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才经历了自己大嫂的事,正是心有余悸,听到这个,吓了一跳。
沈烈忙握住她的手安抚她。
冬麦侧耳倾听,便听到孙红霞尖叫声,以及和人撕打的声音,而另一个,明显是王秀菊。
看这样子,是孙红霞肚子里的孩子流了,而孩子流掉,和王秀菊有关?
她皱眉:“怎么最近总有这种事?”
沈烈却道:“这件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别出去,就当没听到。”
冬麦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而就在后院,孙红霞终于松了口气。
她最近日子不好受啊。
她终于和林荣棠圆房了,虽然圆房的过程总让她觉得怪怪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圆房了。
圆房了后,她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这孩子了。
她提心吊胆孩子的时候,自然听说了不少关于沈烈和冬麦的消息,什么人家去城里卖梳绒机了,什么人家攀上了大户彭家,还有什么两口子都去城里了,还有什么冬麦开了一家面馆生意红火。
这一切看在孙红霞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这些都是她那一年的记忆里没出现过的,她开始觉得,自己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吗,不然怎么和现实一点不一样呢?
还是说,自己没嫁给沈烈,所以一切都变了?
孙红霞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当村里媳妇一个个都争着要去沈烈那里上工,甚至还有人说怎么巴结讨好沈烈冬麦的时候,她的心就是被刀子割着,脸上更像是挨了好几巴掌。
太难受了,难受得都不好意思在人跟前说话,出门遇到什么人,人家对她笑笑,她都觉得,人家是不是在笑话她有眼无珠竟然和沈烈离婚。
当别人夸冬麦有福气的时候,她就觉得,那是在笑话她没福气。
沈烈家老宅的梳绒机轰隆隆地转起来,听说那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转,转出来的都是钱,都是钱!
孙红霞想到别人正在挣钱,日夜不停地挣钱,脑子里都要开始疯了。
她突然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不可以也干这个,也许也能挣钱呢?她便有意无意地地撺掇林荣棠,让林荣棠考虑下。
谁知道林荣棠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孙红霞看他这样,只能是算了,毕竟后面也许沈烈还会出事,谁知道呢,万一自己催着林荣棠去干,林荣棠也出事怎么办。
林荣棠看她这样,反而和她解释:“如果我没法拿到村里会计的职务,我肯定得想点别的,现在开始改革了,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得考虑清楚,不能蛮干,像沈烈这种,自己打冲锋冲在前头,风头出了,未必能捞到什么便宜。”
孙红霞听了,眼睛就亮了,她开始觉得林荣棠果然有些本事。
她果然没看错男人。
林荣棠:“前几天我听我二哥说,他也打算干点别的,好像是跟着他之前一个领导干,我们可以先看看他干得怎么样,如果好,我们就借他东风,到时候稳赚不赔。当然了,最好是让我爹想想办法,我还是寻一个铁饭碗,铁饭碗还是比瞎折腾强,出去干事,捞钱,那也得是逼到没办法才做的。”
林荣棠说到这里的时候,眯起了眼睛。
沈烈于他,便是夺妻之恨,冬麦曾经对他说的话,于他来说,就是一针一针地刺在他心上。
他怎么可能不痛?
不声不响,眼睁睁地看着隔壁日子越来越红火,他哪能坐以待毙?
他林荣棠就是吃素的吗?
所以从沈烈开始干羊绒开始,他就没闲着,他特意写信给了首都的大哥,问起来这个行业,听大哥的意思是说,这个行业目前还是有风险,而且本钱大,说可以等等再看。
林荣棠就想着,他再观察观察,到时候真得好,他请大哥扶持扶持,帮着在首都找找关系,那不就一下子超过沈烈了吗?
沈烈再牛,但是他不认识人,肯定不如自己大哥的人脉。
再说,二哥在陵城这么多年,认识的人肯定也多,还能比不上沈烈?
孙红霞听着这一番话,却是意外又吃惊,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已经有了这些成算,比自己想得好多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想尽快流产,想和他正经做夫妻。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说了冬麦嫂子流产的消息,这个消息,给了她勇气,更让她觉得,其实豁出去了,就说流产了怎么了?反正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在!
赶巧这天林荣棠跟着他爹林宝党过去公社里跑关系,家里没人,王秀菊跑过来,因为一件做饭的小事挑剔她,意思是她没好好伺候自己儿子,又说她不能干,做饭不行,看看人家,还开餐馆呢。
孙红霞知道她说得谁,不就是说冬麦吗,当时嫌弃人家不能生,现在倒是说人家能挣钱了,什么玩意儿!
不过孙红霞还是装着,装没这回事一样,甚至还说出去送王秀菊,王秀菊看儿媳妇竟然还挺听话的,婆婆的架子也就更足了,出大门的时候还骂了几句孙红霞。
孙红霞只低着头,一脸委屈小媳妇受气样。
等王秀菊走了后,孙红霞也不进屋,就低着头抹眼泪,周围邻居见了,自然劝劝,她哽咽着摇头:“我没事。”
说完闷头进屋了。
周围邻居看了,面面相觑,心想这也够可怜的,不过又想,谁让你非要和人家沈烈离婚,你们看人家冬麦,现在日子过得多滋润,你倒是好,非要闹离婚嫁给林荣棠,这不是平白来受气嘛!
