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夫人忙着呢!”沈薇笑语嫣然打着招呼,对刘氏的黑脸熟视无睹,径直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刘氏身旁,侧头吩咐,“红袖,小姐我口渴了,去倒杯茶来。”
刘氏气得浑身哆嗦,“薇姐儿,你还有没有规矩?”这个小贱人居然敢闯她的屋子,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沈薇见红袖不懂,眉扬了扬,笑笑道:“怎么,本小姐使唤不起你?难不成你这个奴婢比我这个小姐还要珍贵。”这才把头转向刘氏,“夫人说我没有规矩?奴婢都不听主子的话,这就是夫人的规矩?”
红袖面带满色地望向刘氏,刘氏恨恨道:“去给四小姐倒杯茶来。”红袖赶忙往外奔去。
沈薇抿了一口茶,像才现似的,“呦,这不是张掌柜吗?这一大早的不在锦绣庄坐镇,跑夫人这来做什么?哦对了夫人,欧阳师傅昨夜散步逮着两个鬼鬼祟祟的纵火小子,一审,可不得了哦,喏,供词在这,夫人您看看。”沈薇直接就把供词拍在了刘氏怀里。
刘氏听着沈薇的话就已经心惊肉跳,再看到供词,就更是面如土色,捏着那两张纸就如捏着烧红的木棍似的,“薇姐儿,误会,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定是那个奸人想要离间我们母女使出的毒计,薇姐儿可千万不要相信啊。”
心里却暗暗叫苦,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没想到这个小贱人是早有准备。什么昨夜散步,散步能散到东大街上去?张兴也是个没用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刘氏虽然叫苦,却也不十分慌张,抓到了把柄又如何?她真敢把人送到衙门去?侯府的脸面不要啦?老太君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沈薇哪会不知道刘氏的心思,她嗤笑一声道:“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到底是谁做的,你知我知张掌柜也知,并不是您否认就不是您做的。是,为了府里的脸面,为着我父亲的脸面,甚至为着夫人您的脸面,我是不会把人和供词交到衙门。”沈薇坦然看着刘氏。
刘氏的一口气还没来及松下,就听沈薇又说道:“虽然我不会把人和供词送到官府,但我会送到父亲和老太君那里。夫人您算算凭您的错会受什么惩罚?跪祠堂?禁足?送小佛堂?我觉得吧,依父亲的脾气,您会被送佛堂礼佛,有我在,您一时半会也别想出来。有这样一个被罚礼佛的母亲,雪姐儿和奕哥儿还能婚嫁吗?哦对了,雪姐儿的婚事已经订下来了,可夫人您就能确定永宁侯府不会再次退婚?就是她勉强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沈薇说得云淡风轻,可刘氏却听得瞳孔紧缩,是的,沈薇说的正是她所害怕的,雪姐儿和奕哥儿正是她的软肋。
“说罢,你到底想怎样?”刘氏哑着嗓子问道,满盘皆输,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呀!
