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亚高侧门小巷
郑裕同伴揽着郑裕肩膀, 嬉皮笑脸地抱怨:“真是不愿意和你一起打英雄联盟,你玩得太差劲了,这次你打辅助, 要是还给我们拖后腿害我们输的话,就把你那辆BMS借我骑三天,怎么样?”
“不不不,三天太短了,一周!”
“成交?”
“反正你要是同意我就陪你去网吧, 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可就回去了, 反正司机还没走呢。”
郑裕皱着眉, 啧一声, 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想得美, 顶多一天。”
闻言,郑裕同伴们笑起来, 兴奋地击掌:“成交!”
郑裕那辆BMS是限量款,他宝贝的很, 能坑来一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们几个里面郑裕打游戏是最菜的,他玩得相当差劲,别人都不愿意同他玩,只有他们几个陪他。
几人笑闹着往巷子里走, 转过巷口, 有两条路,沿着更窄的那条进去,里面有个网吧。
这个网吧还是郑裕同伴之前偶然间发现的,是离德亚高最近的这些网吧里面环境最好, 网速最快的, 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隐藏菜单, 尤其是年糕香肠串做的特别好吃,IS上有好多人打卡过,今天他特地带郑裕过来。
为了一会儿的团体赛能赢,郑裕同伴们耳提面命地给他输入怎么才能打好辅助的干货,一边教学,一边嘻嘻哈哈的笑他之前打游戏时的蠢操作。
郑裕被亲近的朋友调侃虽然羞恼,但并不生气,神情轻松,正笑着脚步却突然顿住,侧头视线投向左侧的一个辣炒年糕小店,装修很简单,整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店内景象一览无余。
徐善和宋璟相对而坐,少女单手托腮,胳膊支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宋璟看,可能是因为她的长相天生楚楚可怜又温柔,眸子清凌凌的,无论看谁都带着一股缱绻多情的意味,手腕上戴着圆润的珍珠手链折射出干净的光线,宋璟也不是在学校时的那副淡漠模样,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染上红潮,比平时更俊俏。
两人都穿着德亚高的制服,看起来像极了一对般配的校园情侣,亮眼登对,可这一幕对于郑裕来说却怎么看怎么刺眼,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薄薄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透过透明玻璃窗死死盯着两个人看。
同伴见郑裕顿住脚步不动,也顺着他的视线朝店内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徐善和宋璟疑似约会的场面,他本就一直怀疑徐善和宋璟在偷偷交往,看到这个场面,啧啧两声,胳膊碰了碰上次反驳他的那个男生,有些得意,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我就说他们俩在偷偷交往吧,你还不信,这回看见了吧,两个人单独出来吃饭不是在交往还能是什么,以徐善的身份如果不是恋爱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屈尊降贵地来这种店里吃东西,她应该在高级餐厅才对。”
另一个男生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徐善会和宋璟这种社会关怀对象恋爱的,略显激烈地反驳:“你用脑子想想,徐善怎么可能和宋璟这种人谈恋爱!”
“要说宋璟是徐善的守护对象,和他一起吃东西是为了月底考核评价拿A 还差不多,要说徐善和他在交往我绝对不信。”
郑裕的两个同伴你一言我一语,就徐善到底有没有和宋璟在偷偷交往这个问题争执不下,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郑裕脸色难看要命,久久没有听到郑裕发表意见,同伴们侧头看他,却发现他拧着眉,隐忍着怒气,死死盯着店里面对面坐着的两人看。
同伴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问:“郑裕,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郑裕眼神阴沉沉的,缓缓扯出抹笑,泄露出几分恶意:“走吧,进去,正好我也饿了,让班长也请我们吃顿饭。”
“宋璟本来就是我们的跑腿,哪有去服务别人的道理。”
闻言,郑裕同伴们纷纷笑着附和:“哈哈,对,进去,看看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裕微微仰着下巴,侧脸紧绷,双手插在裤兜里,推开小店的门,大刀阔斧地走了进去,而他的同伴们紧随其后,徐善和宋璟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附近桌子没有什么客人。
郑裕模样周正,那股财阀公子的从容矜贵刻在了骨子里,又穿着德亚高的制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刚进来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视线,他却直直朝着徐善和宋璟的位置走了过来。
他们一进来,宋璟就看到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朝郑裕他们望过去。
郑裕缓缓勾起唇,神情有些漫不经心,但细细观察就知道眉眼间压抑着怒气,他走到徐善身旁坐下,手往她薄薄纤弱的肩膀上一搭。
郑裕同伴们则在徐善和宋璟左侧的桌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们俩。
郑裕的手搭在徐善肩膀上,徐善表情平静,没推开也没反抗,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郑裕扫了她一眼,而后将视线投向宋璟,一双漆黑眸子凉幽幽的,危险压迫性十足,缓缓开口:“我们班长这是在做什么,请徐善吃饭?”
