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朗道:“江南富庶,物产丰富。这次我去跟当地的绸缎商接触过,决定回京开几家绸缎铺子。”
“这事……你跟五皇子商量过吗?”
“我跟他提过一嘴。五皇子说不错。不过他也说了,这买卖有许多世家都在做,竞争比较大,如果咱们购进的绸缎没有什么特色,估计会比较难赚钱。”
“那你认为呢?”
“我觉得五皇子说的有道理。所以特意选了几家花色独特、织法也不同的商家合作。这些绸缎虽然价钱高些,但京城人可不缺钱,又喜欢攀比。只要几位身份高贵的夫人穿出来,把绸缎的名号打响,就不愁没人上门。”
傅云开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弟,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五皇子说的?”
傅云朗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他知道兄长什么意思。他倒想说是自己想的呢,却不敢在兄长面前撒谎,更不敢抢五皇子的功劳。
他讪讪道:“是五皇子说的,我也有这么个意思。”
傅云开点点头:“你能跟五爷出去一趟,见见世面,多长长见识,甚至得五爷亲自指点,本是你的荣幸。可我看你似乎没什么长进。今晚你在干什么?你听到五皇子他们的谈话没有?”
傅云朗气恼,不高兴地问道:“说了啥?”他今晚满脑子都是赵如语那双泪眼,根本没注意大家在聊什么。
傅云开见状,只想叹气:“说魏丘家里的庄子和铺子、宅子。”
提起魏丘,傅云朗只想得到他的作为给他与赵如语的婚事带来的阻碍与麻烦,完全不知道他家的铺子田产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傅云朗一脸茫然,显然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傅云开终于没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二弟,我成亲之后,很快就会去边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母亲年纪大了,两个弟弟年岁尚小,还是庶出。这个家,还得你支撑起来。”
傅云朗点点头:“我知道,哥你放心吧。”
“知道?你知道个什么?”傅云开恨不得把傅云朗的脑袋敲开来看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明白吗?咱们家被人称作新贵,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就是底子薄,没根基。哪怕父亲在边疆打胜仗得了朝庭许多赏赐,可家中的田产铺面跟人家真正的世家比,却还是差得远。你不是说你要学着打理庶务吗?看你跟人合伙开银楼,我还挺高兴。可现在有大利摆在眼前,你竟然毫无所觉,一心只想着那什么赵姑娘。你真叫我失望。”
傅云朗从来没听兄长说过这样的重话,他一下子涨红了脸。不是羞愧,而是气的。
说起来,傅云朗也不过只有十五岁。平南侯夫人因为丈夫和大儿子都在边疆,对这个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宠得很。所以也养成了傅云朗万事不操心的脾气。
要不是认识了赵如语,经赵如语提点,他想要在父兄和母亲面前争一争话语权,想让两人的婚事能更顺利些,他还真没想过要操这些心,去学什么庶务,搞什么银楼。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冲着傅云开嚷嚷道:“是,打小在爹娘眼里我就不如你,我知道爹娘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在亲戚朋友面前,他们永远看得到你而看不见我。我一辈子不如你,成了吧?你是世子,担起家里的责任不是应该的吗?我又不是世子,我要那么能干做什么?我能干了,你能睡得安稳吗?”
傅云开一下子把拳头握得死紧。如果眼前这人不是自己弟弟,他已经一拳打过去了。
他很愤怒,也很伤心。
作为武将的长子,他打四岁起就开始练武,他从来就没有过童年。小小年纪他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杀了人,他吃不下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被他砍下的头颅、喷洒在他脸上的鲜血。
可面前他这个亲弟弟,看不见他的付出与辛苦,只看得见他人前的风光。傅云朗舒舒服服地窝在母亲怀里、锦衣玉食地长大,却嫉恨自己这个在战场上拼杀的占着世子之位的兄长。
傅云开心里堵得难受,眼眶涩。他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
傅云朗听到兄长呼吸急促,神情不对,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行的过激。
他赶紧道歉:“大哥,对、对不起。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你别太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咬咬唇,没说下去。
傅云开注视着傅云朗,没有说话。
作为武将,最平常的死法就是战死沙场。他既选择跟父亲走同样一条路,以后肯定会长期驻守边关,以后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家里的母亲,他以后的妻儿,都得傅云朗照顾。这个弟弟再不懂事,他也只能把家托付给他。
傅云开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道:“你可知道,你这次跟着去江南,就是我特意向二皇子殿下要的恩典,趁此想让你跟五皇子亲近亲近。有了这份交情,又有二皇子的照拂,我跟爹在边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能立得起来,在朝堂上也能有个依仗。”
一听这话,傅云朗就变了脸:“哥,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我跟你说啊,家里的事还得靠你和父亲,你们可别想把家甩给我,自己在边疆逍遥快活。”
他是有些嫉妒兄长的,但并不希望兄长死。
见弟弟这反应和话语透露出来的关切和紧张,傅云开的心情好了不少:“行,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说太多,伤感情。
傅云朗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要是娶不到如语,我这心里就怎么也定不下来,做什么都不得劲。你替我跟娘好好说说吧。反正你是老大,是世子,要娶门当户对的姑娘。我作为小儿子,随便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就行。我又不需要袭爵,娶门第那么高的干什么?没的跟大嫂争长短,你说对不对?”语气很是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