沈薇轻笑一声,“我要的是什么夫人不是很清楚吗?”表情一转,冷然道:“现在,立刻,马上,把我娘亲陪嫁铺子和庄子的地契和所有账册送过来,所有的大掌柜和庄头全部撤出来。这事张掌柜你去办,小姐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误了事别怪我翻脸无情。梨花,去通知苏先生和郭旭,让他们和张掌柜一块去。苏先生盯着账册,郭旭带着咱们的人随时补缺。”沈薇有条不紊地下着命令。
“夫人啊,还得多谢您,我正愁着沈家庄的那些后生怎么安排差事呢,您可算帮了我的大忙了。”沈薇继续落井下石。“夫人,我知道您不待见我,您再忍忍,我呀再唠叨您两个时辰,只要地契和账册送来了,我一准不在这碍您的眼。”
刘氏嘴上说着不会,心里恨不得把沈薇的脸抓花。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沈薇悠闲自在,刘氏却是坐立不安。不过是两个时辰,却长得像两年。
“小姐,账册全都送到风华院了,十七间铺子的大掌柜全都到位,郭师傅正带人往庄子上赶。”水仙进来回禀。
沈薇徐徐点头,懒洋洋地坐着身子,手一伸,“夫人,地契。”
刘氏巴不得把这个瘟神送走,忙不迭地把地契递了过来。沈薇翻了翻,见没有差错,把那两份供词撕得粉碎随手塞进了茶水里,“走吧,别打扰夫人休息了。”
走了两步沈薇又折回来,抬脚往凳子上彪悍一放,笑道:“夫人,今后不要再招惹我了,您不是我的对手,下一次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您就算搬出佛祖来也别想我会放过您!哦还有,我虽不追究您使人纵火的事,可铺子里的货您得赔给我,就一万两银子吧,加上之前的,您还欠我四万两银子呢,我等着你哦!”
沈薇明明巧笑嫣然,刘氏却觉得毛骨悚然,深深地打了个寒噤,直愣愣地看着沈薇带着人大摇大摆地离开。等她离开后,那张被踩过的凳子哗啦一声四散开来!
刘氏又病了,大夫说她是什么郁结于心,沈薇觉得她是吓得。现在她连请安也不去了,反正都相看两厌,她不去刘氏恐怕还松口气呢。
嫁妆全都拿回来了,沈薇现在没啥心思,就窝在风华院看账册。前几年的她根本就没打算看,反正都要过四十万两银子了。
沈薇看的是今年的账册。刘氏虽人品不行,但找的掌柜和庄头还不错,不管赚多赚少,居然没有赔本的。
刘氏躺在床上还念念不忘那四万两银子,她是真的怕了。忍着肉疼当了部分头面和摆件,好不容易凑了四万两银子,见继女没再提别的条件,一颗心才算落了下来,身上的病也渐渐有了起色。
转眼就到了永宁侯府下聘的日子,永宁侯府对这门婚事还是很满意的,又是世子娶妻,所以聘礼给得很多。
看着一担担的聘礼从外头抬进来,刘氏的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可忠武侯府姐妹易嫁的消息也随之传了出去,无论刘氏怎么解释,但谁又是傻子呢?谁不知道忠武侯府三房嫡女是沈四小姐沈薇,而不是沈五小姐沈雪?当时订下亲事的时候阮氏还在,沈雪还只是个小小庶女呢。
不就是继室夫人为自己亲闺女抢了原配嫡女的亲事吗?一个京城里住着,哪家不知道哪家呀!刘氏的做法无可厚非,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偏着亲闺女也是能理解的。
但永宁侯府的做法就让人难以接受了,永宁侯父子不常以君子标榜自己的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难不成永宁侯世子和那五小姐之间有什么猫腻?这一个是才子,一个是才女,不能不让人多想啊!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话的都有,沈雪出门作客也颇受风言风语,气得她都已经哭了好几场了。嫉妒,她们纯粹是在嫉妒她能嫁给瑾瑜哥哥。
若这事换个人说不定过段日子就淡了,可谁让当事人是永宁侯世子卫瑾瑜呢。卫瑾瑜是谁?他可是帝都人人称赞的佳公子,是全京城所有闺秀的理想夫婿!
同时府里的世子夫人许氏也知道了沈雪私相授受的事,她气得把茶杯都摔了。本以为是刘氏眼红为女儿谋取的这桩婚事,弄了半天还是雪姐儿那小妮子作得妖。
这个不要脸的,她每年大把的银钱花着请来先生教着诗书道理,她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她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她做那不要脸的事情时有没有为府里的姐妹想一想?亏着自个的霜姐儿订了婚事,不然还不得被她带累了?
老太君也是,她就不信老太君能不知道这事?却连一点口风都没露,要不是她觉得奇怪查了一查,现在还蒙在鼓里呢。老太君嘴上说着偏疼霜姐儿,其实还不是最疼雪姐儿?
