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家咖啡厅在二楼, 临窗的一排沙发座，里面紧挨着落地窗。窗外阳光正明艳着，绿叶隙下, 行人匆匆。
林青鸦喝不惯咖啡, 就捧着这家店里一种不伦不类的红茶底加了果汁的果茶, 望着窗外晃神。
离她咫尺, 唐亦倚在沙发座的皮质靠背上，眉眼情绪懒散，又透着股子冷。他也没什么表情地掀着眼, 望桌对面的邹蓓。
邹蓓久等, 等到青年在她对面坐下两钟，愣一个字没开口。
这场耐『性』较量里, 还邹蓓先认负。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置身事外的林青鸦，才转来：“我记得你今天应该有一场董事会会议要席。”
“嗯，”唐亦敷衍地应了一声, “程仞代我了。”
邹蓓：“程仞能力再杰，名义职务上也只个助, 让他代你参加董事会，这合适吗？”
唐亦无所谓的语气：“不合适吧。”
“……”
邹蓓被这份“坦诚”噎住。
她了解唐亦的惫懒脾『性』的。深知他惯来“疯”得厉害, 不被任何教条规矩束缚，也对任何世俗的荣辱评判无谓无感。
和这种思维永远游离在教条之外的人面对面硬碰硬地打交道，吃亏的只会自。
所以她才选了林青鸦作突破口。
邹蓓忍下情绪，也维系住面上冷漠的笑, 她换上一副长辈的语重心长的语气：“怎么说你也成汤的常务副总, 既然知道这种行为不合适，那以后还要注意些，少做莽撞事, 免得给外人落了话柄。”
“嗤。”
唐亦低下头轻笑了声，然后他勾着薄唇，胳膊肘懒洋洋地往桌上一撑。
那双漆黑眸子冷冰冰的，睨着邹蓓——
“那你倒少给我找点事情。”
邹蓓脸『色』蓦地变了。
在公共场所还当着别人，就这么被毫不客气地落了面子，她差点没把住自的火气。
邹蓓冷下脸：“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名义上我你的母亲。”
“母亲？”唐亦笑了，“就算毓雪配不上这两个字，也轮不到你。”
听那个名字邹蓓表情更难看了：“不认我没关系，你至少该拿一点对长辈的尊敬。”
唐亦：“不好意思，我从没人教养，不懂什么叫长辈，更没听说过什么尊敬。”
“——！”
空气里好像充斥上火.『药』味。
邹蓓气恨地瞪着唐亦，精致的妆容藏不住她微微抽搐的眼角，保养细腻的压在桌下攥得紧颤。
好几秒过，她才慢慢舒一口气，将目光转林青鸦。
“我对林姐耳闻已久。”
“……”
林青鸦眸。
她不想涉足唐家的事情，邹蓓确实长辈，她的身教养让她没办法对对方置之不理。
邹蓓似乎也吃准了这一点，垂挽下，假笑疏离：“听说林姐师承昆曲大师俞恩，十六七岁就在梨园唱响了‘观音’的名号，更这一代昆曲艺术传人里给闺门旦撑顶的人？”
“同行谬赞，我离老师尚差得远，也担不起。”林青鸦淡淡接话，“您如果对昆曲有兴趣，欢迎到任何一个昆剧团的演里捧场。”
“比起昆曲，我对林姐更有兴趣。”
“……”
林青鸦听这话不善，微皱起眉望过。
笑意把邹蓓眼角的皱纹加深：“昆曲艺术阳春白雪，林姐更其中一尘不染的人，所以我实在想不通。”
林青鸦：“什么。”
邹蓓笑问：“林姐何必要和唐亦这种人搅到一起？”
“——”
林青鸦身旁，那人身影蓦地一滞。
邹蓓的“翻脸”来得如突然，连林青鸦也愣住了。
就趁这片刻死寂里，邹蓓冷着笑继续了话音：“毕竟我唐家的晚辈，我也算亲眼看着他长大的，他本『性』如何，我再了解不过——所以也诚心劝林姐一句，有些人沾惹不得，林姐雪白名声，可不要自误。”
林青鸦神，瞳里像落了凉雨，她神『色』一绷就要开口。
却被人抢了先。
“我什么本『性』？”唐亦眼神阴郁地抬眸，“你倒说。”
邹蓓被对面那凶狠的眼神一慑，本能有点退缩。她快就绷住了，强迫自展开个虚假的笑：“你不承认我长辈，我还当你晚辈的。有些事情不说破，以免显得我揭你短处。”
“不用，你说。”
邹蓓笑意一冷：“你确定？”
“少废话、说。”
