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要为秦姓老富豪的捐赠举办一个捐赠剪彩仪式, 在周一课间操时举行。
校方做了个红条横幅挂在主席台上,台下每个班的学生排得整整齐齐。
前阵子知道周念是男oga之后,老师就给他换了位置, 让他排到了男生队列的最后,落得个清静。
正好跟隔壁班的聂巍排在邻近位置,两个人偶尔还会偷偷闲聊两句。
聂巍说:“这没道理,我们学校也不算很缺钱吧?不年不节的, 怎么突然有人来捐款?一捐捐那么多。我查过了,这个姓秦的富商既不是本地人, 跟这里也没有任何渊源。他是不是看重了我们学校的地啊?”
不, 他是看中了我。周念斜了聂巍一眼, 说, “不用瞎猜了, 我知道为什么。”
聂巍来了兴趣:“为什么?”
老师巡查过来,周念站直,嘴唇微动,飞快地说:“放学了我告诉你。”
秦老今天也穿得和平时没有两眼,一身旧中山装,拄着拐杖, 站在校长的身边,看上去一点都不慈祥和蔼, 无论校长说什么, 他都是冷若冰霜的模样。
周念忍不住低声嘀咕:“看上去脾气真臭。”
另立一份奖学金,每个年级的前十都可以领到。
周念上台领钱。
前几个人都是助理给用红包封好的钱, 但轮到周念, 秦老亲手把红包递到他手里, 板着脸, 说:“你成绩不错。”
周念挺拽地单手接过去,说:“我本来成绩就好。”
又说:“谢谢。”
站在一边的校长不由地侧目,皱眉看了他一眼,周念当成没发现。
周念把红包揣在兜里。
他想,阴谋,都是阴谋,他亲爷爷是不是想趁机给他塞个大红包?会不会里面是一张面额很大的支票?
等回了教室,周念去找聂巍对了对红包的金额,他五百,聂巍三百,就多了两百。
周念嘟囔:“抠门。”
聂巍:“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周念剥了一块巧克力吃,说:“血缘关系上来讲,他是我爷爷。之前我不是上新闻了吗?他就找了过来,想要带我回去,但我拒绝了。”
聂巍这样评价:“我竟然不觉得惊讶?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现在我想到了,是眉眼跟你长得有点像。……不对,是你长得跟他有点像。你身上事情真多,现在在你身上就算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上课了。
秦老在校长和教导主任的陪同下参观教学,走进了他们的教室,搬几张椅子过来,就坐在周念的背后。
周念老老实实地坐直听讲,没开小差,任谁被盯着后背都会这样的。
他以为熬到下课就结束了,结果人还没走。
秦老若无其事地跟他搭话。
“你觉得在这所学校的学习生活怎么样?”
“还好。”
“是吗?但我听说,你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啊,挺好的。”
“你好像是个男oga是吧?这个学校不是有很多alpha吗?应该有许多不太方便的地方吧?”
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他的养父母一家都是alpha,他不该继续留在周家吗?
周念想。
秦老忽地轻声说:“我还认识另一个跟你很像的oga孩子。他没有去学校,是由家里为他聘请beta老师在家上课的。”
周念敛起漫不经心的神情,他隐约猜到了什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问:“那后来呢?那个人怎么样了?他考上大学了吗?”
那双不像老人,总是过于明亮的眼
眸此时陷入在回忆中而黯淡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上去苍老了很多:“嗯,艺术大学,学绘画。你喜欢绘画吗?你好像也曾经拿过绘画奖项。”
周念笑了下,渐渐放松下来:“那都是初中时候的事了,随便画着玩的,我没有认真学过。”
秦老刚开口:“他……”
“叮铃铃。”
上课铃又响了。
秦老遗憾地莞尔一笑:“又上课了。”
他撑着拐杖,支撑身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下次再接着跟你说吧。”
下次?还有下次吗?
周念愣了愣。
周念看着他苍老的背影走出教室,转了个弯,消失不见,才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有上一回的对比,这次周念对爷爷的观感好多了,感觉他人也不坏。
不过,他并不想离开学校。
一转眼。
上午的课程结束了。
坐周念前桌的女同学看了看他——现在周念周围的同学都被换成了女beta。
周念问:“干什么?”
