟹在晒太阳。
说得程晟就很向往,想一起去看那样的海。
只可惜。
出发前夕,s市一项科技峰会为了撑门面千方百计求小祁总出席。
祁衍:“不是说好给我放假的吗?”
程晟:“小衍不然,你就还是赏光去一下吧……”
主要是负责会务安排的同事压力山大,哭唧唧私底下求程晟帮忙劝劝。
程晟在公司喝过人家泡的茶,也不好看人家为难。
正好,会议结束后s市那边直接飞有航班,他们可以直接到海岛的机场见。
哥哥都这么坚持了,祁衍也就只好乖乖去开会去了。
小舅舅也去了。
会议其实前几天都在s市附近的一个山水古镇,每天上午开会下午游览,方便行业大佬交际认识,只有最后两天才去s市闭幕。
那几天祁衍很忙,小舅舅比较闲,一闲下来就各种悲风伤月。
不为其他,就因为这里离他们的家乡就一小时车程。
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和那个小城很像。
小舅舅忍不住就又开始叨叨他那一套。
祁衍让他闭嘴,他偏不。祁衍这次也不让,就开始跟他你一言我一句地吵。
话赶话,越说越难听。他说祁衍你看你脑子不好,上赶着倒贴人家贱不贱。当年你爸有多贱你就有多贱。
祁衍已经没什么长辈了,他认真在“我得孝顺我小舅舅”和“干脆抽死这孙子”之间抉择。
突然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座机,抬头是他们家乡小城的号码。
祁衍实在想不到一个他已经离开了四年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单位会找他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他渐渐愣住。
然后他说,你继续说,我现在就过去。你等我过去我马上到。
小舅舅:“小衍你去哪?”
祁衍脸『色』惨白的吓人,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