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传来。
“你看看吧,找你的,我可不认识。”刘嫂子让开身子,让她男人走了出来。
一个瘦高的男人走出来,应该就是刘仕川了,他相貌平平,长得有点黑,后背还有点佝偻,一看就是历尽艰辛、饱经沧桑的人。
看到韩明秀后,他疑惑地问:“姑娘,你找我呀?”
韩明秀刻意压低声音,说出了“周锡龙”三个字,随后大声说:“刘叔呀,我是明秀呀,小时候你还上过我家呢,你忘了吗?”
刘仕川在听到“周锡龙”三个字时,已经震惊在那里。
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韩明秀,情绪激动的都要爆出来了。
韩明秀看到他这副激动不已的样子,就知道周锡龙三个字对他的冲击有多大了,心里也更有底了。
“刘叔呀,我好容易上你家来一趟,你都不让我们进去坐坐吗?”她笑眯眯的说道。
这时,刘仕川才如梦初醒,急忙打开大门,把他们让了进来。
“来来来,快进来,都这么多年了,我差点都忘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原来你是大洪家的闺女呀……”
“是啊,我爹说他从前跟你俩最好了……”
俩人一边寒暄着对方都听不懂的客套话,一边热热闹闹地进了院,崔经理也跟着进去了。
外头看热闹的邻居们都围在他们的吉普车旁,对他们这几个人没啥兴趣,他们的兴趣都在那辆吉普车上了。
“你们看这车子,多气派啊,得是当官的人或者有钱的人坐的吧?没想到刘仕川那老小子还认识这样的人呢!”有人羡慕地说道。
说这话时,他媳妇就在跟前儿呢,看到这辆车子,他媳妇也羡慕的紧,又听到他男人那番话,再看看她男人那副落魄寒酸的样子,忍不住嘲讽的说,“人家老刘从前是干啥的呀?咋还没个有钱有势的亲友,你拿人家当你呐,掏一辈子大粪,认识的人也都是些掏粪的捡垃圾的,十个都不顶人家一个人!”
掏粪男人不以为意地说:“掏大粪咋了?掏粪也是为人民服务,时传祥还是掏大粪的呢,主席不也照样接见了他?”
“主席还说了,你当清洁工,是人民的勤务员,我当主席,也是人民的勤务员,咱们只是分工不同!都是革命事业不可缺少的部分!连人家主席都不嫌弃掏粪工人呢,你有啥嫌弃的?哼!”
他媳妇撇撇嘴:“行行行,你就拿那个时传祥当榜样吧,好好掏你的大粪,最好掏一辈子粪,等将来你儿子娶媳妇时,人家女方问咱家是干啥的?到时候媒人就告诉人家咱们家是掏大粪的,你看能不能有闺女嫁到咱们家来……”
“哼,不嫁就不嫁!我儿子还不找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呢!”某个以时传祥为榜样的男人一脸正气的说道。
他媳妇儿白了她一眼,说:“你不爱慕虚荣?不爱慕虚荣你羡慕人家这车干啥?这世上的人谁不爱慕虚荣啊,等将来你儿子娶媳妇的时候,你推着粪车,人家老子开着吉普车,你要是女人你嫁谁?”
“谁人好我嫁谁,咋滴?我就是不羡慕这小汽车!”男人死鸭子嘴硬的辩到。
“你就犟吧,我算看出来了,你浑身上下哪都不硬,就嘴硬!”女人气得把实话都秃噜了出来,引得跟前的邻居们一阵哄堂大笑,而那个被媳妇嘲笑了的男人也羞愧的躲回了家里去,再不看这气派的小汽车了!
而那边儿,刘仕川已经把韩明秀和崔经理领进了院儿里。
他们家的院子很小,顶多也就十平米大,还堆着很多杂物,连做饭的锅灶都摆在院子里。
进屋后,屋子更窄巴,也就二十多平米吧。这二十多平米还没有别人家一个卧室大呢,可是就只这二十多平米的地方,他家硬生生地分成了两个屋子。
其中一个大点儿的那间,应该是刘仕川两口子住的吧,屋里有一铺占据三分之二面积的大炕,炕上堆了很多很多的火柴盒,大约有上万个,堆的跟小山似的,都是他们两口子这段时间糊出来的。
地上,靠东墙还放了一个衣柜,一个饭桌子,衣柜上摆着照人用的大镜子和一些瓶瓶罐罐,堆的满满的;而饭桌子上,放了些装着油盐酱醋的瓶子。
这些东西本该放在灶台边儿上的,但是他们家大概是怕外头下雨,把这些调料给浇湿了,所以不敢把这些调料瓶子放外头,平时就放在桌子上,等到做饭时再拿出去!
另外,在地当间儿,还堆了几个丝袋子,都装得鼓鼓囊囊的。从外形上看,里头应该装的是土豆子和地瓜。
这些东西,差不多就把整个屋子都塞满了,几乎都没有一个下脚儿的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