他声音里透出浓浓的不满:“我们也是你的同学啊,为什么单独只请徐善?”
郑裕缓缓扭头望向徐善,正巧,徐善感受到他的视线,也看向他,眼神清润平静,像是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郑裕凑近徐善,抬手替她拨弄了一下薄薄的空气刘海,将一双漂亮的眼睛完全露出来,语气恶劣又阴沉:“难道因为我们徐善是美人,所以独独优待她?”
他放下手时微微擦过徐善轻颤的睫毛,手心酥麻微痒,郑裕倏地收回手攥紧,视线又投回到宋璟身上,声线冰冷:“我们班长可不能这样厚此薄彼啊。”
宋璟抬眼同郑裕对视,不卑不亢:“你想做什么?”
郑裕调整了一下坐姿,看起来更为正经,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我能做什么啊,只不过是饿了,想让班长也请我们吃饭,徐善可以,我们应该也可以吧,班长?”
正巧,这时服务生走过来递上菜单,询问他们要吃点什么,郑裕随手接过菜单,漫不经心地翻看了两眼:“这上面的全都来一份。”
随后盯着宋璟看,眼底带着嘲讽笑意,明显是在耍他。
说完又将菜单递给他的同伴,男生手放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像是在思考要点些什么,良久,恶劣地笑着:“我们也一样,菜单上所有的东西都来一份。”
服务生有些惊讶:“学生,菜单上的菜品很多,你们点这么多吃不完,没关系吗?”
郑裕将手交叠垫在脑后,身子微微向后仰,翘起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恶劣模样,笑着望向宋璟:“没关系的,今天有我们班长请客,我们班长一向很大方的。”
他眼底有明显的挑衅和恶意:“是吧,班长?”
宋璟看向徐善,想看她是什么反应,他都不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也许是期待徐善能站出来帮他,可少女的表情很平静,淡淡的,同他对视,眼神冷漠,事不关己。
宋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只能沉默着坐在位置上,看着郑裕发疯。
徐善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还剩十分钟,浓密卷翘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柔软又恬淡。
郑裕扫了一眼徐善面前摆着的绿豆煎饼,透白盘子里还剩了很多块,他凑近身子,拿起盘子右侧摆着的筷子,直接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刚咀嚼了两口就拧起眉,一副犯恶心的模样。
见状,郑裕的同伴连忙抽出餐桌上的纸巾递到他手里,郑裕将纸巾捂在嘴上,把绿豆煎饼吐出来,用纸巾裹着,扔进了桌子底的垃圾桶里:“西八,真难吃。”
说着,又望向徐善,突然笑了出声,自言自语:“怪不得剩了这么多。”
嘴里绿豆煎饼的口感很差,郑裕觉得恶心,拿起徐善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半杯冰水里掺了很多冰块,杯口还有浅淡的茉莉粉唇膏印迹。
郑裕故意给宋璟难堪,宋璟比往常还要更沉默,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郑裕和他的同伴们将菜单上所有菜品都点了两份,服务生端着托盘接连不断的往桌上摆菜,本来他们坐的是角落靠窗的位置,但服务生接连不断端着菜品往他们这个方向来,吸引了店内不少人的视线。
紫菜包饭,芝士拉面,蒜香黄油炸鸡,奶酪猪排,金枪鱼盖饭等等一大堆。
除去菜品,光是果汁就摆了一桌子。
服务生也感觉到了压抑不同寻常的气氛,上完菜之后就连忙捧着菜单走了。
郑裕拿起筷子反客为主,招呼着宋璟:“班长吃啊,请客的人不动筷子,我们怎么好意思享用啊。”
宋璟脸色有些难看,桌子下的手摸了摸西裤口袋里揣着的钱包,郑裕用这种最幼稚的方式,想当着徐善的面给他难堪,他的手段总是这么幼稚又恶毒,可偏偏对他这个贫穷的人来说是致命一击,好用的很。
郑裕的同伴们嬉笑着拿起筷子:“谢谢班长的招待。”
“那我们就开动了。”
说完,拿起筷子每样菜品都尝了一口,一脸玩味,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一会结账时宋璟难堪窘迫的脸了。
这种肮脏低贱的社会关怀对象简直是他们无聊生活中最有趣的调剂品。