孙红霞回到家后,一狠心,马上就宰杀了一只鸡,鸡血放在厨房盆里,鸡毛鸡肉则是直接放在网兜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自然遇到村里人,人家问她干嘛去了,她就一脸无奈,说心里不好受,回娘家一趟。
知道的自然明白,她这是被王秀菊磋磨了。
孙红霞出了村子没多久后,便将鸡毛鸡肉直接扔了。
其实本来想送给娘家的,不过又怕来回太远,万一林荣棠回来早呢,于是就干脆不去了,狠心扔了。
回到家里后,她便将鸡血倒出来,从厕所到屋里,洒了一路,之后又洒得炕上炕下都是,最后把菜盆给洗干净了。
洗干净后,一切就绪,她就虚弱地躺在了炕上。
等林荣棠进门的时候,她正晕在炕前,不省人事。
林荣棠见了,自然是微惊,忙要抱她,又要带她去医院。
她便趁机醒来,哭着喊着,说孩子没了,这下子全完了。
说她觉得小肚子坠痛,就跑去上厕所,结果就流出好多什么来,她勉强撑着回屋里,又流了好多血。
她哭着说完这个,看到了林荣棠那怔怔的眼神,心里便有些得意,心想反正你别想找你孩子了,你还能把厕所给扒了挨个找吗?不嫌恶心得慌?
林荣棠抿着唇,盯着孙红霞。
孙红霞突然就有些害怕,她怕林荣棠看穿自己,她觉得林荣棠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其实林荣棠这个人挺有心机的。
她咬着唇,哭唧唧的,想着怎么也得瞒过去,反正医院肯定是不去的,她就说去了医院害怕,想到自己流产的孩子难受。
林荣棠当然知道孙红霞一直有这个心思,可他并不想让她流产,她就这么一直装下去,装到最后,他会暗地里帮她,帮她抱养一个孩子,到时候他的秘密,这辈子都不会暴露了。
但是他也小看了孙红霞,在他去公社的时候,竟然这么快寻到一个机会,把流产这件事给做出来了。
所以他的计划只能落空了。
不过这对他也是有利的,一场流产,几乎没有什么破绽,瞒过了这么多人,装得这么像,以后哪天孙红霞控诉自己不行,她怎么圆谎,怎么说当时的流产是假的,谁能信她?
她要么心甘情愿地和自己过日子,帮着自己瞒下去,要么承认自己被别的男人搞大了肚子栽赃嫁祸自己,而无论哪种,她这辈子都完了。
所以林荣棠在片刻的失落后,马上也就接受了。
接受了后,他试探着,估计说要去医院,孙红霞自然吓得不轻,忙说不用,他便非要带孙红霞去。
当然是故意的,看孙红霞吓得那样子,她对自己真是没半点怀疑,以为自己铁心认为她肚子里确实曾经有过自己的孩子。
他对此感到很愉快,这就对了。
这样的孙红霞,怎么可能怀疑自己。
他逗也逗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去隔壁村里找老大夫,出门的时候,一脸难过,就差把自己妻子流产的事昭告天下了。
于是等他回来,他便看到他的妻子正和他娘王秀菊对骂,哭诉着,一脸疯狂的绝望。
按理说,他应该上前,去劝一劝,可他就是不想。
他觉得他好像被抽离了这一切,就这么看着,两个女人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在那里叫骂,看着孙红霞疯狂地指着自己娘的鼻子哭骂,之后一脸绝望地要撞墙,哭诉着说自己孩子没了不想活了。
这戏,也太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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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红霞狠狠地哭骂,跳脚大骂,甚至扯着王秀菊撕打,哭着喊着说你害了我孩子,如果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流产,说是要让王秀菊赔她孩子性命。
王秀菊平时挺泼一个人,现在却是傻眼了,她昨天还笑话冬麦娘家嫂子孩子没了的事,没想到今天就轮到自己了。
她被儿媳妇揪头发,竟然也没反抗。
自己的孙子就这么没了,谁能不难过呢!
孙红霞这里看王秀菊没反应,就更来劲了,这下子可让她捉住理了,她指着王秀菊鼻子:“你害了我的孩子,我这辈子不可能饶了你,我一辈子都饶不了你,我恨你一辈子,你欠我的,你欠我孩子!”
周围人听着这悲苦的声音,都唏嘘不已,想着孙红霞就这么流掉孩子,真是不容易。
再看旁边的林荣棠,怔怔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就跟傻了一样,也不知道在想啥。
说起来也是可怜,两个媳妇,头一个不能生,后一个怀上了结果滑了胎,这叫什么事啊!
就这么闹腾了大半天,最后到了晚上时候,林荣棠在炕上抱着孙红霞,借着月光,他看到孙红霞眼里还有泪水,哀伤而无奈。
他便觉得,这个女人真可怜了,这么卖力地演戏,结果最后,还不是把她自己给坑了。
她今天演得越真,将来就越不好解释。
当然了,他其实并不想她陷入需要解释的境地,既然嫁给了他,那就好好跟着他过,这样不是挺好?
这么一想,他竟对孙红霞生了怜惜和感激,这个可怜的女人,注定跟着他一辈子,跑不掉了吧。
他抬起手来,轻轻抚过她流过泪的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想要什么,钱是吗,还有好日子?
他并不是多么用心险恶的人,也不是没有良心,既然她愿意跟着自己,要陪着自己煎熬一辈子,那他就设法给她弄到钱好了。
沈烈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挣到了钱,又那么充分地拥有了冬麦,那他就想办法,挣比他更多的钱。
站得比他高,将他踩在脚下。
到时候,他要看看冬麦到底选什么,选一个贫穷到被他踩踏在脚下,但是能给她带来欢愉的男人吗?
至于冬麦,旁观了这一场大戏后,越发小心,平时看到林家人都尽量避着,特别是孙红霞,总觉得她神神叨叨的。
沈烈听她这么说了后,淡淡地说:“隔壁的,不用搭理,人家婆媳两个是绝配,不见得谁输给谁。”
冬麦听这话,都忍不住笑出来。
沈烈想起林荣棠,在心里补了一句,这夫妻两,也是绝配,不见得谁输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