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军大营里,听说谢衍来了骆君摇吓了一跳,瞬间想起秦药儿来定国军大营求援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恐怕是回城去找谢衍了。
也就是说…谢衍已经知道自己遇到曲天歌的事情了。
坐在桌案后面的骆云看着女儿突然变色的模样,有些不高兴起来,“这是怎么了?怕谢衍生气?”摇摇都不怕他生气,却怕谢衍生气?这怎么行!
骆君摇叹气道:“不是怕他生气,他最近很忙啊,我又没什么事他还专程跑出来一趟……”
闻言骆大将军瞬间面无表情。
哦,不是怕谢衍生气,是舍不得谢衍太辛苦了。
骆云轻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看兵书。
骆君摇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一溜烟出去了。
看到迎面而来脚步轻盈的娇小身影,谢衍原本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快步走到骆君摇跟前,低头拉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方才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骆君摇笑道,“你看,我一点伤都没有受,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还专程跑这一趟?”
谢衍沉声道:“没看到你好好的我怎么放心得下?是我不好,不该放任曲天歌在外面这么多天。”
骆君摇望着他,幽幽道:“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说,我不该跑出城来?”
谢衍唇边掠过一丝笑意,道:“你想去哪儿都可以,不过以后还是要多带几个人。”思索了一下,谢衍又道:“虽然面对曲天歌那样的高手,一般护卫也没什么用,但是多带些人总能安全一些。”
谢衍不会不切实际地考虑能找个与曲天歌匹敌的高手当护卫。别说那样的高手可遇而不可求,便是真的有除了曲放也不会再有人屈尊降贵地去给人当护卫。
哪怕是当朝皇帝也没有那样的待遇,除非谢衍自己亲自保护。
骆君摇挽着他的胳膊笑道:“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曲天歌短时间内肯定没空来找我麻烦。”
谢衍道:“我听说了,他受了重伤。”
骆君摇略带几分得意地嗯哼了一声,扯着谢衍去见骆云了。
等到谢衍和骆君摇辞别了骆云从定国军大营出来,叠影正站在大营外等着他们。
“王爷,王妃。”
谢衍微微点头,“如何?”
叠影道:“只找到了一些曲天歌的血迹,袭影说按沿途和曲天歌停歇之处的血量计算,他应该伤得不轻,袭影和冷霜已经先行回城布置搜捕曲天歌了。”
谢衍道:“很好,传本王的命令,十日之内曲天歌如果还不现身,本王就在城门口将曲放活剐了。”
叠影一怔,有些不解道:“王爷,为何要等十日?”
谢衍淡然道:“他既然伤得不轻,现在必然藏在某处疗伤,未必能知道这个消息。”
“那……如果十日之后他不肯现身呢?”叠影道。
谢衍道:“那八成是伤重不治了,曲放留着也没用。”曲天歌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只要还没死十天时间足够他出来见人了。
“明…明白了。”叠影看着揽着小王妃上马的自家王爷,忍不住在心中轻啧了一声,看来王爷真的是气得不轻啊。
天牢最中心的甲字号牢房里住着三个人,曲放盘坐在牢底照常打坐练功,余沉重伤委顿在地上,因为身上的伤没有得到治疗,显得有些凄惨。
今天刚刚进来的雪崖仪容看起来最得体,依然还是白衣若雪风度翩翩的模样。
不过这份得体没什么用显然也支撑不了几日,一片漆黑也没有人能看到他的模样。
这地方可不像之前住的单人牢房,虽然面积不小却完全没有个人空间,更不可能有什么洗漱的地方以及更换的衣物。
三人分别占据牢底的一个角落,形成了个规整的三角形。
雪崖靠着身后的石壁闭目养神,他不想闭目也不行,即便是睁开眼睛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对于黑暗雪崖并不陌生,却并不喜欢。
“曲先生,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面么?”雪崖突然开口问道,空气中有回声传来。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曲放淡淡道:“雪崖公子如果想出去,就自己想办法。”
闻言雪崖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漠北神剑,原来就是这样的骨气?”