郑裕什么都没吃,拿着筷子对着他面前这些菜品挑挑拣拣,每样都随意扒拉了两下,眉头越皱越紧,似乎觉得这些东西都难以入口,放下筷子,拿过徐善的那杯水,对着杯子上浅淡的唇印,覆上唇瓣,将水一饮而尽,甚至把冰块都倒进嘴里,慢吞吞地嚼碎,视线一直放在宋璟脸上,笑着说:“整个店里只有这杯水最好喝。”
桌子下,宋璟的手紧攥成拳,白皙手背上迸出青筋,眼底隐忍着的情绪几欲泄露出来。
郑裕勾唇:“谢谢班长的招待。”
说着,打了个响指:“服务生。”
即使他这套高级餐厅的做派在这个小店里显得格格不入,可郑裕是打小就用钱堆起来的财阀三代,无论身处何地都格外游刃有余,显得倒是没那么突兀。
服务生也很配合他,拿着结账单过来,小票很长,叠了好几折,礼貌的询问:“请问是哪位结账?”
郑裕抬手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宋璟,神态漫不经心:“这位,我们的班长。”
服务生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但毕竟一行人都穿着德亚高的制服,而且宋璟长相清俊冷淡,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是穷酸人家出身的孩子,他自然压根没往宋璟拿不出钱来那方面想,温声开口:“学生,一共是九十万韩币。”
郑裕轻轻笑着,看向宋璟,徐善也平静的望着他,宋璟难堪地涨红了脸,他根本没有这么多钱,除去前两天交完房租和买书的费用,兼职的工资他现在手里只剩十万韩币了,遇见郑裕,被他这样恶劣地戏弄,根本没在他的预算范围内。
宋璟神情难堪,不知所措,沉默着,服务生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轻声提醒道:“学生,一共是九十万韩币。”
郑裕唇边勾着笑意,就这样戏谑地盯着宋璟看,见他平日里总是清高淡漠的脸上露出难堪无措的神情,愈发觉得有趣好笑。
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羞辱宋璟,把他的自尊心狠狠踩在脚下碾碎,让他再不敢生出接近徐善的心思,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低贱穷酸的社会关怀对象竟然还敢觊觎徐善,就算他是徐善的守护对象,徐善发善心看他可怜,想要陪他玩玩,他也应该摆清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下贱的身份,不该越界的。
郑裕也很好奇徐善的反应,但却并未正大光明地侧头看她,而是用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见徐善一脸平静淡漠,他更愉悦了,这样羞辱宋璟,徐善都没有反应就证明他在徐善心里什么都不是,甚至可能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不过这还不够,郑裕还没玩够,他要把宋璟那清傲的自尊心放到烈日下暴晒,褪去虚幻的妄想,认清事实。
他们不是同等级啊。
郑裕慢吞吞地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钱包,漫不经心地垂下眼,里面满是大面额的纸币,他随手拿出一打,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扔在宋璟脚下,语气平缓,又带着极强的轻蔑侮辱性:“用来结账吧,班长。”
“我们都是善良的人,怎么会让你这种人生活都困难的人请我们吃饭呢。”
郑裕的同伴在一旁讥笑:“就是,这些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班长来说应该很难攒到吧,感恩地接受吧。”
宋璟眼底克制不住地泄露出几分恨意和屈辱,在此之前,他在德亚高虽然见阶级分明的壁垒,但他承受最多的还是无声的恶意和沉默的霸凌,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比身体上的霸凌还要尖锐刻薄的侮辱,像散落在他脚边的钱一样,任意被郑裕践踏。
服务生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宋璟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绷的侧脸显示出他此刻的挣扎,良久,他缓缓弯下腰,想要捡起地上的钱,指尖刚触碰到地上的纸币,徐善却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突然开口,声音清浅平淡:“宋璟,时间到了,一个小时。”
