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青压低声音说:“等等, 还没结束,我等会儿再和你说。”
这时,上课铃又响了, 周念只好挂了电话,回座位。
再等下课。
周念收到沈峤青发来的消息, 说:【得打持久战了。】
周念已经在媒体上看到相关新闻,新闻照片里沈叔叔被法警押送离开时的样子被记者拍下来, 他看上去才哭过, 眼角发红, 肤白似雪, 弱不禁风。
他生得好看, 随便抓拍一下竟然完全不崩, 说是悬疑犯罪电影的剧照也有人信。
周念:【怎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峤青:【一两句话说不清,我把视频和文字记录发给你吧。】
周念收到一份很长的文件, 此时是下午放学, 窗外一片夕阳如烧,他没心思去吃饭,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用手机播放视频。
戴上耳机看。
这是老地方了,聂巍走过来, 见到他,发觉他脸色不太对,问:“在看什么?”
周念下意识想避开他,又觉得没什么好躲避的,便说:“沈峤青妈妈的庭审。”
聂巍默默地走到他身边, 一起看, 周念索性分了一只耳机给他。有个人陪他, 也让他莫名地安心几分。
……
身裹黑袍的法官出场,宣布开庭。
被告人沈之絮被送至法庭中央的证人席,解掉手铐,在被例行公事的询问后,他流利平静地述说自己的基本信息。
此时他看上去还很冷静,也没有畏畏缩缩的,站得挺直,目视前方。
接着,检察官起身,一板一眼地把起诉书不紧不慢地读了一遍,他们起诉的罪名是故意杀人罪,其实一句就是“未按时服用信息素”。
周念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手猛的攥住。
此时镜头只拍摄了沈之絮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肩膀看上去有些僵硬。
发须皆白、面目威严的法官向他告知被告人拥有保持沉默的权利,然后问:“所以,被告人,你认为刚才检察官所说的起诉书内容有误吗?”
沈之絮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垂落在桌下,仰起脸,说:“那天,本来是我跟我的儿子沈峤青一起在家,韩沧突然上门,他总是这样。”
“他让我儿子沈峤青出门,我也同意了,我不想让小孩子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是,那天我是没有使用oga抑制剂,但并不是故意的。”
说到这里,他把手拿到了桌面上,双手
紧紧交握。
像是快喘不上气一样,他胸膛起伏,再次深呼吸:“其实,有些内容我没有跟警方交代。”
“跟警方说的一样,我跟他已经发生过多次身体关系,且到案发时持续多月,我一直并未做出过明显反抗,他也没有对我有过过分暴力导致我受伤的行为。”
“那天,他对我说:‘你就是故意不用oga抑制剂想要勾引我吧?’”
听到这里,周念的脸色一下子不太好看了。
“我说不是,是真的正好没有抑制剂了。”
“他就开始想要强行和我发生关系。”
沈之絮像是回忆起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微微发抖起来,双手紧握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笑起来,他说,他不相信,他觉得我就是在故意勾引他。”
“我拒绝了他,但他还继续强迫我。”
“他说我很淫/荡,说我是他的天命oga,生来就是要被他艹的。他还不停地问我舒不舒服,说我有反应就是喜欢他。”
沈之絮越说抖得越厉害,他像是羞耻到有哭腔。≈lt;b r /≈gt;
“然后,我听到外面有人来了,我求他停下来,他不愿意。”
“他说,就该让别人看看我当时的样子,那谁都能知道我是自愿的。”
“慌乱之下我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威胁他离开。”
“他又说我不敢,主动来抢刀。就发生了后来的事。”
检察官问:“那你是承认起诉书内容无误,你对被害人充满杀意?”
沈之絮摇摇头:“不是的。我是很恨他,很恨他。”
“但那天我什么都没有想,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我只是、只是想要保护我自己。”
“他因为羞辱我,我才一时脑热拿起刀。”
“我们相互推搡起来,脚下一绊,不知怎么回事摔在地上,再等我回过神时,刀已经插/进他的胸口里。”
法官问:“所以你并没有主动要杀死被害人?”
沈之絮神经质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头,他像是有点混乱,呜咽着碎碎念:“我、我拿起刀的时候是恨他的,起初,我是被他那些恶心的话弄得想杀人。”
“但他那么高大,他是个很有力气的alpha,我根本打不过他,我看到他望着我的眼神,我就害怕。”
“握着刀的感觉也很吓人,我就打消了杀人的主意。”
“可是,他握住我的手,与我争夺起来,刀才无
意中捅了进去。”
所以,在沈之絮的阐述中,他拿起刀都只是为了威胁,而非杀人。在他第一次的行为中确有杀人,可在致受害人死亡时,他并无杀意。
这与周念之前所想想去甚远,他想,大概沈峤青是听到前半段他妈妈承认有杀心时觉得不妙吧。
检察官缄默下来,遥望着低头流泪不止的沈之絮。
有人给他递了一包纸巾,他擦了眼泪,捏着一团使用过的纸巾。
双方一通辩论之后。
傅律师说:“综上所述,我认为这起案子系正当防卫与意外事故,故意杀人罪名不成立。”
周念终于感觉自己能呼吸了。
但还是大出他所料,他原本以为会从防卫过当为结果去辩护。
可沈叔叔在法庭上所说的关于alpha与oga之间赤/裸裸的关系还是让他心有余悸,像是一股又一股的寒气冒出来,侵浸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细微地打颤起来。
有那么可怕吗?是不是他小看了oga与alpha的相处呢?
聂巍说:“周念。”
推了他一下。
周念这才感觉魂归附体,他感觉从骨子里打了个冷痉,天边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饥肠辘辘,又觉得异常口渴。
聂巍难得地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他,柔和地问:“你没事吧?一审看上去不是结果不算糟糕吗?你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周念摇头:“没事。”
聂巍把耳机还给周念,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愣了下,轻轻握住周念的手指:“你手怎么这么冰?”
周念现在更愧疚了,他满头冷汗,他想,不光是因为他拿走了抑制剂,要是他那天没去的话,沈叔叔是不是就不会杀人了?
有时候杀人只是因为一瞬间的冲动,要是没有发生,会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就不需要杀人了。
“周念。”
正失魂落魄着,周念听见沈峤青的声音,他看过去。
此时的长廊在黑夜与黑影中,像是通向深渊的回廊,静谧无声。
沈峤青站在那一端,目光幽深,落在聂巍虚握住他的那只手上,说:“周念,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