许氏这一气,直接把给沈雪的添妆减了一个档次,本来想送一套贵重头面的,现在直接吩咐丫鬟随便挑一套送过去。
本来许氏还为薇姐儿可惜,还想着再帮她争取一下,毕竟梅姐儿那事欠了她老大一个人情。现在看来幸亏她没有去找永宁侯夫人,能和雪姐儿私相授受,那永宁侯世子就不是个好的。光才学好有什么用?夫妻过日子看得还得是品性。
“小姐,小姐,外头都传开了,说永宁侯府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早晚要遭报应的。还说咱们府里的五小姐不要脸抢了自己的姐夫,还作出清高模样,一定没有好下场。”水仙兴高采烈地向自家小姐汇报着。
别的丫鬟也跟着附和,“是呀,是呀,我也听说了,她们还说咱们小姐可可怜了,没娘的孩子就是没人疼。”
众丫鬟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说了起来,脸上全都带着幸灾乐祸。当初小姐被退婚的时候她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小姐哪一点比不上五小姐?永宁侯府真是有眼无珠!凭什么退她们小姐的婚呀!
“行了,在咱们院子里说说就罢了,出了院门一个字都不许说,听到没有?”沈薇敲打着丫鬟,这事已经和她关系了,她可不想沾身遭了池鱼之殃。
永宁侯夫人郁氏快气死了,“查,给我查,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换娶个儿媳这没什么,可这个换娶的儿媳品行不端事情就大了,只自己知道那是把柄,可要是传了出去那可就是污点了呀!
忠武侯府是女方,更巴不得捂着这事,那消息只能是从自己府里传出去的。郁氏那个气呀!
其实郁氏真的想多了,这事还真不是谁传出去的。本来人们对这样香艳的事情就乐此不疲,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编出了无数版本,不过是歪打正着,猜中了真相罢了。
“姨母您不要生气,都是下头的奴才瞎传,菲菲相信表哥不是那样的人。”一个身穿葱绿衣裳的豆蔻少女乖巧地劝着,还贴心的给郁氏另奉了一杯茶。
郁氏喝了茶,怒火消了一些,她拍拍外甥女的手道:“还是菲菲懂事,你那未来表嫂要有你一半乖巧姨母就谢天谢地了。”
少女的俏脸红了,娇嗔着说道:“看姨母说的,菲菲哪里能和忠武侯府的小姐比呀!菲菲就是个没啥见识的乡下妞儿,还是靠着姨母,菲菲才能来京城见世面长见识。”
少女的话无疑取悦了郁氏,她看着少女的目光更加慈爱了,“菲菲也不要妄自菲薄,你这样貌在京中也是不差,等忙过你表哥的婚事,姨母就带你出门见客,一定给你挑一个好夫婿。”
“姨母!”少女撅着嘴跺着脚,小脸上飞上云霞,一副羞赧不已的样子。惹得郁氏不由呵呵笑了起来,而那娇羞的少女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想着来时娘亲交代的话:一定要哄好姨母,为自己谋一门好亲事,她一点也不想再回北方了。
这少女是郁氏姐姐的女儿,大郁氏当初嫁的是个进士,好不容易谋了个外放的缺,辗转多年仍是个县令。所以小女儿赵菲菲长到十四岁,大郁氏舍不得她吃苦,就使人把她送入京城,托妹妹帮着给说门好亲事。
永宁侯府下得聘礼是挺多,刘氏高兴过后又开始愁,她拿什么去陪嫁女儿?若是之前,她手里握着大把的银子和铺子,一点都不用愁,轻轻松松就能给女儿弄个十里红妆。
可现在阮氏的嫁妆都交出去了,她手头是真没什么银子了。好在女儿的嫁妆她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积攒了一些,不然真的要抓瞎了。
女儿是要嫁去永宁侯府的,嫁妆自然不能薄了,不然到了婆家有什么底气?刘氏在自己的饰盒子里挑了些放到女儿嫁妆里,又当了些物件为女儿置办东西,可压箱银子和铺子庄子到哪里去弄?东大街上随便一间铺子都要几千两乃至上万两银子,她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呀?
