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有什么事好好说, 何必生那么大气呢。”
林湘绣在一旁想拦又不敢拦,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在这个当头去戏园子里听戏, 还出了这样的大风头, 恐怕今天过后,整个简家都要成为这四九城里的最大谈资了。
“老爷生气那也是当然的。”
开口的是站在简老爷子身后一个穿着褐『色』旗袍的女人, 对方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 打扮却格外守旧, 旗袍的开衩只到小腿肚不说, 袖子管把整条胳膊遮盖的严严实实, 半点没体现出旗袍该有的韵味。
此时女人脸上不着半点脂粉, 眼下也一片青黑的暗沉,无名透『露』着些许刻薄,因为她那张板正的脸,一时间倒比林湘绣更像是正室大『妇』。
开口说话的这个女人,正是府上的三姨太, 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的身上丝毫不见曾经作为丫鬟的卑微和怯弱。
这段日子,三姨娘恐怕是简家最难熬的人了。
仗着曾经是原配夫人的大丫鬟, 并且是原配大『妇』主动开脸抬做姨娘的情份,三姨娘在大少爷跟前颇有脸面,在简家对下人眼中,她甚至比林湘绣更有地位,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简家早完是简东来这个大少爷当家作主,到了那个时候,林湘绣这个没甚感情的继母和那个混账的弟弟,又算什么人物呢,倒不如三姨太,仗着往日的情份,还能在简家安享晚年。
为此,即便是在林湘绣这个正室大『妇』跟前,三姨娘是毫不卑怯的,甚至仗着老资历,在后院里让林湘绣吃过好些闷亏,现在简东来失踪,等于是把三姨娘往日的所有底气都给带走了,她明白,自己和继室夫人早已经没了缓和的余地,因此这会儿就跟发了疯似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想从林湘绣母子俩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简西去戏园听戏的事恰好给了三姨娘一个发作的机会,她想要老爷子看清楚,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到底是怎样一个冷情冷肺的玩意儿,这简家的家业要是落在简西手中,恐怕他们这些人,都不得善终,简家也早晚会被这个败家子败得干干净净。
说完这句话,三姨娘隐晦地给了站在后头,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姨太一个眼神,在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一丝满意的表情后,三姨太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之所以这般不管不顾地针对简西,也不单单只是因为绝望下的疯狂。
“我倒想问问二少爷,在你亲大哥失踪的当头,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戏园子里听曲儿的,难道大少爷在你心里的地位,还比不过那孟小平的一场戏吗,二少爷心中,把手足情深当什么了?亏的大少爷在家时时时刻刻惦念着你这个弟弟,还时常在老爷面前说你的好话。”
三姨娘一声声悲切的质问,让在场众人都红了眼眶,至于多少是发自内心的缅怀那位生死未卜的大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来人,请家法。”
或许是三姨娘的话触动了简老爷子,他深深地看了眼那个高昂着脑袋,好像依旧不知道错在何处的儿子,用极缓又极其沉重的声调说道。
“老爷,还没听孩子解释呢,西哥儿身子骨弱,怎么承受得了家法呢。”
林湘绣就跟护崽的老母鸡那样挡在了自己儿子面前,简家的家法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更别提简西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了。
“林氏,你给我让开,他会变成今天这样,离不开你的纵容。”
简琨臣一脸悲痛得说道,脸颊两侧的肥肉都跟着颤动。
在简老爷子和继室之间,下人当然更听老爷子的话,没多久,下人就带着那根供在简家祠堂的家法棍过来了。
大约一尺长,婴儿手腕粗细的木棍,上面留有许许多多的陈旧痕迹,也不知道是打了多少人后留下的,简老爷子握住棍子的手柄,厉『色』看着护着儿子的继夫人。
“老爷,老爷。”
林湘绣满目哀求,见简老爷子态度坚决,又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混账儿子。
“我是怎么教你的,让你乖乖的呆在家里,你怎么就跑去戏园子里听戏去了,娘知道你心大,总觉得你大哥平安无事所以不曾担心,可旁人不见得这么想啊,你快告诉你爹,你知道错了,快跟你爹道歉。”
林湘绣狠狠地拍打着儿子的背,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和老爷子服软。
“不就是看场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简西环顾了一圈,看着那些或痛恨,或淡漠,抑或是看好戏似的期待的目光,默默收回眼神,在简老爷子的高气压下,还十分自在地拿下了自己头上的那顶礼帽,好像现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不是他引起的一般。
“你大哥至今生死未卜。”
简琨臣盯着自己这个不上进的儿子,眼神凌厉又威严,可偏偏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简西的眼神依旧没有丝毫闪烁。
倒是个有胆识的!
