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君摇三人在院子对面的屋顶上,并没有受到突如其来的爆炸波及,但毕竟直线距离也不过十来丈,还是被那连续几声巨响震得耳朵轰鸣。
骆君摇只来得及想:幸好这个时代炸药的威力不大,不然今晚都得交代在这里。同时伸手一把将被吓得险些跌出去的秦药儿给拽了回来。
秦药儿惊魂未定地拍拍心口,道:“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骆君摇已经回过神来,按了按耳朵淡定地道:“爆炸,里面埋了黑火药还有助燃的火油。”
叠影脸色也难得的有些难看,如果他没有早一步出来,而是像里面的人一样被那些金银珠宝迷失了神智,现在恐怕也……
“王妃,您先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危险了。”叠影道。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再爆炸?
骆君摇蹙眉道:“不用担心,那个宝库现在应该不会再爆炸了。”
黑火药并不稳定,经历过这么一轮之后该炸的早就炸了,里面不大可能会再生二次爆炸。不过,现在他们大概也进不去了。看着对面后院里的滚滚浓烟和浓烟中隐现的火光,只怕整个宝库里面都已经燃起来了。
夜色里,一片混乱。
有哀嚎声,有怒骂声,还有兵戈相向的声音。
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终于惊醒了一部分人的神智,也或许是里面火势太大实在不可为,终于有人开始从那院落中往外退去。
“他们要撤了!”秦药儿道。
骆君摇也跟着站起身来,“现在不撤,还等什么?咱们去找翎兰和卫世子,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卫长亭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了一跳,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看着远处院子里开始有人往外跑,卫长亭轻哼了一声示意一边的人朝远处旗语,“所有跑出去的人,全部拿下!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大人。”站在另一边窗口的一个黑衣男子果断地挥动令旗,朝驻守在黑暗中的定国军将士布命令。
片刻后几道颜色不同的焰火从几个方向升起,显然是定国军将领对命令的回复。
卫长亭说完这些,便一挥袖转身匆匆下楼去了。之前被骆君摇派来的翎兰也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皇城府尹望着两人下楼的背影欲言又止。
半晌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大晚上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好好的皇城,怎么突然就乱成一锅粥了呢?他都能想象到明天朝中大臣们在早朝上弹劾他的情形了。
卫长亭下了楼,走出大门看向迎上来的黑衣人,问道:“还是没有曲放的下落?”
黑衣人摇头,“回世子,没有。”
卫长亭皱眉,鸾仪司在距离皇宫这么近的地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仅仅是为了好玩儿?
还有白靖容显然也参与了其中,但是白靖容身边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两个人却突然失踪了,这让卫长亭不得不警惕起来。
“王爷还在跟人打架?”卫长亭皱眉道。
黑衣人有些无奈,道:“王爷那边除了余沉和曲天歌,至少还有十几位一流高手。”
卫长亭忍不住想翻白眼,“现在城里乱成这样,他还有心情跟人打架?怎么想的!”
黑衣人叹气道:“就算王爷不想,也没用啊。寻常将士,一时间对付不了那么多的高手。若是让他们散开或者隐藏在暗处,只会更危险。”城里不像是一马平川的郊外,甚至树木丛生的山林。那些绝顶高手一旦混入其中,想要抓住着实不是一件易事。更不用说,一旦这些人到处乱闯,对普通百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了。
卫长亭只觉得头疼,却也知道现在谢衍靠不上了,叹了口气道:“算了,让我想想。城西有骆家,喻将军在宫中,这边定国军也能控制,除了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玩意儿,好像也没什么大事。那么……鸾仪司这么到底是图什么呢?”
今晚是弄得皇城很乱,但是那又怎么样?
正在卫长亭低头冥思苦想的时候,骆君摇三人快步从街道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不等卫长亭开口,骆君摇一把抓住了卫长亭问道:“宫里只有喻明秋一个人?”
卫长亭愣了愣,道:“怎么?”
骆君摇有些着急地道:“鸾仪司的人在宫里!”