刘氏愁得头都快白了,打着生病的借口把三老爷请回内院,放下身段又是哭诉又是忏悔,好一通折腾,终于求得三老爷心软,答应给雪姐儿添两间铺子和一个二百亩的小庄子,另外又给了一万两私房银子。
铺子不在繁华地段,庄子也有些偏远,但此时的刘氏哪敢挑三拣四?
三老爷沈弘轩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气刘氏欺骗了他,气雪姐儿不争气抢了薇姐儿的婚事。可就像刘氏说的那样,雪姐儿也是他的女儿呀,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她就是再不好做再多错事也斩不断父女之间的血缘联系。
还有刘氏,他生气,他失望,他愤怒。可又能拿刘氏怎么办?刘氏算是他的亲表妹,替他生了一儿一女,不看刘氏,就是看在儿女的面上他也得给刘氏留几分情面。
哪家府里嫁闺女不是大手笔,最寒酸的也有七八间铺子,老爷给的那点子东西抵得上什么用?
府里的少爷小姐婚嫁均有定例,庶女给三万两银子,嫡女有五万两银子。
这五万两银子刘氏动了两万两给女儿添置了些贵重的头面饰,新妇没有几件像样的头面怎么出门作客?这是女儿的脸面,万万省不得。
刘氏把女儿的嫁妆单子看了一遍又一遍,脸色不大好看,饶是她竭尽全力,女儿的嫁妆仍是太寒酸。
不行,她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不能让女儿在夫家抬不起头来!
这样想着她心里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薇恨到了骨子里,若不是她把阮氏的嫁妆要回去,自己哪会为难成这样?是她,都是她!刘氏的某种射出恶毒的锋芒。
最后实在没法,刘氏只要去求老太君。她跪在地上哭诉,“母亲,您怎么落我都成,雪姐儿可是您的亲孙女,您忍心看她在夫家抬不起头吗?母亲,您就帮帮雪姐儿吧。”
老太君的眼底闪过一丝厌烦,真是个蠢货!不过还不算蠢得彻底,还知道来求自己。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没好气地道:“你早干嘛去了?”要是把薇姐儿笼络住或是拿捏住,还用得着来求自己吗?
“母亲,啊不,姑姑,侄女真的知道错了,侄女就雪姐儿一个女儿,您就拉扯她一把吧。”刘氏先还只是做戏,想到自己的女儿和这几日的煎熬,她真是悲从心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行了,行了,起来吧!一把年纪了就知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老太君不耐烦地喝斥,“雪姐儿是我的亲孙女,我还能亏待了她?秦嬷嬷,去把东西拿过来。”
罢罢罢,她就是个操心的命,操心完老的操心小的。雪姐儿不仅是自己的亲孙女,还是自己的侄孙女,双层的血缘牵绊,自己怎么也得多看顾一些。而且雪姐儿自一丁点大就在自己跟前讨巧卖乖,就是养只猫狗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老太君示意秦嬷嬷把东西交给刘氏,“这一盒子饰是我给雪姐儿新打的,永宁侯府虽然是侯府,实则早就败落,这也够雪姐儿充门面了。另外我再给雪姐儿添三万两银子,两间铺子,两个京郊的庄子。就是霜姐儿姐俩我才给了两万两,你大嫂若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这是实话,长房的嫡长女嫡次女才给了两万两银子,三房的嫡次女反倒给了三万两,搁谁谁心里能舒服?也是就许氏,心里虽不舒服却也不会说什么,换个人试试,非闹起来不可。为人婆母的,最忌一碗水端不平。