说完,她侧身打开书包拉链,从书包里面拿出浅粉色的皮质钱夹,将钱轻轻放在桌子上,对服务生微笑了一下,温声说:“请用这个结算吧,剩下的不用找了。”
服务生也急于逃离这让人窒息的场面,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匆匆拿过桌上的钱,转身离开。
徐善看向宋璟:“一个小时到了,我先走了。”
说完,起身背上书包,向后推了一下椅子,从两把椅子之间的空隙中走了出去。
郑裕冷淡地嗤笑一声,勾起唇:“谢谢班长的款待。”
他又看向同伴:“我不去网吧了,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慢吞吞地起身,推门出了小店。
地上的钱还散落在宋璟脚边,郑裕同伴们也放下筷子,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啧啧两声:“宋璟你有你该在的位置,千万不要以为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就是同等级了,别总是越界。”
说完,看着他讽刺一笑,而后离开。
宋璟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还有散落在脚边的钱,神色晦暗不明,白皙光洁的额角迸出青筋,他缓缓弯腰,将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塞进了自己的钱夹里,沉默冷静的渗人。
他告诫自己窘迫于金钱的难堪侮辱是不必要的,只要等他考上延世大,通过司法考试,成为大韩民国最上位圈的检察官就可以轻松摆脱这样贫穷的境地了,一切只是暂时的。
小巷里,徐善走的慢,郑裕几步就追上她,从身后扯住她的手,紧紧抓住,抓的又紧又急,用了极大力气:“徐善!”
她的手细细滑滑,很柔软,比他想象中的触感还要好。
徐善顿住脚步,回过身来,表情平静地望着他:“怎么了?”
郑裕此刻也不再隐忍自己的怒气,全都写了在脸上,躁动的眉眼愈发愤然:“你最近为什么和宋璟走得这么近?那种肮脏低贱的人值得你多看一眼?”
徐善简单解释了一句:“他是我的守护对象。”
郑裕拧着眉,厉声道:“这种考核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利诱威胁都行,你偏偏选最愚蠢的一种,和他这种人纠缠在一起,你也不嫌丢了体面。”
徐善用力扯出自己的手,神色冷淡:“你的考核你爱用什么方式解决就用什么方式,请别干涉我,我有权选择用什么方式拿到A ”
见徐善似乎真的恼了,郑裕一腔怒火倏地熄灭,抿着唇角,抬手摸了摸后脖颈,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她,别扭地开口:“不公平。”
徐善蹙眉,粉嫩的唇瓣微张:“什么不公平?”
郑裕避开她视线,侧脸紧绷:“你请宋璟吃了东西,也得请我。”
徐善反问:“宋璟没钱,你也没有?”
郑裕知道徐善不愿应付他,心中恼怒又酸涩,涨红着脸,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徐善。
徐善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短暂遮住眼底的晦暗恶意,缓缓开口:“我请什么你都吃?”
郑裕很别扭,微微仰着下颌,从鼻腔里传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嗯。”
徐善轻笑了一下,雪白的脸上漫起粉晕,像打翻了腮红的白山茶:“好,走吧。”
刚才还气势汹汹,心里憋着股火气的郑裕突然觉得心里轻快不少,往前迈了两步,站到徐善身侧和她并肩,平日里玩世不恭,嘴闲不下来的人突然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一直沉默着,甚至能听见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声。
即使两人不交谈,郑裕也不觉得无趣,唇角无意识翘起微小弧度。
这附近小巷里都是一些便宜的小店,还有简陋,用透明雨布支着棚子的街边摊。
刚走出去没几步远,徐善就瞥见一个卖炒年糕和鱼饼串的小摊,她状似无意地抬步朝那个摊子走了过去,和她并肩行走的郑裕看见遥遥看见鱼饼串的瞬间就生出排斥,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但还是拧着眉跟了过去。
他神态有些不自然,满是抗拒:“徐善,你该不要是要请我吃这个吧?”