“什么?”饶是卫世子一时间也被这个消息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怎么可能?喻明秋带了定国军亲卫入宫守卫。”
骆君摇急得直跺脚,“他们不是闯入宫中的,他们本来就在宫中!”
听了这话,卫长亭的脸色刹那间有些白,“王妃怎么知道的?”
街道尽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卫长亭抬头看去,就见到骆谨言一身戎装快步而来,跟在他身后的玄甲军将士。
人还未走近,就听到骆谨言沉声道:“是我告诉她的。”
“骆大公子?”卫长亭道。
骆谨言往日显得有几分温润的眉宇间此时却染上了几分煞气和锐利,骆谨言微点了下头道:“我方才得到消息,鸾仪司的中枢,就在宫中。”
卫长亭没有问这是哪里来的消息,这些都可以过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确是宫里的情况。
“骆大公子这消息确凿吗?”卫长亭问道。
骆谨言点头,“至少有八分把握。”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卫长亭一眼认出那是一块进出后宫的腰牌。
哪怕骆家位高权重,但身为外臣的骆家也是不可能拥有这种随时可以进出皇宫的腰牌的。谢衍倒是有,但是以他的身份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天然的通行证,根本不会有人去查看他的腰牌,况且这一块也根本不是谢衍那块。
骆谨言道:“这是从鸣音阁缴获的。”
“鸣音阁?”
骆君摇道:“大哥带人抄了鸣音阁,雪崖和鸣音阁主带人跑了。”
骆君摇也有些惊讶会在南市遇到本该在城西的骆谨言,但骆谨言凝重肃然的神色却让他们没能多交流,只是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
南市这一边闹起来不久,鸣音阁果然不出所料的也开始闹幺蛾子。骆谨言也完全不想做什么缓和,直接下令进攻鸣音阁。
拿下鸣音阁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虽然一开始鸣音阁看起来声势浩大仿佛要往外冲出城西的模样,但真正的实力与他们表现出来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武卫军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攻入了鸣音阁。当时鸣音阁的上层,如雪崖等人早已经不知所踪。骆谨言立刻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被人给摆了一出空城计。只是对方大约没想到,骆谨言压根就不想陪着唱戏,他直接下令进攻。
鸾仪司今晚的真正重点根本就不在鸣音阁,在现鸣音阁里有出入宫禁的腰牌的时候,骆谨言就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这种出入宫廷的腰牌并不多,而且管理极为严格。即便是宫中的管事,也是出宫之前申请领取,回宫之后必须立刻交还。但这种令牌鸣音阁里却不只这一块,而且全部都是真的。
这些人今晚四处点火,闹得整个皇城兵荒马乱,都是为了掩盖他们真正要做的事情。至于那个地宫两连接城外的通道,那地宫存在那么多年,该送进城的人恐怕在他们注意到鸣音阁之前就已经进城了。
卫长亭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地从袖中取出一支信号焰火射向了天空。
随着尖锐的响声在夜空中传来,焰火在空中绽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令字。
卫长亭沉声道:“传我军令,流觞亭附近兵马依旧照令行事,密字营所属,即刻赶往皇宫。城内亲卫军,分路前往皇宫八大门。传信给顾将军,让他注意城外!”
“是!将军!”暗处连续传来几道应是的声音,有人飞快地在夜色中离开。
卫长亭看向骆谨言和骆君摇,“骆公子,城西那边……”
骆谨言道:“城西无恙,卫世子尽管放心,顾珏将军已经带人出城了。”
卫长亭剑眉微挑,“骆公子来了这里,顾珏也不在城西……”
骆谨言淡然道:“武卫军已经控制住局势,还有武卫军徐将军坐镇,若是还能闹出乱子,城西那些人就不用活了。”
卫长亭点头,“骆公子这么说,在下自然放心。现在……”
众人侧看向皇宫的方向,因为方才的几声巨响此时整个皇城都已经被吵醒了,唯独皇宫的方向依然安静如初,他们也只能看到远处夜幕中高耸的玉露台依然在夜色中伫立着。
此时的皇宫里并不如外人所以为的那么安静。朱太后大晚上突然被几声巨响惊醒,还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现皇宫里已经莫名其妙变了天了。
朱太后震惊地望着姿态优雅地坐在大殿上的俊美白衣青年,被人毫不客气地推了过去。
朱太后有些踉跄地跌倒在地上,她抬起头来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么?!”
