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骑着车子回到家,先过去找了胡翠儿的男人,她记得胡翠儿男人王富贵曾经做过泥瓦匠,给人帮工过。
她大致说了下那房子的样子,王富贵听了后说;“这个就是材料钱,自己人做的话,也不费多大功夫。”
冬麦听了更加放心了,回到家后,便开始翻菜谱,研究饺子馅,饺子馅肯定得和时节相结合,比如冬天用大白菜,到了夏天菜多了,品种就能多起来。
不过为了能提高速度,减少一些工作量,饺子馅不能超过三种,太多了会麻烦,冬麦翻着菜谱,琢磨着现在村子里种的菜,在那里研究,又把家里的菜各种调制调配,看看能出来什么味道。
当天兴奋得睡不着,反复地琢磨着自己的饺子馅,想来想去的,第二天还是决定回一趟娘家。
饺子馅的事,可以问问自己爹,修整房子的事,得让哥哥帮着把关。
可谁知道,第二天,过去了娘家,一进门,她就吓了一跳。
她娘坐在门槛前唉声叹气的,她爹在旁边闷声喂鸡,一脸的消沉。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忙过去扶起来她娘。
胡金凤看到女儿,差点哭出声来:“你大嫂和你哥闹腾呢,说是不想活了,要喝农药,幸好被发现,拦着,没让她喝下。”
喝农药?
冬麦听着简直是无法理解。
“我嫂这不是马上要生了,好好的怎么要喝农药?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她过来,和哥哥提起来做生意的事,哥哥还挺有干劲,也有想法,让她挺意外,觉得哥哥现在越来越靠谱了。
她正欣慰着,想着哥哥挣了钱,嫂子那里也能安稳养胎生孩子,怎么突然就闹腾起来了?
胡金凤犯愁:“谁知道呢,我估摸着也是你哥脾气不好,你嫂大着肚子,你说犯得着和她一般见识吗?我骂了你哥一通,问你哥到底咋回事,你哥也不说。”
冬麦:“嫂子呢?现在怎么样了?”
胡金凤:“她拿着农药瓶子喝,当时正好邻居媳妇找她说话,看到了,给她抢过来了,可能喝了半口还是多少,灌了肥皂水,现在躺在家里炕上哭,让人劝呢。”
冬麦皱眉:“到底为了啥?嫂那里没说?”
胡金凤:“谁知道呢,两个人啥都不说,你哥也是一头倔驴,可把我气死了,这马上要生老二了,你说这是折腾啥呢!”
冬麦叹了口气:“那我过去看看吧,正好我买了三斤红糖,过去看她,顺便问问。”
胡金凤:“也行,你和你二嫂一起过去,看看到底咋回事,回头我再把你哥骂一通。”
冬麦也没顾得上歇着,擦了擦汗,就提着三斤红糖过去,过去的时候,二嫂冯金月恰好也在,正在那里叹气呢。
冯金月看到她,忙道:“大嫂在屋里头躺着呢,说难受,累了。”
冬麦看看屋内,也不好进去打扰,便问冯金月:“二嫂,到底怎么了?你知道不?”
冯金月:“我听那意思,好像是大哥说了什么,可具体说了啥,咱也不知道,反正问你大嫂,也不说。”
冬麦皱眉,当下轻着手脚过去窗前,往里面看了看,谢红妮侧躺在那里,盖着被子,没什么动静。
当下两个人出了院子,冬麦问:“二嫂,你说实话,大嫂当时喝药,其实不是真喝,就是闹腾闹腾,给大哥一个下马威,是不是?”
真要喝,悄没声地喝了,谁能知道?哪那么巧,喝了两口就来了人,可问题是她大着肚子,她是个孕妇,她怎么着也是一个人,你还不能拆穿她,只能顺着她的心思来。
冯金月:“可不是嘛!其实根本就是嘴沾了瓶口,没喝,估计就眼瞅着别人来拦呢!关键是不知道闹啥呢,要是能说一个一二三来,是大哥的不是,娘那里肯定骂一通大哥,问题是她又不说,谁知道,咱娘就算要给她主持公道,也不知道说啥啊!”