刘氏感激万分,“姑姑的慈爱侄女心里都记着呢,侄女知道您疼雪姐儿,雪姐儿也想着您呢。姑姑您不知道,为着外头的流言雪姐儿都哭了好几回,人瘦得只剩下把骨头了,怕您怪罪,也不敢过来给您老人家请安。”刘氏说着说着又哭上了,“现在知道您还是疼她的,回头侄女让雪姐儿过来给您磕头。”
老太君却摆摆手,“不用了,回头我让秦嬷嬷过去,让雪姐儿在院子里好生学学规矩,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了,切不可再毛毛糙糙行差踏错了。”老太君是怜惜雪姐儿,但也不喜她做出有碍侯府脸面的丑事。添妆是给了不少,但却不想见她。
刘氏一窒,忙又道:“是,是,侄女一准看着雪姐儿雪规矩,绝不让她给府里丢脸。”心里想着等过几天老太君气消了,再让雪姐儿过来好好哄哄。
刘氏来到女儿的院子里,把老太君给的东西一样一样亮给她看。“为了你,你娘我可是豁出脸面去了,雪姐儿你可要争气,到了夫家好生过日子,督促夫婿上进。他好了你才有地位,才能拉扯你弟弟一把。”
她摸了女儿消瘦地小脸,爱怜地道:“你祖母还是疼你的,给你的添妆是府里的头一份,你不要声张,省得那起子小人眼红。明天秦嬷嬷会过来教你规矩,你可要认真学,不可使小性子。等过两天你祖母的气消了,你再过去给她请安。”
沈雪把头搁在母亲的肩上,乖巧的点头,“娘,女儿都明白的。娘,您放心吧,女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刘氏揽着女儿,十分欣慰,为着儿女她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愿意。“把你的饰盒子拿过来,娘帮着你理一理。”看看哪些留着自己用,哪些留着送人,哪些留着打赏丫鬟。
沈雪的表情一僵,“娘,不用了吧,女儿自己会理。”
“拿过来吧,你小孩家家的懂个什么?”刘氏坚持。
沈雪没办法,只好让倚翠把饰盒子都拿过来。刘氏打开一瞧,顿时瞧出了不对劲,“雪姐儿,你的饰怎么少了这么多?哪一个管着饰的?让她过来回话。”偷主子的东西,这还了得?
沈雪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刘氏一下就瞧出了猫腻,沉着脸问:“雪姐儿,你说实话,这是怎么回事?”
沈雪没法,只好把当饰凑银子换订婚玉佩的事说了出来。
刘氏一听,气得抬手就要给女儿一巴掌,但看见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又心疼地放了下来。重重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你呀,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娘说一声?”
骂过了女儿又骂沈薇,“黑心肠的,烂心肝的,连自个的亲妹妹都坑,你爹还当她是好人,老天有眼怎么不打雷劈死她?早晚没有好下场。”
一块破玉佩,前前后后坑了她两万三千两银子。刘氏直接就把老太君和沈弘轩的银子当成是她的了。
“你要用银子怎么不跟娘说?姑娘家的东西能进当铺吗?流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了?”刘氏气急败坏地点着女儿的额头数落着,“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呢?”
