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姝用右手在墙壁上摸索,啪嗒一声,灯光大亮。
谢子豪此时脖子上正缠绕着线锯,他应该是情急之下反应快速用手撑了一下,现在他也正在用手部的力量去抵抗那线锯,整个手掌鲜血淋漓。
“林锦轩。”贺姝眸底射出寒光,冷声道。对方的身材相比谢子豪纤细上不是一星半点,躲在那里安全的很,导致了她根本不可能现在贸然开枪。
这时,耳返内也传来了说话声:“贺队,嫌疑人与咱们得人离得太近了,狙击手要是开枪有很大几率会误伤!”
贺姝一言未发,只垂眸盯着脚边的一个烟灰缸看,应该是刚刚二人上来打斗的时候,碰落在地的。
弯腰,捡起烟灰缸,用力扔出去一气呵成。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烟灰缸砸在了谢子豪的小腿骨上,致使他整个右腿下意识的弯曲,疼的直抽抽。
瞅准这个机会,贺姝蹲下身子,利落的扣下了扳机,子弹射出去,击中了因为谢子豪的腿部动作过大而漏出来的隐藏在后面的那截小腿肚。
又是一声痛哼。
谢子豪察觉到脖子上的线锯力量有所放松,趁此机会一个拧身,顺利的从钳制中脱了身。还没等喘口大气呢,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大喝:“小心!”
贺姝上前一把拽过谢子豪,只见林锦轩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差一点就捅进了他的侧腰里。
谢子豪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因为惯性向前扑去,肚子撞在了桌角,疼的他龇牙咧嘴,倒吸几口凉气。
林锦轩见一击不成,转而向贺姝冲了过去。
能够看出他身手很不错,不然也不会把谢子豪弄得如此狼狈,只可惜小腿已经受了伤,动作间多少受了影响。
贺姝抵住那握着匕首的手腕,一拳利落的打向了对方右腋窝下方肋骨处,然后趁着一击得手顺利的卸下了匕首,一个旋身一脚又踹上了对方的胸口。
林锦轩喉头一甜,整个人用力的撞到了后面的墙壁,腹背受敌,五脏六腑如同被千刀万剐,掉在了地上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贺姝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匕首,还顺带着理了理因为动作太大而凌乱的头发。
“贺队……!”曾永嘉和常斌刚刚从公寓那面赶过来,一冲上来看到的就是角落里趴一个,茶几边跪一个,中间那处优哉游哉的站一个。
“……”常斌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冲着通讯器呼叫:“我觉得三楼也需要医疗队。”
曾永嘉急忙上前将捂着肚子的谢子豪扶起来:“那孙子给你打成这样的?!”
“……”谢子豪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言,最终只能强咬着牙,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儿:“怪不得传说,纪宸的肋骨折了。”就刚刚那踹门、踹人两脚的力度,不折才怪。
曾永嘉闻言并不吃惊,先是瞄了一眼地上趴着的林锦轩,然后语重心长的道:“现在明白也不晚,是不是有些事经历过才懂?想当年我也是一点不服,直到我也被这女人给……”他一下子住了口,脸上带着说错话的懊恼。
“啥?”谢子豪抓住了重点。
一边的常斌也跟着过来凑热闹:“我他娘的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你这小子赶紧说!当初是不是也被贺队给收拾了,现在才这么怕她的?!”
曾永嘉‘呵呵呵呵’强挺着尬笑了几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揪着自己的通讯器:“初步判定嫌疑人丧失自我移动能力,怎么医疗队还不上来把人抬下去呢?!”
“别给老子转移话题,还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常斌上前用手臂夹住了他的脖颈,大有不说明白不放手的架势。
谢子豪这会儿也顾不得肚子疼还是小腿疼了,他也是万分好奇,忙不迭的跟着催促。今天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儿未免有点丢人,但是如果有人陪着他一起他还怕什么?
这叫什么?
前有纪宸,后有曾永嘉,中间还多一个他谢子豪吗?
丢人的人那么多,他只是其中一个。
而曾永嘉此时的内心简直悲伤逆流成河,恨不得抬起手抽自己两巴掌。
第20章 海底陈尸案(1)……
很快林锦轩就被弄上了救护车, 贺姝让两名同事跟着上了救护车之后, 略微嘱咐了两句,随后帮着关上了车门,还挥了挥手。
这个时候, 曾永嘉、常斌和谢子豪三人才从别墅里面走了出来,只是看着神色都是不大对劲。曾永嘉是一脸的菜色, 和别人打招呼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另外两个面色红润, 只是嘴巴都紧紧地抿着,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不过三人在看到站在路边双手环胸站在那里的贺姝后, 都打起了精神来。常斌上前两步:“技术大队正在里面取证,受害人和林锦轩都被救护者拉走了?”
“嗯。”贺姝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了谢子豪的身上, 对方此时双手上缠着纱布, 应该是刚刚在里面接受了简单的包扎, 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起来有些奇怪:“真的不用去医院?”