冬麦皱眉。
大哥遇到这么糟心的事,肯定不可能找他来整修房子了,不过大嫂闹到这一步,看来事情挺大的,主要是肚子大了,折腾不起来。
她想了想:“大哥人呢?”
冯金月:“就在屋后吧?我之前看他在。”
冬麦:“行,我过去问问大哥,看看他到底是啥意思,如果是他的问题,劝他给大嫂赔个不是。”
冯金月:“那也成,你好歹问问怎么回事,好好劝劝,这个时候,大嫂这里可真是折腾不起。”
冬麦当下过去了屋后,屋后是菜地,种了一些黄瓜茄子西红柿什么的,现在长得差不多了,黄瓜秧子顺着木架子爬得老高。
而此时,她的哥哥,正闷头蹲在黄瓜秧子底下,抽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便宜烟,沉默地望着墙根处。
冬麦便叹了口气。
她想起来,小时候这处宅子还没盖起来,家里堆放柴火杂物,那个时候也随便种点黄瓜茄子,他们几个小孩会在黄瓜刚刚谢了小黄花的时候就趴那里看,看哪个小黄瓜长出来了,迫不及待地想摘下来尝尝鲜。
如今许多年过去,他们都长大了,娶妻嫁人,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也都有了各自的心事。
冬麦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也有些感慨,其实人活在世,结婚生子做买卖挣生活,哪能那么顺利,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烦恼。
她走过去,陪着哥哥蹲在了他身边。
也没吭声,就这么沉默地陪着。
她看到地上有一只小蚂蚁,越过土疙瘩,又爬过一片叶子,忙忙碌碌地往前爬,最后爬到了旁边的黄瓜秧子上。
那么小的一只小蚂蚁,很努力地在生活,并不知道身边蹲着两个人,伸手指一碾,就能把它碾碎。
冬麦有那么一刻忍不住想,自己和周围的人,是不是也就是一只小蚂蚁,上面有个人看着,只要人家想,一伸手就能给自己出个幺蛾子,就那么被碾碎。
冬麦正胡思乱想着,江春耕却开口了:“你怎么来了?”
声音沉到发哑。
冬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回来看看,过来听说你和大嫂闹别扭了,就过来看看。”
江春耕却道:“啥事?”
冬麦知道自己瞒不过哥哥,只好说:“就是刷刷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江春耕:“刷什么墙?”
冬麦只好说了自己打算在公社租房子,现在这房子需要修整的事:“不过这不着急,店也不是一天两天开出来的,你还是先看看怎么哄哄嫂子。”
江春耕听到她提谢红妮,眼神顿时冷了:“冬麦,你能别提她吗?”
冬麦:“哥,你看你,哪能这样,嫂子那里差点喝了农药,这万一出个啥事,可怎么办?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谁知道江春耕突然恼火起来,他猛地起身,掐灭了手中的烟:“我让你别说了,行吗?!”
冬麦顿时吓到了。
她哥哥脾气是不太好,但是她没见哥哥这样过,哥哥从来不对她发脾气的。
她怔怔地看着江春耕,看他暴躁的样子,竟然有些心疼。
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并不是不讲理的人,现在这样,肯定是心里太难受了。
她喃喃地说:“哥,你怎么了?你和嫂子到底怎么了?”
江春耕僵硬地说:“没事。”
冬麦眼里却有些泛潮:“嫂子那个人……也许心眼小了点,可也是为了家里,你现在好好挣钱,家里也没别的操心事,这,这不是挺好的吗?是什么事犯得着这样?哥,你有啥事,你先忍忍,毕竟嫂子怀着身子。”
她其实心疼哥哥,可事情闹成这样,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最后后悔的还是哥哥啊。
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江春耕苦笑了一声:“冬麦,我知道,我回去给她赔礼道歉去。”
冬麦终于松了口气,松了口气后,却更心疼哥哥了。
她小声安慰说:“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鸡毛蒜皮的,你是男人,她女人怀着身子,怀着身子听说就容易多想,你就少计较。”
江春耕:“嗯,我知道,我犯不着。”
冬麦:“那就好。”
江春耕:“修房子的事,啥时候你要做,和我说声,我帮你弄点石灰,马上就动工。”
冬麦:“不用着急,我这个不急,反正沈烈在陵城,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弄就行,你先忙家里的事。”
江春耕却硬声说:“说了我去,我就能去!”