沈雪捂着头直往后退,“娘,女儿哪有那么傻?女儿都是捡没有印记的饰当的,您就放心吧。”她觉得她娘太小题大做了,京中没落的世家多的是,哪家不往外当东西?也没见出什么事。
“你!”刘氏都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怕一万还怕万一呢。“哪家的当铺?当票在哪?给我拿来。”
沈雪撅着嘴,“是倚翠去当的,当票也是倚翠收着的。”
刘氏还没说什么,倚翠就扑通跪下了,“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主子做了错事,受罚的通常都是身边的丫鬟。
刘氏的脸这才好看一些,瞥了一眼地上的丫鬟,道:“记住你说的话,只要你对小姐忠心,亏待不了你。去把当票拿来吧。”
当时沈雪急需用银子,也没把那些饰看在眼里,当的是死当。现在要赎回来就得花双倍的价钱,又不好打着忠武侯府的招牌去赎,最后刘氏花了六千两银子才把沈雪当出去的饰赎回来,本就窘迫的境况雪上加霜,气得她又把沈薇咒骂了半夜。
沈薇知道了这事也不过一笑罢了。
时间就在沈雪的学规矩中和刘氏的嫉恨中一天天的滑过,这一日巳时,沈薇正懒洋洋地躺在湘妃椅上眯着眼睛听茶花念书呢,就听到外头传来小海的大喊,“小姐快来救命啊,老爷要打死少爷了。”
沈薇忆起才回府那次,不由扑哧一笑,“珏哥儿这小子又闯祸了!”
话音还没刚落,小海就闯了进来,满头满脸都是汗,身形也特别狼狈,后头似乎还有人追赶。
沈薇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一下就站了起来,朝外头看了一眼,问:“小海,出了什么事情了?”今日学堂休息,沈薇见弟弟这段时间学习很用功,就放他出府玩一天,早上才出去的,这会就出事了?
小海急促地喘着气,好半天才把气喘匀,“小姐您就别问了,快跟小的去老太君的院子吧,老爷都要把少爷给打死了。他们把少爷身边的人都看死了,小的是闯出来给您报信的。”
沈薇一听,这还了得,眯起的眼眸中锋芒闪过,“跟我走!”
出了屋子就见三个小厮在院子里张望,梨花带人跟他们对歭着。小厮见小海出来了,顿时大喜,“死奴才还不快过来束手就擒。”
沈薇的脸更冷了,敢在她的院子里撒野,没法没天了!
“桃花,小海,拿下!”随着沈薇的一声令下,桃花和小海欢快地猛扑上去,三两下就把那几个小厮捆了起来。
小厮还不忘大声嚷嚷,“四小姐,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啊!是老太君让奴才抓这小子的。”张嘴就把主使人给说出来了。
不提老太君还好,一提老太君,沈薇的唇抿得更紧了,“全吊树上去!”敢动她的人,哼,等她回来再和他们算账。
沈薇也顾不得什么淑女规矩了,带着桃花小海欧阳奈就往松鹤院飞奔,冲进松鹤院入目的就是地上那鲜红的血,从她弟弟沈珏身上流出的血。
沈薇顿时觉得脑子一蒙,心中大恸!
行刑的是他们的父亲,这哪是教训儿子,分明是要打死的节奏。
廊下他们的祖母威严地坐着,他们的继母刘氏也站在边上,她们就这样旁观着,旁观着珏哥儿被打。
一旁的地上张柱子捆着手脚被两个魁梧的婆子压在地上,他看到自家小姐来了,欢喜地眼泪都出来了,“小姐,快救少爷。”
“住手!”沈薇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拉住了父亲的胳膊。她的手坚定而有力,“父亲,你是要打死珏哥儿吗?”
沈弘轩一见是女儿,脸色柔和了一些,“薇姐儿你到边上站着去,这臭小子又闯了祸事,为父要是不管不问才是害了他呢。”
边上的刘氏跟着附和,“是呀,是呀,老爷都是为了珏哥儿好,薇姐儿快让开,这回珏哥儿可是闯了大祸了。”一脸的幸灾乐祸。
老太君的脸色也不好看,“珏哥儿就是个不省心的,打死都是活该,留着给府里招惹祸事?”
