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整个上雍皇城都陷入了沉睡。
就连城西这样的地方,离开鸣音阁一段距离之后,周围也变得幽暗寂静起来。
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在街道上往前行驶,车夫有一搭没一搭低声与坐在旁边的护卫闲聊着。马车后面,还跟着四个骑马的护卫。
马车里,一个三十出头面容白净却有些油腻的男人搂着一个娇弱妩媚的美人儿,一边和美人儿调笑,一边眼神嫌弃挑剔地把玩着手里那块形状怪异的五彩琉璃。
美人儿依靠在男人怀里,好奇地道:“这便是公子花费了一百多万两买来的宝贝呀?”
男人嗤笑了一声,道:“什么宝贝?不过是快没什么用的琉璃罢了?这种玩意儿,本公子若是想要能买一屋子。”
美人儿巧笑嫣然,“既如此,公子为何还花费那么多银子买一个无用之物?”
男人挑起美人儿的下巴,在她唇上用力地亲了一下,笑道:“一百万两算什么多?不过么…若是这一百万两能买来个美人儿垂青,倒也勉强算是值得。”
美人儿眨了眨眼睛,面带惊喜,不想那男人却毫不留情地道:“本公子说得不是你。”
美人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依然还是柔媚无骨地靠在男人怀里,“奴家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岂能没有自知之明?哪里值得公子如此高看。只是…不知公子说得美人儿是谁?”
男人笑道:“方才与本公子抢东西的,便是个绝色美人儿。”
美人儿怔了怔,“可是,那不是个男的么?”她被男人带进了地宫,自然是全程旁观了这男人是如何花钱如流水的。
男人轻哼一声,“你懂什么?”
被他如此训斥,美人儿也没有生气,一双妩媚含情的眼眸望着他。这样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即便是万花丛中过的情场老手也忍不住心中一阵火热,搂着美人又是好一番亲热。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那里面坐着的可是三十年前的东陵第一美人儿啊。”男子笑道。
“三十年前……”他怀里的美人儿哑然,看向男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了几分诡异和古怪。
三十年前的第一美人儿,就算再怎么惊为天人,论年纪也足够当你娘了吧?
这男人却丝毫不以为耻,兴致勃勃地道:“好看就成了,年龄有什么重要的?若是能得东陵双姝垂青,这一百万花得也不冤。”
美人儿大约实在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不仅是诡异的年龄和辈分问题,没有一个美女喜欢听男人在自己面前盛赞另一个女人。
还是个……老女人!
“公子,这个…能给奴家瞧瞧么?”
男人确实不在意这玩意儿,随手就抛给了怀中的美人儿,“看吧,别弄坏了就成了。”
美人儿连忙接在手中,仔细观摩起来。
男人看她的模样嗤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半块琉璃么?”
美人儿道:“可是,这块琉璃值一百万啊,还不值得仔细看看么?”
男人放声大笑起来,“你说得对!”
男人得意中带着几分轻蔑地看着怀中的美人儿爱不释手地把玩五彩琉璃的模样,心思很快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马车离了鸣音阁越来越远,街道两旁也越的幽暗寂静起来,只能听到车轮和马蹄轧过路面的声音。
马车突然震了一下,外面传来车夫略带惊慌控制马儿的声音,然后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马车很快停稳了,男人有些恼怒地道。
外面却没有人回答,男人放开了怀中瑟瑟抖的美人儿,起身掀开了车帘。
寂静幽暗的街道上,只有马车四边角檐上挂着的灯出淡淡的光亮。车夫依然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身体却在微微着抖。
原本坐在他身边的护卫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来人!”
男人将头探出马车,回头去看跟在马车后面的护卫。只看了一眼,瞳孔就骤地一缩,额边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四匹训练有素的马儿依然落后半个车身跟在马车旁,但马背上却早已经没有了人影。马儿脚下的地上,躺着四具尸体。
幽暗的夜色下,他们身体下的地上被浸出了大片的黑色。
“方公子,打扰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男人惶恐而茫然地四下看了看,才终于将目光锁定在某处。
街边的屋檐下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夜色幽暗他看不清楚他们的相貌,只知道是两个身形高大修长的男人。
“你…你们是谁?”男人惊惧交加,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刺耳,“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站得靠后一些的男人低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几分轻蔑,“瀛洲方家富可敌国,谁不知道呢?”
男人定了定神,咬牙道:“既然知道就识趣离开,否则方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们也不想得罪方家,问方公子借个东西,马上就走。”
“你们想要什么?”男人道。
“今晚方公子在鸣音阁拍下的那块五彩琉璃。”
男人有些怀疑地盯着屋檐下的两个人,咬牙道:“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你们是今晚在拍卖会上的人!”
对方沉默不语,显然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富可敌国的家族出来的公子,固然骄纵一些却也不是纯然的蠢货,他怀疑地看着那两人,“你们是…跟我抢东西的人?怎么,拼财力抢不过本公子,就想要打劫?蕲族容夫人,也不过如此。”
街道上越寂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屋檐下的人突然轻笑了一声,“如此,倒是不能留你了。”
男人脸色微变,连忙道:“等等!不过是一块琉璃罢了,本公子不稀罕!送给容夫人便是了,但是你们要保证本公子的安全!”
“可以。”
男人松了口气,连忙回头就朝里面的人道:“快,拿来!”