方才推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原本最信任的内侍和宫女。
坐在主位上的白衣青年轻笑了一声道:“大晚上吵醒了太后,实在是抱歉得很。”朱太后自然听得出来,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她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扫视了一眼整个大殿。
大殿里的人并不多,其中有几个往日侍候她的宫人,但是此时他们脸上都没有往日里恭敬小心,只是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仿佛没看到她此时的狼狈。
还有几个明显陌生的人,这些人都站在距离那白衣青年最近的地方,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冷漠,仿佛她不是一国太后,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妇一般。
旁边还有一坐一站两个男女,男子坐在椅子里垂着头闭目养神,朱太后看不见他的表情。那女子却一脸担心地看着那男子,丝毫没有理会朱太后的意思。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太后终于有些害怕起来。
白衣青年微笑道:“太后娘娘不必紧张,在下雪崖。我们是来帮你的。”
朱太后愣了愣,隐隐觉得雪崖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思索了片刻,她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前些日子,身边的人将阮家的事情当成笑话讲给她听过,她当时也确实只当成是笑话听了便作罢了。
“你…你是阮家大公子?是阮相让你来的?”朱太后道。
雪崖笑道:“太后可以这么认为。”说罢又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扶太后起来。”
若是往常朱太后早就大雷霆了,但是现在她却也知道什么是形势比人强。
被人毫不温柔地扶了起来,朱太后定了定神,望着雪崖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想要做什么?”雪崖笑道:“我说了,我们是来帮您的。”
朱太后轻哼了一声道:“本宫是一国太后,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
雪崖挑眉笑道:“是么?太后…娘娘这个太后,过的自在么?又有几分太后应有的权力?恐怕再过几年,就连陛下也会不将太后娘娘看在眼里了吧?”
朱太后沉默不语,脸色却有些难看。
雪崖笑道:“太后不必隐瞒,您在宫中过得是什么日子,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所以,我才说……我们是来帮您的。”
朱太后看了恭敬地站在一边的内侍宫女,她此时毫不怀疑雪崖的话。因为她曾经最得用的心腹,此时的恭敬确是给别人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朱太后咬牙道。
雪崖微笑道:“东陵鸾仪司掌事,雪崖。”
朱太后身为世家女,鸾仪司这个名号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知道的鸾仪司只是东陵朝某个衙署罢了,没有人告诉过她当年的余绩和鸾仪司的那些事情,但是东陵这个词代表着什么她却是明白的。
“你们想要复国?”太后的眼神瞬间更加警惕起来,她之所以是太后是因为她儿子是皇帝。如果这些人想要推翻大盛,光复东陵,那就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是帮她了。
雪崖摇头笑道:“东陵亡国已经数十年了,东陵皇室后人无能自甘堕落,何须我们这些外人来复国?”
“那你想做什么?”朱太后问道。
雪崖道:“帮太后摆脱谢衍的控制,让太后成为真正的太后。如今陛下年幼,太皇太后病危,谢衍不过是先皇的堂弟,连陛下的亲叔叔都不是,却妄想挟陛下以令天下,岂不是荒谬?在下可以帮太后,垂帘听政。”
“我凭什么相信你?”
雪崖笑道:“我已经坐在这里了,不是么?”
朱太后心中一震,皇宫守卫森严,这些人却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宫中。还有那些明显已经倒戈了的宫人,这样的人在宫中到底还有多少?
朱太后心中升起了一股惧意,她望着端坐在殿中俊美无俦的青年,“你们…对知非做了什么?”
雪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笑了一声道:“知非?太后是说摄政王谢衍?他…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