这声音有点大,冬麦被吓了一下,再不敢说什么了。
回去父母家后,她忍不住对胡金凤说:“我哥心里也挺苦的,你也别总是说他,我怕他受不住。”
胡金凤:“他还受不住?你说媳妇怀着身子,他这是闹腾啥啊!”
冬麦无奈:“娘,我嫂子那性子,说实话,也不是好说话的,两个人凑在一起,还能怎么着?依我看,哥哥其实也不错了,有什么事都忍着,还要哥哥怎么样?现在嫂子是怀着身子,没办法,她怎么闹腾只能随她,我们不和她一起过日子,自然可以远着,可这对哥哥来说,天天忍着气,日日煎熬没个好说话,他心里能好受?”
胡金凤就不说话了。
冬麦:“我劝哥哥忍,你也劝哥哥忍,哥哥虽然是男人,可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我现在都替他难受!”
胡金凤叹了口气:“其实我都不明白,要说穷,也不至于太穷,要说孩子,满满听话,第二个也揣肚子里了,春耕那脾气虽然暴,但也不至于打她骂她,你说有啥啊?”
胡金凤没好意思说的是,以前冬麦在,媳妇那里估计心里生疑,不自在,现在冬麦也嫁出去了,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还给娘家送东西,这个也没什么好愁的了。
所以这到底咋啦,实在想不明白!
冬麦:“谁知道呢,反正好歹熬着孩子生了吧,到时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再说,现在,就算是跪着,咱也得哄着,只能委屈哥哥了,可咱也不敢太逼哥哥。”
胡金凤:“行,我知道,我回头也开解开解你哥。”
冬麦这才放心,却又提议:“让我二哥和我大哥说说,他们都是男人,没准有些话能说得进去。”
胡金凤:“我心里有数。”
冬麦从娘家骑着车子回去的时候,她心里自然不好受,回去自家后,冷锅冷灶的,肚子饿了,想做点吃的,不过竟然没什么兴致。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她喜欢做一些花样,两个人吃起来有意思,可现在一个人,竟然觉得,做什么也没盼头。
又想着哥哥的事,总觉得不舒畅,心疼哥哥,甚至开始想着,如果哥哥当初娶了别人,今天是不是会顺畅很多?
最后思来想去,饭也不想做,干脆出门了。
她想去陵城,去陵城找沈烈。
心里烦,一个人没意思透了,她需要沈烈。
想让他抱着自己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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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麦把兔子托付给胡翠儿,自己骑着车子,过去了公路上,到了公路上,想着自己坐车去陵城的话,还不知道自行车放哪儿,看到前面卖水果的,倒是眼熟,之前来买过几次。
和人家说了说,就把自行车存放在水果摊后头,之后走路过去等客车。
等了半天,客车终于来了,赶紧上去。
路上,难免还是想着哥哥的事,哥哥那沉闷低落的样子,让她心里不安。
客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着,冬麦贴着车玻璃,看着窗外,收割过的麦田被捡过一遍后,已经有农人套了牛扶着犁开始犁地了。
原本的麦茬和零散麦穗便被新翻出来的黑色泥土覆盖,而在那泥土中,发亮的犁刀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田埂处,几个小孩子在地里乱跑,为了半根甘蔗在那里欢呼笑闹,冬麦又想起小时候,她和两个哥哥,还有村里的几个小孩子一起玩,那时候多开心啊。
谁能想到人长大了会有这么多烦恼呢。
客车就这么晃悠着,冬麦便有些晕车了。
据说晕车和人的身体状况和心情有关系,也许果然是真的,她心情不太好,人就晕车了。
不过好在,冬麦这么煎熬着,终于客车进了陵城。
下了车后,冬麦差点吐出来,干呕了一番,也没呕出什么,最后弄得自己浑身无力,她勉强扶着旁边的栏杆站起来,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太阳烤得厉害,冬麦更难受了,觉得自己要中暑了。
她心里便突然委屈了,又觉得难过。
其实没有谁对不起她,也没有人委屈她,沈烈让她跟着过来陵城,她不愿意来,自己在公社里折腾,现在心情不好了,也没说一声,就突然跑来找,弄得自己晕车难受,怪谁呢,当然怪自己瞎折腾。
可还是难受,越觉得怪自己,心里就越难受,怪别人还能怨恨下别人,怪自己只能硬撑着了。
她硬撑着走到了一边阴凉地,又看人家有卖雪糕的,买了一根吃,这么吃了半根后,肚子里得了一点清凉,这才勉强舒服一些了。