徐善点头:“就这个,鱼饼串很好吃,上次柳司机给我买过一次,尝尝?”
她淡淡地问:“你不是说我请你吃什么你都会吃吗?”
徐善表情柔和,和郑裕对视,眼睛清凌凌的,将所有恶意都掩盖在水润的瞳孔之下,她知道郑裕对鱼糜类制品过敏,她就是故意的,顺手折磨他,何乐而不为呢!
郑裕盯着滚热高汤里泡着的鱼饼串,拧着眉,抿着唇角,沉默了一会:“行,就它吧。”
“勉为其难给你个面子,省得你说我挑剔。”
徐善冲着摊主笑了一下:“姨母,要两串鱼饼串。”
她长得好看又温柔,是所有长辈都会喜欢的那种乖乖女,摊主也不例外,本就不挣钱的小吃,还笑呵呵地给她抹了零头,
付完钱,徐善和郑裕一人手里拿着一串鱼饼,站在摊前。
鱼饼串刚从热汤里拿出来,还冒着热气儿,等它稍微凉了一些,徐善小口小口送进嘴里,轻轻咀嚼着,随后温声问:“郑裕,你怎么不吃?”
郑裕拧着眉一直盯着手里的鱼饼串看,仿佛他拿的不是吃的,而是什么□□,他光是看到这个鱼饼串就感觉已经浑身发痒了,可顶着徐善的视线却还是皱着眉往嘴里塞了一口,没怎么咀嚼就咽下去。
徐善把一整串都吃了,从书包侧面拿出纸巾在唇瓣上轻轻按压擦拭,也随手递给郑裕一张。
见徐善吃完了,郑裕自暴自弃,吃一口也是过敏,吃一串也是过敏,囫囵吞枣地将鱼饼串全塞进嘴里,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又拿过徐善手里的竹签和自己的一同扔进垃圾桶里。
随后,攥住徐善的手腕步步履匆匆地往前走,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他用了很大力气,徐善挣扎了两下没挣脱,索性放弃,开口问:“不是已经请你吃完东西了吗?你还扯着我干嘛?”
郑裕拉着她的手腕,急匆匆往前走,拧着眉:“不够,你给宋璟花了多少钱,要给我花两倍。”
“他花了九十万韩币,你得给我花一百八十万韩币。”
“要不然我岂不是连个低贱又穷酸的社会关怀对象都不如!”
郑裕知道自己对鱼糜制品过敏,身上很快就会又红又肿,一片一片地冒小红疙瘩,眼睛和脸也会肿起来,那副模样很难看,他不能让徐善看见,可他还想同她多相处一会儿,所以时间很紧张,他得抓紧。
郑裕攥着徐善手腕,步履匆匆的往前走,正巧经过来时宋璟看到的那家花店,他不经意瞥见花店门前支着的木板,上面写着#花开了,你什么时候到我身边来#
米白色爬藤架上种着粉藤月季,郑裕倏地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徐善,毫不客气地要求道:“徐善给我买花吧。”
“刚才吃鱼饼串,你只花了两千韩元,你还要给我花八十九万八千韩元,我吃不下东西了,用花抵吧。”
徐善表情淡淡的,清丽的五官脆弱,楚楚可怜,可却又温柔的好像能包容一切,格外的好脾气:“嗯,买吧。”
郑裕无意识勾唇,意识到自己笑了,随即又抿住唇角,松开她手腕,抬步走进花店,徐善背着书包慢吞吞跟在他身后进去。
郑裕性格暴躁乖张,玩世不恭,没有什么羞耻心,但却意外地很喜欢漂亮的花,在大朵大朵盛放着的粉山茶,白玫瑰,红蔷薇中穿梭着,乖戾眉眼也显得稍微柔软了一些,趾高气昂地指挥着店员帮他把这个花包起来,把那个花也给包起来,好不容易碰上个阔绰的客人,店员也是殷勤的围前围后,对他恶劣的态度没有丝毫不满。
郑裕乐此不疲地挑了一束又一束,店员便一束又一束不知疲惫地包着。
郑裕微微仰着下巴,认真地站在旁边监工,指手画脚,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专业的,和平时那副懒散模样大相径庭。
徐善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却比店里的任何一种花,都要名贵,漂亮。
店员包装花束的时候,郑裕折了一支粉藤月季,背在身后,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小幅度地冲她招了招手,像是命令:“徐善,过来!”