简琨臣在心中不由感叹了一句,以前他倒是没有发现这个儿子有这样的本事,只可惜一想到这个小儿子曾经干出的那些混账事,心中刚产生的那一丝赞赏,立刻烟消云散了。
“只是找不到人而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还没见到大哥的尸体,大家干什么做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这不是半点都不盼着我大哥好吗。”
简西半点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吊儿郎当地说着自己的歪理,“我每天听曲儿看戏,那也是为了给这个家增添一些喜意,没准过不了几天,我大哥就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明明是那样这张清俊的面孔,在这样自得的表情下,平白让人觉得厌恶。
简西听到脑海内不断提示上涨的人渣值,只能苦笑,谁让原身的人设就是这样,即便要改变,也不能来的太突然了。
“呵,照你的说法,我们还不如你关心你大哥了。”
简琨臣都被气笑了,看着这个冷情冷肺的儿子,心中痛惜之余,更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或许是对的。
“来人,给我按住他。”
几个强壮的家丁一拥而上,林湘绣和她的几个丫鬟也被健壮的仆『妇』扯到了一边。
“爹,你这是干什么,爹,我的身子骨弱地紧,你可别『乱』来啊。”
简西扯着嗓子叫到。
“砰——”
简琨臣丝毫不留情面,绷着脸,手中的棍子重重打在了简西的『臀』部,这位身子骨弱的公子哥儿顿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哀嚎声。
“爹,大哥要是回不来,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了,你真想打死我不成?”
简西疼的哇哇叫,终究是怕了这棍邢,不再狡辩,转而威胁起了亲爹。
“哼,我没了你这个不孝子,至少还有两个女儿,大不了,我就让你的姐姐妹妹替简家招一个女婿。”
简琨臣话音一落,周遭的人都变了脸『色』,生有两个女儿,一直觉得地位不稳的二姨太更是假借用手帕擦拭眼泪的动作,挡住了眼中的异彩。
“爹,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诶呦喂,娘,爹要打死我了,你快救救我吧。”
简西痛的眼泪鼻涕齐流,更是没了刚刚那打扮精致的斯文。
简琨臣对于这些求饶的声音充耳不闻,用了揍了他二十棍,累地本就肥壮行动不便的自己气喘吁吁。
作为一个精通人体『穴』位和骨骼脉络的大夫,简琨成下手当然也是有分寸的,看着儿子『臀』部位置的大褂已经渗出深『色』的血痕也不曾惊慌,他知道,这样程度的伤,顶多也就是皮外伤罢了,不至于伤筋动骨。
“让二少爷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给他送饭,更不准给他上『药』。”
简琨臣喘着气将手中的棍子放到托盘上,环视了一圈,盯着林氏的目光格外悠长,这番话,主要也是说给林湘绣听的。
“谁要是违背我的命令,那就给二少爷作伴去吧。”
“哼!”
说完这句话,简琨成让冬菊搀扶住自己,往屋内走去。
“可怜见的,二少这次是真的触怒老爷了,夫人以后也该多多管教了。”
二姨太走到几乎昏厥的林氏身边,假慈悲地说了一句,临走时,她颇为迟疑地看了眼简老爷子离去的背影。
以前老爷子从来不曾对二少爷下过这样的狠手,二姨太隐约猜到了老爷子的想法,他是怕平庸的大儿子压制不住一个过于出『色』的弟弟,偏偏大少爷背后还有强势的外家,兄弟阋墙,对于简家并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了,以简家的富贵,也足以让二少爷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了,所以干脆从小不刻意管教这个儿子。
或许是因为大少爷出了意外,老爷子终于狠下心,决定好好教育这个儿子,将他掰正了。
可哪有这样的好事呢,二姨太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笑的有些讽刺。
他们家老爷啊,古板,守旧,总是坚持着他的那些大道理,现在他肯下狠手管教这个儿子,可见刚刚那一番让女儿招赘婿的话也只是气话,在他眼中,恐怕只有儿子才是简家的延续罢了。
可那些气话,她当真了!
二姨娘用余光看了眼那个快哭昏过去的林氏,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缓缓离开。
******
深夜,祠堂的大门吱吖一声打开,一道矮胖的身影走进了祠堂。
简家的祠堂地面铺设着上好的青石砖,夏天都无比凉快,更别提秋天的深夜,穿着厚实,都能感受到刺骨的阴凉。
简西晚上挨了一顿打,也不敢立马用系统商城里能买到的伤『药』治好自己,只能硬熬着,好在他的意志力非同一般,这会儿居然还能保持意志清醒。
他假装没有听到那声响动,只是趴在祠堂的垫子上装晕。
来人先是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接着开始脱他的裤子,没一会儿,简西就感觉到自己『臀』部传来的清凉刺痛,他一时没绷住,嘶了一声。
“哼。”
身后那人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上『药』的动作更重了,似乎就是想要他更清楚疼痛的滋味。
“爹,我不想去外国留学,所以我从船上逃了下来,可外头的人都说,是我用自己的小厮代替了我自己坐上了出国的船,我想知道,上船的,到底是哪个小厮。”
寂静的祠堂内,再轻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响亮。
“大哥他,真的失踪了吗?”
简西轻叹了一声,没了白日的荒唐,在他扭过头和来人对视时,眼神无比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