女同学难以启齿地说:“周念,可能是我多嘴啊。我上节课下课那会儿你跟那个老爷爷聊天,就是,好像他还想来找你,我感觉不对劲啊。你别觉得是老人家就掉以轻心啊,现
在老坏蛋很多的,特别是这种有钱的……”
周念听到一半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哈哈笑了起来,直把女孩子弄得脸红,他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好心,谢谢你了。谢谢,我会小心的。”
虽然同学是好心,但是周念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
就因为他是男oga,所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该被保护、会被觊觎的角色吗?
晚上回家。
秦老通过周家人询问他,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再接着给他讲上次没讲完的事情。
周念想了想,答应了。
但没想到,不是约在餐厅,是约在秦老的住处。
秦老让人整办了一桌菜,还不多,就三菜一汤,全是家常菜,同他说:“喏,这都是你妈妈最爱吃的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周念笑起来,说:“这还真有点奇妙啊,我就说我爸妈哥哥他们都不吃辣,可我就很喜欢吃辣,我无辣不欢。”
又说:“我还以为你会在餐馆请我吃饭,高档餐厅。”
秦老哼了一声:“我不爱去那种地方。不划算。”
周念说:“……难怪你给奖学金也只给五百。”
“五百怎么了?五百不少了。”
“你别把我当成不会算钱的老年痴呆。”秦老不高兴地说,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起来,“你可真是被周家的人养坏了,这样娇生惯养,花钱也没个数,五百你都嫌弃少吗?我可不像你,我从小就知道钱有多宝贵。”
“我出生在贫民区,我从有记忆起就要给家里干活,还没上学就会算钱,九岁的时候就知道去街上向行人兜售小商品赚第一桶金了,你看看你……”
周念握着勺子半晌没动,无辜地说:“我才觉得你有一点好,你又开始教训人了。我不是过来听你骂我的,是你说会告诉我关于我爸爸妈妈的事。”
秦老闻言,或许是想到第一次闭门羹,他收起凶巴巴的脸色:“嗯……你想问什么……”
周念主动说:“你说他是画家。”
老人的声音逐渐冷淡下来:“称不上是画家吧,他的画一幅都没有卖出去,全留在家里。我让他画画,只是给他找个事做而已。”
周念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我妈妈是男的还是女的,第二性别又是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秦老怔忡了下,软和了下来,他紧抿嘴唇,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才像是借着酒劲压制住怒火和悲伤似的说:“秦玉,你妈妈叫秦玉,他和你一样,也是个男oga。”
“吃完了吗?”
周念说:“吃完了。”
老人看着他,说:“过来扶我一把,我带你去看你妈妈的画。”
周念扶着他去了旁边的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摆满了用相框装裱好的油画。
其中有一幅画没有装裱,就随意地放在地上,是一个少年的肖像画,十五六岁,半身像,侧身,微笑着看着画外的人,神韵画得格外好,栩栩如生。
画中的少年仅说外貌的话,长得跟周念有六七分相像,身材看上去更纤瘦,气质更是截然不同。
明明眉目尤其像,但长在周念脸上就是骄如烈阳,而画里的少年却温润如月光。
周念拿起这幅画,问:“这是我妈妈的自画像吗?”
秦老说:“……不是,这是我画的。只有这个是我画的。”
周念:“???”
周念拿起画,惊诧地端详了一会儿,问:“那,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吗?”
秦老叹了口气,说:“这些都是你的,都留给你了。你再看看还有什么。”
他把一本素描本递给周念。
周念翻开看,里面画满了一个小宝宝,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自己。胖嘟嘟的一只小宝宝,画者简单几笔,就把小宝宝的憨态可掬画了出来,有在哭的样子,有在笑的样子,有睡着的样子。
周念用指尖抚摸着泛黄的画纸上的画,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过了一会儿,眼眶却慢慢发红起来。
他觉得鼻尖发酸,吸了吸鼻子,憋闷地问:“他这不是挺喜欢我的吗?”
“我以前……以前一直觉得我是被抛弃了,他一定不是抛弃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