沈薇的瞳孔顿时一缩,锐利的目光射向老太君,“那敢问珏哥儿闯了什么祸让祖母觉得把他打死都是应该?忠武侯府嫡出哥儿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老太君被个小辈质问,脸面有些挂不住,喝斥道:“薇姐儿让开,别妨碍你爹。”
刘氏也挂着虚伪的笑容假意说道:“薇姐儿还不知道吧,珏哥儿今儿又把秦相府的小公子给打了,把秦小公子打得昏迷不醒,相府的老太君都进宫告状去了。”
“明明是秦小公子先挑衅少爷的,他嘴贱辱骂我们小姐,还说我们小姐活该被退婚,一辈子嫁不出去。”小海直接就嚷嚷开了。
老太君大怒,“还不快把这个没规矩的奴才拿下。”
“谁敢?刚才追小海的那几个奴才现在可全挂在树上呢。”沈薇眼睛一瞪,嚷道:“好呀,明明雪姐儿才是始作俑者,为什么要打珏哥儿?珏哥儿不过是为姐妹出头,还是祖母和父亲觉得珏哥儿应该做个听到外人辱骂姐妹而无动于衷的怂货?”
老太君只觉得眼前一黑,重重的拍着椅子骂道:“薇姐儿是要忤逆吗?就是有你这样的姐姐,珏哥儿才这么无法无天。”
沈弘轩也觉得女儿不对,沉着脸道:“薇姐儿不得无礼,还不一边站着去。”
沈薇却把头一扬,“我不!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再动我弟弟一根指头。”她低头看了一眼春凳上遍体鳞伤的珏哥儿,只觉得异常心酸。
“薇姐儿也不听为父的话了吗?”沈弘轩脸皮也挂不住了,他望着愤怒的女儿,感情特别复杂,薇姐儿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珏哥儿做了错事,被罚是应该的,逃避可不是君子行为。“还是薇姐儿对为父的处罚有意见?”
“我自然是有意见的。今天的这事能全怪珏哥儿吗?您凭良心说珏哥儿有错吗?被人骂到脸上还唾面自干?不好意思,女儿没您老那么好的涵养!珏哥儿读书用功勤奋努力您看不见,稍微犯了点错您就往死了打,您算什么好父亲?这么些年你过问过我和珏哥儿的事情吗?现在又凭什么来管我们?”沈薇大声质问。
“反了,反了天了!”老太君气得直捶椅子。刘氏也跟着假惺惺地添油加醋:“薇姐儿怎么能这般和老爷说话呢?”
沈弘轩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薇姐儿你怨我!”今儿才知,这个女儿对他是有这么多的怨恨呀。
沈薇的头依旧扬得高高的,“对,我是怨您!您根本就没有做到为人之父的责任,自娘亲去后,您有关心过我和珏哥儿吗?您知道我们在刘氏手里过得什么日子吗?缺衣少食,大冬天连点炭火都没有。”
“我的身子骨生来就弱吗?还不都是被糟蹋出来的?还有三年前的事,什么高僧断言,什么两女相争须有一人避让,傻子都知道这是刘氏弄鬼。我告诉您真相吧!是雪姐儿嫉恨我有永宁侯府这门亲事,大冷天的把我推进池塘里。刘氏趁机把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弄了出去,十两银子就把我这个侯府嫡女给打了。父亲您知道吗?我烧了一路子差点就死了,若不是祖父路过给了我银两,我就是没病死也得饿死。”
沈薇越说越心酸,她知道这种情感不是她的,那一定就是原主残留的,“你们不都觉得我的性子变了吗?我要是再和以前那么唯唯诺诺,早被人啃成渣子了。还有珏哥儿,他才多大,刘氏就在他身边放了两个妖妖娆娆的丫鬟,还叫什么沉鱼落雁,你多大的脸!生怕珏哥儿学不坏是吧?还有这个叫三喜的小厮,见天地怂恿珏哥儿逃学玩乐。有这样的奴才在身边珏哥儿能长成现在这样子您就该偷笑了,还动不动就打他,您怎么不打雪姐儿和奕哥儿呢?雪姐儿做出那样的丑事也没见谁说她一句。怎么轮到我们姐弟俩就不行了?合着我们不是亲生的?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今儿我算是相信了。”
“就今天这事,珏哥儿怎么这么巧一出府就遇到秦小公子?还恰好听到他说我坏话?这里头要是没有刘氏的手笔我敢把头拧下来给您当球踢。我这个亲姐姐都没得到消息,您就把珏哥儿弄到松鹤院来行刑了,谁给您通得风报得信?”
