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注意到,当听到好处连个字的时候,朱标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那其中蕴含的杀气,居然和老爷子发火时有几分相像。
只不过老爷子的眼神是刀子一样,一刀剁碎人的脖颈。而朱标的眼神则是,杀气一闪而过,不仔细看抓住不住。
后世人都说,朱标是文人教育出来的太平储君。
但仔细想想怎么可能是老好人呢,他是老爷子言传身教带出来的储君。他身上没有老爷子那种草莽之气,看似随和却挂着无上的威严。而且手腕和心机也不缺乏,只不过他比老爷子处理事情的方法,要委婉许多。
“京师之中,官场竟然到了这个样子?”朱标慢慢吃着鱼肉,低声对蒋瓛道,“光天化日,就明目张胆的开始谈论谋求吏员所需的好处?”
蒋瓛目光阴森的看看那边,转头对着朱标就是一副讨好的嘴脸,“爷,自古以来当官的都是这样,越大的官越收敛,手里稍微有些权力的小官,一旦得意思就开始飘,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钱都敢要!”
这话,不由得让住雄英对蒋瓛的观感,好上许多。
他的这番话,确实是官场上的写照。
朱雄英也看看那边,开口道,“还是杀得少了!”
吏治是个大问题,老爷子那样的皇帝,古往今来独一无二。他是杀贪官杀到独一无二,而且还不是一刀砍头的杀。
大明朝对于贪官的严刑峻法数不胜数,最轻的剜了膝盖。
其他的拨皮充草点天灯,做成人皮褥子,干尸雕像,全家男的杀干净,女的进教坊司。
可以说,老爷子把最残酷的东西都用在了贪官身上。
但结果呢?
杀不尽!杀不绝!
想想后世,有个所谓的知识分子,摇着一把破扇子在荧幕前大放厥词。大明朝之所以贪官杀不尽,是因为对知识分子的待遇太低。
给那点钱,都不够温饱的,看看人家宋朝怎么对待知识分子?
放屁!扯淡!一派胡言!
人的贪欲,不会因为得到多寡而减弱。
大宋朝把贪污爱钱合法化,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士大夫当官的自然是春风得意,百姓呢?江山呢?社稷呢?
人都贪,尤其是读书人。
尽管洪武帝时期对待官员刻薄,但其他皇帝时期呢?
大明朝的读书人,有了功名就有特权,尤其是举人以上。
名下免税的土地名额挂给别人不是钱吗?别人的商铺他入股免税不
是钱吗?大明的中后期,各种护色收入已经合法化,连内阁首辅徐阶一年光是别人挂在他名下的土地,缴纳的费用等就高达九千两。
他还是要贪!
“还是杀得少了!”朱雄英笑着开口,“皇爷爷每隔几年就杀一茬,割韭菜似的,这边割了那边长!”
“胡说八道!你懂什么?”朱标训斥一声,“这种事是杀人就能杀绝的吗?”说着,微微叹气,“这种事,杀不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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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桌上,听姓张的说到好处两个字,黄子澄也愣了一下。
“这....”黄子澄有几分大惊失色的,看看左右,低声道,“兄台慎言呀!当今圣上可是最厌恶这些,若是被旁人听去,怕是大事不妙!”
他在京师日久,自然知道朝廷对贪官的处置厉害得紧,
“怕什么?”姓张的笑道,“这种事,怎么能禁断得了!”说着,又笑道,“再说,我等说的是若想谋取差事的好处,又不是我张某人要好处!”
“再者说,我等芝麻大的小官,谁会在意?”
“也就是你,旁人我还不说呢?”
姓张的明显没听出黄子澄话中的劝解之意,仍旧开口道。
“我看你呀,是读书读傻了,连人情世故都知不道了!”他继续说道,“那个衙门的吏员不是无数人打破头抢着做,哦,你有功名就白白便宜你?那怎么行?”
“谋取吏员的好处,其实也不过是仨瓜俩枣。衙门里的耗费大,不过是充作公用。也不会有谁,真的眼皮子那么浅,落自己口袋里去!”
“那!”黄子澄想想,“若想在衙门,谋一个文书的差事多少...好处?”
“就说刑部!”姓张的看看左右,压低声音。竖起三个指头,“这些?”
“三十贯?”
“三百!”姓张的说道,“三十贯美死你!”
“天!”黄子澄一声惊呼,“我不过是想求个差事养活自己,不再吃白食。以便日后参加殿试,我要是又三百贯,还要求什么吏员的差事?”
“再说,小吏俸禄微薄,这三百贯何时才能赚回来?”
“露怯了不是,说你读书读傻了,你还不信!”姓张的笑道,“小吏虽小,可权力大呀!三百贯,哼哼,不过是一张文书的事?”
“啊?”黄子澄越发不解,“这,怎么可能?”
“也罢,今日我就好好教教你,不然日后有你走弯路的时候!”姓张的喝口酒,低声继续道,“你说小吏卑微,衙门中却缺
不得这样人。大人们都高高在上,做事的都是他们,对吧!”
黄子澄点点头。
“他们是吏员,可他们写的却是盖了官印的衙门文书,对吧?”
黄子澄再次点点头。
“笔杆子在他们手中,事也要他们来做,你说他们卑微吗?你说三百贯不值得吗?”
黄子澄似懂非懂,一脸懵懂。
一边的朱雄英侧耳努力的听,对黄子澄这种表情都暗中心急。
怎么还不懂呢?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啊!
县官不如先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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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个案子!”姓张的有些酒气上头,“前年春,常熟出个了杀人的案子。杀人者是当地富商周家的独子,杀了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寡妇!”
“按察司刑部审案,富商独子想要霸占人家寡妇不成,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当地的布政司,按察司,直接就是秋后问斩?”
黄子澄点头道,“这等凶徒是该杀!”
“按理说这人没救了吧?”姓张的卖关子,笑道,“这可是富商家的独子呀!三代单传?眼看着他们周家万贯家财就便宜别人,绝后了!他老子心想,给他儿子送个女人进去,留个后!”
“可当地的按察司是铁面无私,就是不给!他好说歹说总算是有人帮忙了,可问题是,也不能一次就中了,对吧?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了?”黄子澄问道。
“这人明明该秋后就问斩,可一连关了两年,到现在都关着呢!而且儿子,接连生了好几个!”
“嘶!这怎么可能?”黄子澄惊道。
“办这事的,就是刑部的一个小吏!”姓张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