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继续说,喝了口酒,彬彬有礼地转移话题。
晚餐结束后,凡妮莎的丈夫过来接她,对方同样是是华裔,高大温和,在凡妮莎出门前,细心地为她穿上外套。
小安德烈很困了,克劳斯让司机先送他回酒店,他则是陪景玉在老城区的小巷和画廊中慢慢闲逛。
景玉虽然不怎么吃甜食,但仍旧被一些果仁糖和蜜饯成功吸引注意力,克劳斯买了一些,他问:“刚刚和老师聊了什么?”
景玉兴致勃勃地说:“凡妮莎女士说您读中学时候很受女孩子欢迎呢,嗯……还说您数学很好。”
她脖子后面的围巾滑下来,搭在肩膀上,克劳斯伸手,帮她把围巾围了一下。
她黑色的头发很柔顺地在后面,之前烫的卷不太明显了,又长长一些,景玉预约了发型师,准备在下周去剪掉这部分。
“她说您那时候性格很闷耶,可我想象不到性格很闷的克劳斯先生是什么模样,您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景玉叽叽喳喳地说着,她说的都是些琐碎小事,但克劳斯先生很感兴趣地聆听着。
景玉看到不远处有一家小小的手工店,还用了中文的招牌。异国他乡,看到汉字总会令人欣悦,她开心地拉着克劳斯先生的胳膊进去闲逛,也忘记了自己接下来准备说什么。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凡妮莎女士的那个问题。
店里面装饰着红蓝白三色的三角形小旗子,还有许许多多色彩鲜艳的饰品和手工艺品,景玉看中其中的两对发夹,下面有着标注和标签,提醒着客人,这些东西是店主从中国采购来的。
这些发夹其实就是普通的猫耳朵,一对纯白一对纯黑,景玉先是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在得到克劳斯的称赞之后,她开心地拉着克劳斯坐下,将猫耳朵发夹在他金色卷发上比了比。
克劳斯终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景玉兴致勃勃地问:“先生,您想要白色还是黑色?”
“不可以,”他说,“宝贝,我是个男人。”
“男人也可以戴呀,偶尔戴一下没关系的,”景玉兴致勃勃地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您觉着哪一个颜色更好看?”
克劳斯不看镜子中的自己,他抓住景玉的手腕,温声提醒她:“No.”
景玉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不可以吗?”
“不可以。”
在得到克劳斯明确的拒绝之后,景玉失望地叹口气:“好吧。”
景玉遗憾地看着手上这些猫耳夹:“看来只能拜托希尔格戴上去了,我真的很想看看日耳曼男人穿正装、戴猫耳发夹是什么样子的。”
景玉没有看克劳斯的表情,她从他身后离开,去木质的货架前,专心致志地继续挑选猫耳。
她叹口气,声音刚好能够令身后人听到,有点像自言自语。
“希尔格的头发颜色更深呢,我是不是应该选择深色的比较好?嗯,不如选棕色或者黑色吧。”
“小龙宝贝,”克劳斯忽然叫住她,“回来。”
他声音冷静,若无其事:“给我白色。”
第51章 五十一颗
使用的这个小小花招虽然并不算高明,但是却成功地达到目的。
克劳斯话音刚落,景玉就兴奋地拿着白色猫爪耳夹过来,开开心心地在他金色卷发上比划了下:“我也觉着,白色猫耳和金色的卷发真的好搭配呀!”
克劳斯任由着景玉在他金色的头发上拨弄,人对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事物如此好奇,正如克劳斯称赞景玉如丝绸般顺滑的黑头发和眼睛,景玉也格外中意先生的金色卷发。
景玉身边不是没有卷发的朋友,但她们的卷发摸起来其实有点点硬,发丝比较粗。
相比较起来,克劳斯先生的头发其实并没有那么硬,比景玉的软软头发要挺一点,比其他的卷发要更柔软一些。
景玉很喜欢拨弄先生的头发,不过她也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在放肆地揉过先生卷发后,结局一般是被压着干到嗷嗷叫。
现如今,克劳斯就坐在木质棕色的椅子上,他闭上眼睛,有些不愿看镜中的自己,无奈,纵容地任由景玉拨弄金发。
景玉很早之前听说过一种说法,越是混血儿,越容易出一些健康的孩子;有些人也会认为,混血儿会更加优秀。
景玉不是这领域的研究专家,更不能据此做出什么调查研究,她只知道一点,克劳斯先生真的很优秀。
他并没有西方人容易衰老的模样,三年多过去,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皮肤也没有衰老,这点应当归结于身上的中国血缘。先生成功具备了德国人眼中最美的金发碧眼,又有了东方人的抗衰老、无体味这一超强buff。