沈薇直愣愣地望着父亲,直把他看得哑口无言。然后把头转向刘氏和老太君,“夫人可别说这些事您没做过,您做的缺德事何止这些?早警告你不要再招惹我,您怎么就不听呢?现在好了,当着奴才的面把您的面皮撕下来您满意了?说您上不得台面您还不信,除了会弄些捧杀磋磨的小道您还会干什么?你一个爬床上位的能教出什么好闺女?难怪雪姐儿把您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沈薇是一点脸面都没有给刘氏留。
“还有祖母,您坐镇内宅,刘氏这点子手段您能不知道?您任由着刘氏磋磨我们姐弟是何道理?难不成我们不是您的亲孙子亲孙女?您不就是看我娘不顺眼吗?您埋怨祖父不顾您的意见帮父亲订了我娘,您拿祖父没办法,就把气全撒到我娘身上。磋磨死了我娘,再把我们姐弟俩弄死了就没人碍您的眼了是吧?您嘴上说着最疼父亲,您把他的儿女弄死了这就是疼爱?虎毒还不食子呢,您的心肠怎那么狠毒呢?”
沈薇索性全豁出去了,去他的什么长辈,不让我过舒坦日子,那就索性都别过了,大不了搬出去住。什么侯府脸面人言可畏,全他妈的都是放屁!
沈弘轩见老太君气得直喘粗气,生怕有个什么好歹。他见沈薇一点悔过的样子都没有,也是怒火中烧,大声喝道:“薇姐儿,还不快闭嘴。”
沈薇一点都不示弱,“我为什么要闭嘴?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打今儿起,谁都不能再让我受委屈。父亲,我知道您心里埋怨我不讲情面,把我娘的嫁妆全要回来了。你咋不想想那嫁妆是姓阮呢?不姓刘也不姓沈,即便姓沈,那也是姓我沈薇的沈。您见过哪家原配夫人的嫁妆分给庶子庶女的?刘氏每年给雪姐儿打那么多套头面,不也没给过三姐姐八妹妹吗?刘氏和雪姐儿屋里摆着头上戴着我娘的嫁妆您眼瞎看不见吗?没有您的默许纵容刘氏敢动我娘的嫁妆吗?出了事了您反倒怪女儿不讲情面了,您算哪门子父亲?”
沈薇的声音愤怒至极,她是哪辈子做了孽摊上这样的亲人?她本打算忍忍算了,反正这个父亲也不算太过分,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忍了。爱咋咋的,不服过来,我弄死你!
沈弘轩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脸上各种颜色轮换着,那叫一个好看啊!
满院子的奴才全都低垂着头,没一个敢动的,生怕触怒了哪个主子。有那胆子小的,都吓得整个人瘫倒在地。
“姐,姐姐!”春凳上的沈珏似乎动了一下,沈薇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呢,然后她看到沈珏又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沈珏在喊她。
沈薇惊喜地扑过去抱住沈珏,“珏哥儿,你别怕,姐姐在呢,谁也不能再打你了。”她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缓缓滑过,最后一咬牙抱起沈珏,“走,咱们走!”
之前装死的欧阳奈立刻上前,“小姐,让属下来。”想要接过沈珏。而小海早机灵地去给张柱子几人解绳子了。
沈薇也没有逞强,带头朝外面走去。
“拦住,给我拦住!谁让你走的。”这是老太君尖利的声音。
可满院的奴才却没一个敢动的,包括沈弘轩在内全都心情复杂地看着沈薇带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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