“都是皮外伤,去什么医院。”谢子豪端着两只被线锯切割受伤的手, 一脸的满不在乎, 但是每每一动弹牵扯着小腿疼, 神情就会变得复杂许多。
曾永嘉在那接话:“贺队你放心吧, 刚刚医生都帮他看过了,手上是皮外伤,过两天去换药就行, 腿没骨折,内脏也没事儿。”平时都是经常锻炼体能的大老爷们儿,必然没有那么脆弱。
“对了,这个林锦轩在挑选聂翰为第一个受害者的时候,不是通过那个互助小组的吗?后来的应伟秋和今天这个却没有犯罪前科,怎么还会让他给盯上?”常斌摸着下巴发问。
“互助小组里有几个章胜男?章胜男的情绪本来就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换做互助小组里别的人突然被林锦轩找上门,说是能帮助她们解决掉问题,有谁能信的?不报警都算好的了吧。”贺姝叹气摇头,第一起命案之所以能够发生,本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的巧合:“等到林锦轩在完成第一次犯罪之后,他就已经完全蜕变成一个连环杀手了,内心深处的渴望根本不容他精挑细选,反正他觉得对方该死就是该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
“大概是他在12号那天轻松把聂翰勾走尝到了甜头,所以便决定在自己的club寻觅猎物,对他来说这个地方安全、方便而且隐蔽。”
三人听完都是点了点头,过了几秒钟,常斌又问道:“那个汤佳……”
“她们三个女人谁也别想脱罪,不论汤佳和聂翰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故意要让章胜男、潘毓和她同仇敌忾,最后结果是不会改变的,聂翰死了。”
是这么个理儿,到最后量刑如何,也不是他们公安局说了算的。
“今天这名受害者的笔录还没做,我一会儿跑一趟医院。”曾永嘉自告奋勇,
“行啊,带着谢哥一起吧。”贺姝点头同意。
谢子豪先是一愣,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登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应该是想要让他顺便去医院看看。这回倒是没有说出什么唱反调的话,而是闷闷的应了一声,和曾永嘉一起上了警车,走了。
常斌在吃了一嘴汽车尾气之后,挪蹭到了贺姝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那渐渐远去直至瞧不见的车尾灯,脸上那丝蔫坏儿的笑就没收起来过。等到周围也没什么人了,他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追求真相的心,清了清嗓子问道:“贺队,你和曾永嘉是不是早就认识?”
贺姝侧过头看他一眼,一脸的疑惑加迷茫。
“就你们俩是一批参加工作的,当年不是还一起入选了那个什么……市局组织执行任务的初选。”常斌看她的表情不似作假,一时间也有些懵逼。但是仔细回想起来好像还真就只有曾永嘉从一开始就怕的不行,人家这位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完全看不出是老相识。
看着贺姝依旧茫然,常斌只能继续补充:“那个时候你和纪组不是分到一组吗?曾永嘉在另一组,说是你们每天都要进行组与组之间的对抗,第一次的时候他对上了你。”
听到这话,一些模糊的影像从脑海中闪过,贺姝终于记起了当年的一些细节。
‘教官,能不能给我换个对手啊?人家都对战男的,怎么偏偏我就是个妹子?这就算我赢了,回头还是所有人都笑话我。’那会儿的曾永嘉还是个刚毕业的青葱少年,细皮嫩肉,脸蛋白净。不像现在,整天不修边幅,胡子也不刮,三十岁看起来像是四十岁。
“当初我们都是竞争关系,而且不同组,所以一直没怎么记住他的名字。”回忆完毕的贺姝说起来还觉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们只对战过两三次吧,后来淘汰了一批人,就再没有见过他了。”
“……”
这要是曾永嘉在这,才真是扎心了。常斌十分遗憾的舔了舔嘴唇,之后接着问道:“他肯定被你教训的挺惨吧?不然怎么现在在你面前跟个小猫咪似的,叫唤声大了都怕引起你的注意。”
惨不惨的不好说,但是对方怕疼倒是真的,如今那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声还犹在耳侧,贺姝多少有点哭笑不得。初选那么多人,没一个能喊出他那种男高音,音调还十分的婉转,后来还有人给取了一个外号:灵魂男歌姬。
不过这种事儿除了当事人以外,谁都不好随意说出去,所以她只是强忍着笑意,并没有回答常斌的这个问题。意味深长的瞟了男人一眼后,她往停在百米开外的那辆轿车走过去。
常斌见状可不甘心,只能忙不迭的追了上去,边追还边喊:“诶!!贺队?!你不用替他隐瞒,他刚刚都实话跟我说了,我就是想侧面求证一下……”
……
专案大队在市局所有人的关注下,以很快的速度完美破了一起连环杀人案,这不仅让上级领导予以肯定,也让围观群众收起了事先准备好的风凉话,更让队里一下子没有了什么反对的声音。
这天傍晚,马上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曾永嘉一边收拾着包准备跑路,一边摇头晃脑的抱怨:“你说说,你说说,要么忙成狗,要么闲出屁。这周怎么连一次加班的机会都没有呢?”