她休息了一会后,想着沈烈当时给自己的地址,去公交站牌前看了半天,总算琢磨明白了,上了公交车,晃悠了半天,来到了一处厂房。
厂房位于陵城不太繁华的地方,不过旁边也有学校和医院,冬麦记得,沈烈说过彭金昌的厂子在大西路十号,她就对着门牌号在那里找,可问题是,这边马路挺宽的,看门牌号都难,她看这个是八号,跑老远去另一家厂子门口,一看是七号,只能再跑回去。
这么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找对了,到了厂子门前,也不见人影,大门紧锁着。
看着那上了铁链子锁的铁栅栏门,冬麦的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她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可自从嫁了沈烈,他对自己那么好,她想自己是娇气了。
她再也顾不得别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就那么等着沈烈。
肚子里咕噜叫,不过冬麦也不觉得饿,反而犯恶心。
这么等了半天,等到了冬麦头晕眼花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抬头看过去,就见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有男有女,其中就有沈烈。
沈烈正和人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特别爽朗。
冬麦抿着唇看他。
几个人便注意到了冬麦,沈烈也认出来了。
他惊讶地走上前,蹲下来:“冬麦,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冬麦胃里还是翻腾得难受,懵懵的晕车感让她怎么着都不舒服,她轻轻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晕车。”
沈烈看她脸上出了汗,乌黑的头发被黏在耳根边,脸颊也被晒得嫣红,唇上却没什么血色,甚至有些苍白,顿时心疼坏了。
他忙扶起她:“那先进屋休息一会。”
这个时候,同行的看到了,都问怎么回事,沈烈便简单说了,大家忙说赶紧进去厂子里歇着。
冬麦突然又觉得自己太丢人了,至少这样子狼狈地出现,不够体面。
她被沈烈扶着进了工厂后,又被领着进了一处低矮的平房,房子里面陈列很简单,有两张单人床,还有两个床头柜,角落里放着洗脸盆架和暖壶什么的。
沈烈便让冬麦坐在其中一张床上:“我这几天睡这里。”
说着,他给冬麦倒水,谁知道并没水了。
他无奈:“你先坐着,我给你打水去。”
冬麦轻轻点头,她有些累了,没力气说话。
沈烈提着暖壶出去了,冬麦便躺在床上,躺着后,好像精神好多了,至少没那么难受了。
她无聊地看着屋子里陈设,想着沈烈估计和别人一个房间睡,自己过来,今晚是没法回去了,肯定不太方便。
过了一会,就听到外面响起说话声,冬麦听着好像还有外人,忙坐起来,顺便理了下头发,整理了仪容。
门被推开,是沈烈,还有一个女同志,看着应该二十七八左右的样子。
那女同志冬麦记得,好像是刚才他们一起回来的。
沈烈便介绍了下:“冬麦,这是彭同志,是彭先生的女儿,叫彭天铭。”
彭天铭忙笑着和冬麦打了招呼:“我屋里有些麦乳精,给你拿过来沏水喝。”
冬麦便冲彭天铭笑着点了点头:“嗯,谢谢彭同志。”
彭天铭:“你不用客气,叫我彭姐好了,我看你是晕车难受,喝口水歇一会就好了。估计你还没怎么吃饭,我让小赵出去给你买点吃的,等会他就到了。”
冬麦很不好意思:“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彭天铭:“一点不麻烦,你们先说话吧,我出去了。”
彭天铭出去了,门被关上。
沈烈拿过来麦乳精,给冬麦冲了一杯,递给她喝。
冬麦现在感觉好一些了,虽然依然有些恶心,但是却感觉到饿了,便捧了来喝,麦乳精甜丝丝的,喝了后舒服多了。
“怎么突然过来了?”沈烈挨着冬麦坐下来。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了。”要说有什么特别大的事,也不至于,哥嫂吵架,这种事也是稀松平常,可就是有些心里不好受,想见他。
沈烈看她蔫蔫的,抬头看了下外面,门关着,门前也没什么人,他就伸出胳膊来,将她揽在怀里了。
被坚实的胳膊这么一揽,冬麦便软软地偎依在沈烈怀里了。
不知怎么,就有些想哭鼻子,眼圈也红了。
她趴在他怀里低声撒娇:“你刚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呢!”