徐善背着书包慢吞吞走过去,温声问:“怎么了?”
郑裕拧着眉,催促:“再靠近一点。”
徐善挪着脚,更靠近他一步,他抬手将身后背着的花,别到她耳侧,肤白黑发,露出白皙小巧耳垂,耳侧别的最娇嫩的粉藤月季,花店的灯昏黄温暖,衬得她这张脸美丽的过分。
郑裕语速极快又心虚:“回礼。”
说完他垂下眼去,从耳根开始漫起红色。
徐善表情平静,抬手摸了摸耳侧娇嫩的花瓣,还沾着水珠湿气。
郑裕垂眼瞥见自己手心,纹路干净的掌心起了细细点点的红斑,是对鱼糜制品的过敏反应,很快他的胳膊上也会出现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疙瘩,脸也很快就要肿起来,会变得很难看。
他抬眸,语气恶劣催促着:“徐善,你快去付款,付完钱赶紧走。”
徐善声音平静,没有恼怒意味:“能不能对付款的人态度好点。”
她礼貌地叫了一下店员:“结算。”
正在一旁包装花束的店员怔愣了一瞬,她本以为是少爷给小女朋友买花,没想到是千金小姐包养小男朋友,巴结错人了,她回过神,哦了两声,连忙带着徐善去付款。
郑裕买了很多花,八十九万韩元出头,但他不干,非要凑到八十九万八千,少一个数都不行,又挑了几枝花塞进去这才作罢。
徐善付完款刚合上钱包,他又开口催促:“快走,快走。”
徐善视线瞥见他手臂内侧细细点点的红斑,好脾气的嗯了一声,转身出了花店,走出巷口,回到德亚高正门前,上了柳司机的车。
郑裕松了一口气,终于把徐善打发走了,还好没被她看到自己过敏的难看样子,要不然以后在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他拿出手机给自家司机打电话,让对方来接他。
郑裕感觉浑身都开始痒,但他不能当众失了体面,索性也不在花店呆着了,费力地捧着接近九十万韩元的花挪到外面僻静人少一点的地方,花很多,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弥漫着馥郁的花香,把他整张脸都遮住,他只能看清自己脚下的这一小块路。
郑裕给司机发了个定位,等着他过来接自己。
天色渐暗,巷子里去补课院的学生情侣们渐渐多了起来,有好几对以为他是卖花的,过来询问多少钱一束。
郑裕的脸被花遮住,脾气暴躁,恶声恶气地把他们都骂走:“滚滚滚!”
“不卖。”
情侣们皱起眉,小声嘀咕着:“该不会是疯子吧。”
郑裕好不容易捱到司机来接他,司机一束接一束地往车里搬花,副驾驶座上堆满了往后座放,后座放满了往后备箱搁,除了驾驶座和郑裕要坐的位置,其他地方都摆满了花。
自家少爷捧着花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现在所有花都放上车了,整张脸露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郑裕眼皮红肿,原本鬼斧神工刀刻一般的五官全都肿了起来,脸颊也肿了,胳膊和手上就更不用提了都是细细点点的红斑和小红疙瘩。
司机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您又过敏了?”
郑裕痒的难受,语气暴躁地斥责:“你不会自己看啊,我都这幅模样了,还用问!”
“赶紧上车,别在这丢人。”
司机瑟缩了一下,连忙噤声,帮他打开车门,看他系好安全带,这才绕到驾驶座,启动车子,车影渐行渐小,离开德亚高所在的位置。
车里弥漫着的都是花香,馥郁的呛人,司机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郑裕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他眼皮肿的厉害,睁开眼睛都费力,但看着这些花,还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上传到了IS上,配文:这世上最漂亮的花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