“好啊，你别怪我不给你面子。”邹蓓拧着眼神转林青鸦，“七八年前，琳琅古镇上那场斗殴事件，林姐不会没印象了吧？”
“……”
林青鸦睫『毛』一颤。
邹蓓冷然转：“要不唐家面调解，你早被徐家送进少管所了。徐远敬后来在北城到处‘传颂’你唐家大少爷的威名，圈里有几个人没听过？”
林青鸦攥紧指尖，压下眼睫，忍不住替唐亦说话：“少年血热，打架算不得罕的事。”
“打架？”邹蓓问，“林姐真这么觉得？”
“…嗯。”
“林姐不要自欺欺人了——那可不打架，徐远敬就算被徐家接来细心照料，也在家养了整整三个月！”
“……”
不知道想到什么，邹蓓保持笑意有点难了，她嘴角微搐，望唐亦的眼底的情绪更又厌恶又畏惧：“只几句口舌，他就敢把人打成那样。”
唐亦缓掀起眼，“…他活该。”
邹蓓被那双黑得死沉的眸子看得心里一抖，立刻转开视线，她咬牙对林青鸦说：“你看，林姐，到现在他对这件事毫无悔改。”
唐亦戾沉了声：“我说了、他活该！死不为过！”
“……”
咖啡厅内，其他桌的客人被这边的声音惊到，纷纷身看过来。
“…唐亦。”
林青鸦不忍，抬握住唐亦的。
那人指节凉的像冰块，甚至还带着点颤栗。
林青鸦从没过他稳不住，慌得抬眸，看那人侧脸上颧骨被咬得抖动。暴躁又阴沉的情绪汇集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起来骇人极了。
邹蓓收到最想要的成效。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强忍着夺路而逃的恐惧感，挤个艰难的笑：“又几句话就要惹得你动了？”
邹蓓紧跟着就转林青鸦：“和这么一个疯子待在一起，林姐就不怕将来哪天他彻底疯了，要杀人么？”
“…够了！”
林青鸦忍无可忍，前所未有地提了声音。
她看邹蓓：“我敬你唐家长辈，不代表要忍你胡言『乱』语。如果之前这种刻薄就你身为长辈的教养，那担待不起——请你永远不要再现在我面前。”
林青鸦说完转，就想拉着唐亦的起身：“我们走吧，好吗？”
唐亦没有答。
就在林青鸦想要再把人哄走的时候，她的突然被唐亦反握住。
林青鸦一怔，低下眸子。
那人指节修长有力，好像带着某种坚定和……
安抚？
林青鸦意外抬眸。
唐亦的情绪果然已经压了，像原本要掀起暴风雨的海面，突然又重一片平静。
静得更可怕。
唐亦低声：“不走，让她说。”
林青鸦一怔：“唐亦？”
桌子对面的邹蓓更震惊又不解地看着唐亦，好像突然就不认识面前的这个青年了。
毕竟按照她方才临时调整的计划，他的反应明明应该……
“你不就想激怒我么，”唐亦冷漠又嘲弄地勾了下唇角，“来啊，继续。”
“！”那个逗狗似的语气让邹蓓脸『色』气得涨红，“你什么意思？”
“别装傻，也别放弃。”唐亦往桌前俯了俯身，“你再试试，看能不能惹我发疯，在众目睽睽下对你动——这样才方便你有后面的段文章，不么？”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试就算了。”
唐亦倚座里，懒恹恹地耷下眼：“反正怎么试也一样。想让我动，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
“唐亦！”
邹蓓气得拍桌站起来，声音嘶了。
唐亦却反而笑起来，他掀了眼帘：“你以为说那些话就能激怒我？菩萨一尘不染的白雪，我阴暗沟渠里的污泥，凭我也敢、也想玷污她——你想说这个？”
邹蓓脸『色』苍白，张了张口，没说话来。
唐亦哑声笑着，靠到桌前，仰起下颌。
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以为，这些，我自不知道么。”
邹蓓咬牙，还想再挣扎：“你既然知道——”
“我也想放过她的干净。”
唐亦握紧掌心里那只纤细、柔软的。
“可怎么办？”他笑，“放不开。污泥偏要沾染白雪……看不惯？杀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