明知道不怪他,但还是想这么说,就想埋怨他。
沈烈听她语气中都是委屈,便觉心疼,其实这几天他住在陵城,忙的时候倒还好,晚上睡觉时候总惦记,以至于白天的时候总是在赶工,想着忙完了就回去。
谁知道她这么突然出现了,还虚弱憔悴,像是被风吹雨打过的月季,蔫蔫地垂着。
一时心里都是怜惜,会想着不能让她受任何委屈,又猜测着她突然过来的原因,担心,但是她刚不说,他还是没着急问。
当下只是抚着她的发,安抚道:“怪我,今天机器安装差不多了,调试也挺成功,郭同志说带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庆祝庆祝,结果就回来晚了,平时一直都在工厂里。”
冬麦偎依在他身上,其实他胸膛厚实,也热乎,大夏天这么靠着反而会热,不过冬麦喜欢,就想这么靠着。
她趴在他怀里蹙眉:“刚才人家过来的时候,我看着是不是很傻?会不会有点丢人?”
沈烈轻笑,低声说:“怎么会丢人,这不是挺好的,就是晕车,也没什么。”
刚才他去打水,一起调试机器的几个还都夸呢,说你媳妇真不错,还说你媳妇看着就脾气好贤惠,羡慕他有福气。
其实他知道,脾气好贤惠这个可真看不出来,无非是觉得长得好看罢了,就算在陵城,像冬麦这样的也少见,谁见了不多看几眼。
她这样的,出现在人跟前,别人会一眼就觉得漂亮,至于她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些憔悴狼狈,反而是次要的,没人太在意了。
冬麦想起刚才的彭天铭,她穿着白衬衫,黑裙子,一看就特别能干的样子,便说:“反正我看着有点不像样。”
沈烈觉察到她的情绪不对,好像有点太低落了,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他便低头,捧了她的脸说:“没有,你刚才的那样子,谁见了都夸,说沈老弟你哪里娶的媳妇怎么这么好看,说你怎么这么有福气!”
冬麦咬唇:“真得?”
沈烈低头用额抵着她的,温声说:“骗你干什么,人家就是这么说的。”
冬麦这才放心了:“你机器调试得怎么样了?”
沈烈:“差不多完了,明天把那三台都过一下,也就结束了,我明天去调试,你就在这里休息,或者出去逛街玩玩也行,等我忙完了,我就能陪着你。”
冬麦听他满满的为自己打算:“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
沈烈笑了:“我是小孩子,我需要你陪行了吧?”
冬麦鼻子里哼哼了声。
说话间,听到外面咳嗽声,沈烈忙起身去看,原来是一起工作的小赵,出去买了点吃的,是一只烧鸡,还有烧饼。
沈烈谢过了人家,拿过来,放在桌子上,把烧鸡撕下来,给冬麦吃。
“还热乎着,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烧鸡味道还可以,冬麦现在也觉得饿了,就着烧饼吃起来,再喝几口麦乳精水。
她吃着时,想起来彭天铭:“那是人家彭先生的女儿?”