常斌闻言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看着踉跄着差点撞到桌角的人,咬牙切齿:“闭上你那张乌鸦嘴,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儿干不如去谈个恋爱,盼什么不好盼出人命?”
“我这不是惦记着,什么时候晚上加个班我也得请他们陈年旧案组吃一顿胜利的宵夜,别整的咱占他们多大便宜似的。不就破案吗?谁还不会了?”曾永嘉揉着屁股,撇了撇嘴。
二人正嘀嘀咕咕着,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贺姝走上前去接了电话:“专案大队……好……收到。”
啪嗒。
挂了电话,她回身,微微扬起了下巴。
“不……不是吧?”曾永嘉吓得直磕巴。
“城西海岸线发现尸体,把包放下吧,马上出发。”贺姝说完,伸手拎过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走了出去。
后面常斌和曾永嘉两个人吵吵闹闹,推推搡搡的直到上了车,仍旧在互怼。
“老子和你做搭档,肯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儿,你这张破嘴一向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常斌把手伸到了对方脖子后面,用力一捏。
曾永嘉‘嗷嗷’直叫唤着挣脱了他的钳制:“你这人就活的一点都不积极向上,你得往好了想,这回咱终于有机会请陈年旧案他们吃胜利的宵夜了不是!”
半个多小时后,警车平稳的停在了沿海公路上,贺姝三人下了车,站在原地往下张望。
这里没有美丽又细软的海滩,有的都是用大石块垒成的斜面海堤坝,最下面全部都是被海浪冲洗侵蚀的巨大礁石,仔细看过去礁石上面还长着密密麻麻的牡蛎等生物。
涨潮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钓鱼爱好者前来钓鱼,要是赶上退潮,很多人也会选择从不算光滑还带有棱角的海堤坝下去,拎上小桶和各种各样的工具去‘赶海’。
“报警人是哪个?”曾永嘉开口询问迎上来的最先到达现场的分局刑警。
那警察指了指不远处那个穿着大裤衩和拖鞋,手里拎着钓鱼竿的大肚子中年男人:“这人是在下午过来钓鱼的,结果没想到,钓上来一个破了口子的编织袋,里面装的是人头。我们来的时候,吓得话都不大说的清,还满脸苍白一直哆嗦,所以就给他披了一个毛毯让他缓缓。”
这个时候,已经下去了的丁棋在查看完那个装着尸块的编织袋,冲着他们喊道:“编织袋应该是被鱼钩钩破的,看着内里的痕迹不应该只有一个脑袋,我怀疑在报案者上拉的过程中,部分尸块散落在水底了。”
法医郑坚跟着补充:“单单看这个脑袋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日落之后大概就会退潮,为了避免尸骨和证据被海水带走,立刻马上就要实施打捞。”
“人越多越好,潜水设备还剩下两套,你们谁来?”丁棋问。
曾永嘉轻轻松松的跳过栏杆,走了下去:“我来我来,常哥身上有旧伤,不合适。”
常斌闻言也试图越过栏杆,他下意识的觉得女人应该接受照顾,于是嘴上嚷嚷着:“什么旧伤不旧伤的?都过去多少年了?”
未曾想一条腿刚蹬上去,就被人给拽了住,他狐疑的回头。
贺姝一双眸子十分沉静的望着他:“让我来吧,我会水。”
“这……”就在他犹豫的这会子功夫,对方利落的用左手支撑一下子就翻了过去,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家已经在下面开始穿戴设备了。他想了想把那条腿收了回来,顺势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头两年因为追一个嫌疑人的确受了挺严重的伤,现在稍有不注意就会酸痛难忍,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噗通、噗通、噗通。
接连几个入水的声音让贺姝从走神的状态恢复了过来,她深吸一口气,也根据专业人士的指导,有样学样的、十分干脆的入了水。
虽然静淮市的气温并不低,但是甫一入水她还是觉得冰冷刺骨的寒意将自己迅速包围,记忆中溺水的感觉再度袭来,让她呼吸几乎陷入了凝滞的状态。
说起来前后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很快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之后眨眨眼,迅速向下沉去。
岸上的丁棋一边带着人对编织袋进行取证工作,一边和研究头骨的郑坚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常斌闲聊:“你们专案最近不是挺和谐的,老谢也不搞什么幺蛾子了吧?”
“还搞什么呢,自打上次贺队救了他的命,现在乖顺的很。”
“这就对了嘛,不过上次你们在对嫌疑人进行抓捕的时候,他们攻击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就让老谢突然之间转了性了?”他继续八卦。
本来这事儿常斌也不知详情,但是警方在办案过程中把嫌疑人打成那样,不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吗?所以后来贺姝和谢子豪都写了报告,他们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他当着专案大队以外人的面儿,也不能透露太多,只是含糊其辞:“贺队露了两手,让老谢心服口服了呗。”
三人正天南地北,左一句右一句的聊,上方公路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车上就下来了两个人。
法医郑坚有些疑惑:“诶?他们怎么来了?”
常斌则是在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表情逐渐戒备,视线就没从那正从海堤坝往下走的两个人身上离开过:“纪组?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