然而,回头之后他却呆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原本坐在车厢里,妩媚入骨的美人儿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连同那块一百万两买来的五彩琉璃。
今晚仿佛注定要生一些什么,无星无月,正是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深邃狭窄的小巷更是让夜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夜色中,一个纤细的身影飞快地在小巷里穿梭着,她纤细的身形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四周虽然幽暗,但她一双妩媚的眼睛在夜色中却格外的明亮,眼中有着盈盈笑意。
突然,她脚步一顿。
在她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人仿佛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一般,若非她惯于在黑暗中行动,说不定就直接一头撞上去了。
女子谨慎地后退了两步,握在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地往后藏了藏。
“不知是哪位高人?可是小女子有什么得罪之处?”女子握着东西的手微微颤抖着,出口的话却依然柔媚缱绻,令人心痒。
可惜对方显然并不想吃她这一套,堵在巷口的男人沉声道:“拿来。”
女子神色微变,强笑道:“什么拿来。”
男人冷哼了一声,举步朝她走了过去。
女子见状不妙,突然娇笑了一声,“既然阁下想要,给你便是。接着!”
一道劲风朝着对面的男人射了过去,几乎同一时间女子转身就朝着来时的路飞掠而去。
可惜,她这一招并不能阻止对方。
男人抬手铛地一声,射向他的暗器被打飞了出去。
下一刻,正拔腿狂奔的女子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脑后袭来。她连躲避都来不及,就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男人漫步走了过去,低头拿脚轻轻踢了踢女子的右手,俯身从她手里捡起了一块五彩琉璃。
男人目光在女子双眸大睁的脸上扫过,略带轻蔑地道:“玉面狐狸?不过如此。”
玉面狐狸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这次不知怎么盯上了瀛洲方家的大少爷。倒也确实让她偷到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惜却也因此而丧了命。
男人转身要走,眼神突然一凛,握刀的手紧了紧,目光冷厉地盯着前方的巷口。
“出来!”
小巷的两头,分别有人走了过来。
这一晚对卫世子来说,也注定是个不眠夜。
不到一个时辰,他至少围观了四桩血案,看到五彩琉璃移了三次手。
此时卫世子坐在城中某处屋顶上,远远地眺望着前方街道巷陌,仿佛他真能看见什么似的。
事实上,即便是卫世子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在这样的距离以及这样的夜色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卫长亭觉得自己应该学谢衍和骆谨言,早点回家睡觉而不是在这里吹冷风。
不过幸好,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卫长亭瞄了一眼前方不远处正站在屋檐边上远眺的纤细身形,“霜霜,咱们真的不抢么?”
冷霜回头扫了他一眼,道:“王爷说不抢。”
顿了一下,她又道:“属下叫冷霜,世子请自重。”
卫长亭笑得满面春风,“别这么冷漠嘛,咱们也算是有过同生共死的交情了,你叫我子臻就好了。”
冷霜道:“属下不敢。”
卫长亭道:“你是谢衍的属下,又不是我的。”
这话其实也不算错,原本卫长亭还在镇国军时他品级比冷霜高,自然也算是冷霜的上司。但如今卫世子调任户部侍郎,这么算起来两人确实没啥关系了。
冷霜显然对他这番闲扯不感兴趣,转身继续看向远处的幽暗夜色。
卫长亭叹了口气,冷霜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冷淡不好接近了一些。若是像他们家小王妃那样娇娇甜甜的…
卫世子打了个寒颤,算了,他还是更喜欢霜霜这样的。娇娇甜甜什么的,还是让摄政王殿下自己享受吧。
远处某个房顶上,有什么光亮微微闪了几下。那光十分微弱,并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冷霜沉声道:“看来王泛遇到麻烦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卫长亭眼睛一亮,“蕲族人?”
冷霜道:“摄政王府不出手,现在上雍城里能威胁到他的除了鸣音阁应当就是蕲族人了。”
“走!”两人飞掠而起,越过重重屋顶朝着方才那微光亮起的方向而去。
王泛此时确实遇到了麻烦,他手里握着那块今晚已经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的五彩琉璃,目光冷厉地盯着挡住自己去路的男人。
“曲放,别人怕你我王泛可不怕你。”王泛冷声道。
挡在他跟前的人正是漠北神剑曲放。
在今晚之前王泛其实没有跟曲放交过手,毕竟曲放隐退的时候王泛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哪里有机会见到威名赫赫的漠北神剑?
因此王泛也不怎么将曲放看在眼里,虽然今晚那片刻的过招让他知道对方实力非凡。
什么漠北神剑,塞外第一高手?
不过是个被女色所迷,心甘情愿给女人当狗的废物罢了!
曲放并没有因为王泛明显不屑的眼神而动容,他淡淡道:“东西留下,你走。”
王泛嗤笑了一声,“想要这玩意儿?得你有这个本事才行。姓白那个娘们如今还要靠你保护吧?你若是跟我拼个两败俱伤,上雍皇城里那些权贵,还不吞了她?”
曲放神色冷肃,不为所动。
他确实有一些震慑的效果,但目前蕲族与大盛结盟几乎已经成了定局,那些大盛权贵就算再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些话,自然不必跟王泛这种人说。
王泛扬眉道:“东西给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有些好奇,白靖容那娘们到底是怎么让你们这些人对她俯帖耳的?你…还有那个什么毒王,啊,还有那个叫余沉的。放着好好的镇国大将军不当,跑去蕲族给人当狗?怎么想的?不如…让那女人陪我一……”
他话音未落,一道剑气已经迎面劈了过来。
王泛侧身一闪,让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
曲放眼神冷森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看来,当年谢衍没教会你,什么叫谨言慎行。”
一听到谢衍的名字,王泛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更多的却是随之而起的滔天怒火,当年败给谢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俨然已经成了他地逆鳞,别人提都不敢在他面前提。
“曲放,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提当年!”话音未落,他已经提起刀朝着曲放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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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手机上传的一天,早上起来刚坐下家里电闸砰的一声坏了。这两天外面在修路老停电,时时刻刻处没电恐慌中,拥有三个充电宝依然过不好停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