沈烈:“对。”
冬麦有些好奇:“看着还挺能干的,她也和你们一起调试机器啊?”
沈烈笑了下:“是,她确实很优秀,郭老先生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是独生女,以后要挑大梁的,前些天人家跑去天津学习了,这几天才回来,正好赶上和我们一起装机器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沈烈眼中自然有着欣赏,不得不承认,人家一个女同志,这几天和大家一起调试机器,一点不娇气,吃苦耐劳,能干大方,看得出,以后可以继承彭生的衣钵。
冬麦自然看出来了,虽然知道没什么,却有些酸酸的:“我是不是很娇气,是不是能吃苦耐劳?”
沈烈看她这么说,笑了,却没说话,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然而冬麦却忍不住想撒娇,她趴在他怀里,故意问:“说啊,我吃苦耐劳吗,我能干大方吗?”
沈烈便抱住她在怀里:“一点也不吃苦耐劳,一点也不能干大方。”
冬麦听这话,差点气死了,抬手就要拧他:“你夸别人不夸我!”
沈烈抱着她笑,他越笑,冬麦越气,都要气死了。
最后沈烈终于低头亲她的额,又在她耳边说:“笨死了,那是夸外人的话,你干嘛和外人比。”
冬麦听着这个,心里才舒畅,不过还是道:“那你也得夸我,不然我不高兴,我就要生气!”
沈烈却不笑了,他抱着她说:“可是我不想夸你吃苦耐劳,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你吃苦耐劳。”
冬麦不懂:“为什么?”
沈烈:“我们是夫妻,吃苦耐劳的事我来做就好了,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不是挺好的?”
她太吃苦耐劳,他也会心疼。
不过她愿意开餐馆,他也支持,毕竟人有自己想干的事,并且愿意为之努力,这样活着才有意思。
他低头亲了亲她脸颊,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这么努力,就是想让你过好日子,随心所欲,你也不用学人家,不用和人家比。”
她今天明显心里不好受,过来乍看到自己身边有旗鼓相当的,多少有些泛酸,其实她并不懂,她哪里用和别人比。
别说她确实很吃苦耐劳大方能干,别说人人都夸她长得好看,就算她没有这些,她也是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别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沈烈说的话,冬麦开始没听懂,后来明白了,想了想,抬头问他:“可是如果人家比我优秀很多呢?”
沈烈挑眉,笑望着她,反问:“我是没见过优秀的女人吗?”
冬麦脸上便有些红了,她咬唇:“好了,当我没说!”
沈烈却起身,收拾了她刚吃过的烧鸡,拿剩下的麦乳精水给她喝了,又洗了杯子,给她重新倒了水伺候她喝。
冬麦软趴趴地坐在床头,看他无声地伺候自己,心里那滋味自然不一样。
原来所有的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足。
沈烈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抬头:“对了,晚上人家彭同志的丈夫可能把彭同志孩子送过来,估计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冬麦一愣,之后便有些恼了。
没错,她刚才心情不好,她看到自己丈夫身边有优秀的女人,难免就有些小酸,但其实他只要解释清楚,说人家已经结婚了,自己不就啥都不想了。
结果呢,他就是不说,竟然让自己小小地吃了莫名其妙的一点酸!
她软软地瞪他一眼:“你早不说!”
她是有些小心眼好吧,可自己狼狈地过来,人家落落大方,又听到丈夫夸人家能干,任凭谁能特舒服?
他却故意不说!
沈烈却一脸无辜:“说什么?”
冬麦恼了,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她愤愤地指着他:“你欺负我!”
沈烈闷笑出声:“对,我就是故意的。”
这下子冬麦可真是生气了,她看到旁边的枕头,一把抓起来,向他扔过去:“你这人太坏了,你就知道欺负我,你心眼太坏了!”
谁知道她这里刚扔出去,就听到外面的声音响起:“沈老弟,咱们的机器——”
那人话说到一半,枕头“砰”地一下子落地,那人也就愣住了。
冬麦一怔,之后尴尬得脖子都红了,恨不得当场爬起来回松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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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沈烈过去调试机器,临走前倒是哄了她一番,逗她笑,然而她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好丢人。
沈烈:“没事,你是我妻子,你丢人我也跟着丢人,怕什么?”