曲放冷声道:“在下等着见识雪崖公子的本事。”
雪崖语塞,论机关之道他自然比曲放懂得多,也正是因此他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难缠,才想要试探一下曲放能否靠实力硬闯出去。
朝廷收罗了那么多的能工巧匠,毕竟也不是百吃干饭的。
看曲放的反应,显然是真的出不去了。
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饶是雪崖也隐隐有些焦躁起来。
他不怕死,却不愿意就此放弃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被关在这里,纵然是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头顶上方突然亮起了一团火光,片刻后上面传来了沉重的开门声。
雪崖抬手挡住了光线,待到眼睛适应了之后方才抬头向上看去,却看到骆谨言出现在上方,“骆大公子,才一会儿功夫我们又见面了。”
骆谨言看了雪崖一眼道:“两个时辰,确实只能算一会儿。不过在下不是来看雪崖公子的。”
雪崖心中有些寒,才两个时辰?他都感觉过了快一天了!
心中虽然焦躁,雪崖面上却依然笑着道:“难不成是来看余将军和曲先生的?”
骆谨言不答,直接看着曲放道:“曲放,你的好徒弟今天在城外意图挟持我妹妹。”
曲放睁开了眼睛,抬头与骆谨言对视,从骆谨言眼中看到了冷漠的寒光。
曲放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如果可以请骆公子转告天歌,让他不必费心了。授业之情,他已经报答的足够了。”
骆谨言冷笑了一声道:“但是曲天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另外……我也不确定,他还有没有机会听到这话。”
曲放脸色微变,“他怎么了?”
骆谨言道:“他受了重伤,现在失踪了。摄政王说,十日之内如果看不到他……曲先生,你就可以准备上路了。”
曲放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虑之色,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担忧,而是为曲天歌感到担忧。
曲天歌是他唯一的徒弟,这么多年即便白靖容一直希望他能多收几个徒弟,他也从未答应过。这些年这个弟子因为他已经付出太多了,如果再因他而丧命,曲放实在是难以接受。
不知是因为离开了白靖容身边,还是因为每日坐在黑暗中确实有助于人思考,曲放这些天回想着这些年的事情,心情也有了一些变化。
他并不后悔自己为白靖容做的事情,却着实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这个徒弟。
若只是自己为白靖容死了也就罢了,如果再加上曲天歌一起……
沉默了半晌,曲放方才道:“摄政王直到今天才布这样的诏令,想必之前并不想和天歌撕破脸。”
骆谨言微微挑眉没有说话,曲放自顾自道:“摄政王想招安天歌,为他所用?”
曲放沉吟了片刻,才又摇头道:“天歌不会投身朝廷的。”
骆谨言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几天前摄政王或许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恐怕未必了。”
曲放搭在膝上的手不由一紧,沉声道:“你们想杀了他?”
骆谨言低头看着他,淡淡道:“还是那句话,曲先生,白靖容重要还是徒弟重要,好好考虑吧,你还有十天时间。”
说完,骆谨言的目光落到了余沉身上,“余将军,你的案子也已经送到刑部了。虽然最近三司衙门都忙得很,但你的分量绝对有资格和宁王谋逆并驾齐驱,你还有几天可以想想还有什么遗愿。”
原本像是睡着了的余沉慢慢抬起头来,缓缓道:“左右…也不过是个死,有什么区别?”
骆谨言轻笑道:“既然如此,余将军为什么不现在就死?好像并没有人捆着你的手脚,更没有限制你的武功吧?”一个人如果要死,是阻止不了的。
余沉不答,骆谨言道:“所以,余将军还是余愿未了,不是么?”
“你们会满足我的遗愿么?”余沉问道。
骆谨言道:“不会,但我有些好奇余将军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说是好奇骆谨言的表现却很淡漠,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
沉重的关门声之后,牢房再次陷入了黑暗。
半晌,黑暗中才有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我也……想知道、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