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黑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高兴不已,虽然小锁已经一再声明,跟他断绝关系了,但孙黑子仍固执的认为,小锁依然是他的儿子,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永远都是他孙黑子的儿子,是他的种儿。
这两年,他屡次求和碰壁。总结了一下原因,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每次都是用嘴求和的,没拿出实际行动来,所以儿子就没原谅他。
这次,他特意在他媳妇那偷了十块钱,打算偷着给小锁儿,让儿子感受到他的诚意。说不定儿子会被他打动了,会跟他冰释前嫌呢。
揣着这样的心思,孙黑子满怀希翼的来到小锁家。
这会儿,小锁正在家里复习初中的课程,下学期就要进县城去念书了。县城的教学质量比他们农村的不知好多少倍,学生的学习能力也肯定比他这农村孩子强。
所以,他要笨鸟先飞,从屯子里不念的初中生那儿借来了初中的课本,自己拿着在家里预习。
来到小锁家,孙黑子推门就走了进去。
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礼貌二字,而且他也认为这是他儿子的家。他是他老子,无需敲门叫门之类的礼节,就直接走了进来。
小锁正学习呢,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还以为是他大舅或是妞妞呢,结果抬头一看,却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来干啥?”小锁冷着脸,随手撂下了手中的书。
孙黑子讨好地一笑,说:“锁儿,爹听说你考了个全乡第一,下学期就要上县城去念书了,爹过来看看你。”
小锁冷冷地说:“我考啥样跟你有啥关系?再说,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咱俩早就断绝关系了,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
孙黑子看到小锁那副绝情冷漠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得劲儿,说:“锁儿,爹知道你还在生爹的气,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爹对不起你,你生爹的气爹也不怨你,可是,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现在不也没啥事吗?能不能别揪着过去的事儿不放了,咱们爷俩别跟仇人似的行不!”
小锁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他恨恨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从小到大,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整天挨骂受气的不是你;被打断腿躺在炕上,疼得生不如死还没人管的不是你;在医院里又被敲折一遍骨头重新接骨的也不是你,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当然能把话说得那么轻巧,要是我爷也像你对我这么对你,我就不信你能原谅他!”
孙黑子急忙说:“我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为人子女的,哪能跟自己爹娘记仇,那不是不孝吗?”
小锁冷笑说:“这么说你孝顺咯?我记得爷临死的时候想吃口猪肉你都没舍得给他买,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在我跟前提孝顺二字?”
孙黑子被儿子当面揭了短,一下子臊得脸皮通红,但还是强辩说,“爹那个时候……不是……没钱吗?你也知道,那几年咱们家的日子过得多紧巴……”
小锁嗤笑一声,说,“没钱?这个借口你也好意思说?我记得那年小东山杀牛,二喜闹着要吃,你现跑出去借的钱给他买了一斤牛肉回来,到了我爷爷那就不会去借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借,不想满足我爷最后的一个心愿?算了,我也懒得跟你掰扯那些事儿了,今儿个我不妨把实底交给你……”
小锁看着他,眼里带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阴骘和冷漠。
“往后你就别费心思整这些没用的了,不管你做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往后,不管我是荣华富贵了也好,落魄要饭也罢,都跟你没有一分钱的关系,我荣华富贵了,我保证,你借不着我一分钱的光;我落魄要饭了,就是饿死冻死,也不会要到你家门口来!”
孙黑子看着儿子仇恨的目光,听着儿子绝情绝意的话,心里顿时难受得像刀扎了一样。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儿子,厚厚的嘴唇嚅嗫了两下,最后却啥也没说出来,就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了那张十元的票子,放在了小锁的桌子上。
小锁看到那张大团结,并没有为之所动,、皱着眉头冷声说:“你这是干啥?”
孙黑子嚅嗫:“给你的,你考得好,爹给你的奖励。”
小锁顺手拿起一本书,扯着就把那十块钱拂在了地上,怒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跟你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了,谁要你的臭钱?拿走!”
孙黑子看到小锁竟连一张大团结都不放在眼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咋地好了。
十块钱,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大数目了,要是再多偷点,他媳妇都得跟他拼命。
“锁儿……”孙黑子难过的说,“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俩钱儿花,你就拿着吧!”
小锁冷声说,“我跟你都没关系了,为啥还要你的钱?再说,我也不缺钱,缺钱也不要你的。”
孙黑子喏喏道:“爹知道,爹知道老韩家小秀和小翠都有钱,都能供你念书,但是锁儿,人家再有钱那都是人家的,人家那钱姓韩,不跟咱们姓,老韩家那俩闺女现在也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咋可能一直贴补着你呢?所以……所以……”
孙黑子握了握拳,壮士断腕般的承诺道:“往后,你念书,爹供你!”
谁都不知道,孙黑子说出这句话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供一个初中生,特别是在县城念书的初中生,那得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他媳妇要是知道他答应供小锁念初中,回头都能作死他。
可是,为了让儿子回心转意,他还是毅然下了决心,宁可被他媳妇挠了,也要答对到小锁满意。
小锁这孩子眼瞅着是个有出息的。要是他勒紧裤腰带供他几年把他供出去,将来他能考个好学校,分个好工作,上班挣工资了,能不顾念这个供他念书的亲爹吗?
到时候挣来工资不就有他一部分了,他的好日子不就来了吗?
要不怎么说孙黑子自私呢,就是跟儿子求和,也带有一定的目的的。
虽然在他的心里也有几分真心疼儿子,可他最在意的,终究还是他自己。
小锁看到他壮士断腕似的样子,冷笑一声,决绝的说,“显不着,别说还有人供我念书,就是没人供我,我宁可不念了,也不花你的钱!”
这话说得虽然有点绝,但却是他的真心话,他是铁了心的要跟孙黑子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别说是舅妈和小姨都能供他念书。就是谁都不供他,他宁可不念书,宁可没了前途,也不会花孙黑子的钱!
孙黑子见小锁说得那般绝,心里顿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啥滋味都有了,既伤心又难过,既失落又气愤……。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近盐酱呢?是不是老韩家那俩闺女跟你挑唆什么了?”
儿子宁可不要前途也要跟他划清界限,这让孙黑子挺难以接受的,痛心之下,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小锁,我可跟你说,不管她俩跟你出出啥了,你都不能信她们的,那俩丫头没一个好玩意儿,就拿那小秀来说吧,咱们屯子孙茂文她闺女,就是她叫给挑唆得跟家里断绝关系!还有她婆婆,就是她女婿的大爷大娘,那两口子好不容易把她男人拉扯大了,结果她嫁过去没几个月,就挑唆人家分了家,把她婆婆差点伤心死,逢人就哭,老可怜了,我看她没别的能耐,就会挑唆人家家里不和。”
小锁听到孙黑子的这番话,冷冷的说,“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我就知道我腿被打折躺在炕上要死的时候,我小姨她伸手救了我,给我花了二百多块钱住院治疗,不然的话,我现在就算没死也肯定残废了。”
“我还知道,我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小姨和我大舅妈供我的,从打跟你们分开,再也没人打我、骂我,我能吃饱饭,能穿暖衣裳,能背起书包上学,能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再也不用像条狗似的看人脸色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