冬麦推他,软声埋怨:“走开走开,我不想理你了,都怪你!”
沈烈看她这样像一只闹脾气的小猫,便笑:“怪我,不怪你。”
沈烈走了后,冬麦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又喝了口水,身上感觉好多了,刚才的尴尬,也觉得仿佛没什么大事。
都这样了,只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了,反正别人也不会主动提起。
休息了一会后,她便出门走走,这个厂子是紧挨着一条小河建的,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材,木材底部因为太过潮湿,已经长出了木耳。
厂子里零星几处房子,从布局看,前面应该是厂房,后面这一排低矮的瓦房应该是宿舍,冬麦也没什么事,就随便走走,看到木耳,竟然长得还不错,便随手摘了一些。
摘了好一把的时候,就见彭天铭过来了,看到她便笑了。
她手里提着一个皮带,里面鼓鼓囊囊的。
冬麦忙打了招呼,彭天铭问了年纪,她比沈烈大一岁,便让冬麦直接叫自己彭姐就是了。
彭天铭便将袋子给她:“我看你过来得急,估计也没带什么衣服,这里靠着河,晚上潮,费衣服,这两件我买了后也没穿过,你不嫌弃的话,先穿着试试?”
冬麦自然不好意思要,不过彭天铭还是将衣服塞给她了:“不要和我客气,我不少衣服呢,根本穿不着,你如果穿上正好,你就穿。”
冬麦看她这样,只好接受了:“那我回头洗干净了给你。”
彭天铭又问她休息得怎么样了:“看着倒是精神了。”
冬麦笑了:“是,现在好多了。”
两个人说着话,便也进屋了,彭天铭切了西瓜给她吃,看到她将木耳放在一边,笑着说:“我听沈烈说,你做饭特别好吃,这木耳是长得不错,不过我们都不会做饭,就只能扔这里白糟蹋了。”
冬麦:“你们是操心调试机器,这是大事,正经事,我没那本事,也就闲得没事瞎看看。”
说了几句,冬麦对彭天铭印象倒是不错,看得出,这个人爽朗大方,也是一个干事的人,沈烈倒是夸得不错。
说话还算投缘,便提起来机器调试的事,彭天铭说:“我在天津专门进修过,本来以为自己学了不少东西,可是和沈烈合作了后,才发现他下的功夫真大,不是我进修学得那点干巴功夫能比得上的,许多东西还是得实际经验操练,这点我比他差远了。这次他不光是帮我们安装机器,还教了我们不少知识。所以我爹一直想着,如果可以,请他帮我们把关采购机器。”
这件事,他们之前提过了,不过冬麦估摸着,沈烈未必答应,毕竟挣钱的路子很多,沈烈自己也想尽快将自己家的梳绒机给转起来。
当下冬麦便道:“这主要是看他自己了,他这个人想法太多,也固执,一般人想劝,根本劝不住。”
彭天铭听到这话,看着冬麦,便噗嗤笑出声:“我本来打算走夫人外交路线,劝劝你,让你帮我和他说一下,兴许他就愿意了呢,敢情你这是一下子把路给堵死了啊!”
冬麦倒是意外,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对她的好感增加了几分:“就算他忙自己的事,如果彭姐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就是一句话的事,彭姐随时叫他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在机器那一块大家觉得花费了不少笔墨认为有点水,其实这就是沈烈后来无往不利的基础,这种改造梳绒机,将来会和中外联合研制的自动梳绒机相媲美,会分梳出走向世界为国家创造外汇的产品。
这一点我也是结合了真实的产业发展史,包括唐山的试验,包括天津技术人员在这方面的贡献。
如果前面不花笔墨,后面所有的成就都太过一蹴而就金手指。
至于有读者偶尔会觉得沈烈是重生的,但其实,沈烈做的事情,我是参考了产业发展史以及多个人物创业史综合出来的。
有些过于杰出的人,比起同时代的的人,其表现确实就像是重生的,但你不能否认其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