很多白人容易对坚果类过敏,比如花生,比如蚕豆,有些过敏反应严重的,只要一点点就可能致命。
但是克劳斯先生并没有,他很健康,没有任何致敏性的食物。
景玉将白色的猫耳朵小心翼翼地夹在他头发两侧,撒娇,让先生睁开眼睛。
她很迷恋先生的瞳色。
克劳斯先生今天穿着黑色正装,灰色衬衫,他很注重仪表,尤其是今晚见他敬重的老师,这一身很正式、严谨。
而与之相不匹配的,是如今他头上戴着的一对猫耳。这对东西做的十分精细,包括上面的猫毛,模仿了真实的猫咪耳朵,有着绒绒的质感。
景玉后退一步,满意地欣赏着镜子中的克劳斯先生。
她惊叹:“好棒啊。”
克劳斯先生就看了一眼,移开视线,有些头痛地叹气:“甜心,你的爱好真的很奇特。”
拥有奇特爱好的景玉欣赏完毕,可惜并没有成功拍下照片。
克劳斯先生不允许自己以这种形象被拍摄,无论景玉如何撒娇都没有用处。
不过勉勉强强同意,让景玉一边揉着猫耳一边抚摸他的金色头发。
景玉依依不舍地rua了好几把才松开手,快乐地去付钱,买下这对猫耳。
虽然价格稍微有点贵,但她认为物有所值。
很配克劳斯先生的发色和瞳色。
店主是亚裔,会说中文,在结账的时候,还送给景玉一副简单的飞行棋。
景玉第一次玩飞行棋还是之前,从1688上低价淘到一个情侣版飞行棋。上面的一些招数花样百出,而有时候掷到的结果更是令人意想不到。
该怎么说呢?在那场疯狂且快乐的情侣飞行棋游戏结束后,景玉吃了一堆补身体的东西,接下来一周都在喝养生汤饮。
现在拿到这赠品飞行棋,景玉感觉有点烫手,她原本想偷偷地丢掉,还没来得及,就被克劳斯发现。
克劳斯问:“这是什么东西?”
景玉只好将飞行棋拿给他看,不过也提醒他:“先生,这个是普通版本的。”
克劳斯看清楚上面印的字,停下手,遗憾:“那就算了。”
景玉:“……”
先生还真的是一下也不遮掩呢。
次日,恰逢海德堡的周末,到处都是学生聚会,还有很多其他的文化活动,景玉和克劳斯去听了场音乐会。
离开的时候,克劳斯往街头的乞讨者碗中放了一张纸钞。
这些乞讨者将自己装扮成雕塑的模样,太阳下一动也不动。只有在收到钱的时候,才会对着好心的捐赠者笑一笑,更换一个姿势,继续保持固定姿势。
景玉看着那些乞讨者,忽然对克劳斯说:“先生,我刚到慕尼黑的时候,也想过要做乞讨者。”
克劳斯脚步顿了一下。
这个回答令他感觉到意外。
他说:“你没有和我说过。”
“可能是觉着有点丢人,”景玉想了想,痛快地告诉克劳斯,“先生,刚刚认识您的时候,我还有个年轻、好强的心。”
克劳斯并不赞成她的说法:“你现在也很年轻,甜心,你有着满满的活力和朝气。”
景玉走进旁边的酒吧:“但是我现在没有那种古怪的争强好胜心了。”
古老的、闪闪发光的拿破仑雕像下,景玉在这里拿了一瓶冷茴香酒,克劳斯付钱,顺手拿走她手中的酒。
这一个学生酒吧中,傲慢自大的店员殷勤地为克劳斯推开门,亲切地请尊贵的客人注意脚下台阶。
“没有吗?”克劳斯垂眼看她,“或许,你比你想象中更加想要和我分出胜负。”
景玉仰脸看他:“没有,我很尊敬您。”
“仅仅是尊敬?”
景玉说:“您培养了我。”
冷茴香酒被装在精致的牛皮纸袋中,里面的酒水轻轻晃荡,发出细微的液体碰撞声音。
空气撞击在瓶身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儿。
克劳斯问:“龙宝贝,你说,在象牙上落下雕刻少女第一刀时,塞浦路斯国王能预料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吗?”
景玉想了想,告诉他:“先生,这个问题,您应当亲自去问国王。”
绿树成荫的街区中,古老的砖砌房子中传来蓝调音乐,景玉怕冷,她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整个脸几乎都埋在围巾中。
克劳斯说:“我发现你很像我之前看过的一种动物,很可爱,有种令人意外的倔强。”
小动物?
倔强的小动物?
景玉对这个形容词很感兴趣,她追问:“是小鹿吗?我很喜欢这个形容哎。”
“这倒不是,”克劳斯简短地说,“灰色的,哺乳动物。”
景玉苦思冥想:“小马?”
虽然小马听上去没有小鹿灵动,不过也是个不错的形容词。
克劳斯摇头:“比马体型稍微小一些。”
景玉:“……”
她沉默半晌,说:“您说的该不会是驴吧?”
克劳斯点头。
景玉深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内心努力劝自己要想想先生的钱。
“是这样的,尊敬的克劳斯先生,”景玉说,“有些话,其实您可以选择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