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前往官邸当天,恰逢国府例会,众多军政官员齐聚一堂,在会议室里小声说着话。
坐在上首座位左侧的宋部长,不时侧头跟陈先生介绍着在场的官员姓名和职务,帮助对方熟悉情况。
两人正聊着,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门边的卫兵立刻行了个持枪礼,大声喊道。
“委员长到!”
众人听后齐刷刷地站起身挺直腰杆,表情变得严肃,纷纷看向还没有人的门口。
陈先生吓了一跳,没想到在山城还能看到如此封建的场面。
这与前朝的蝗帝驾到,只差跪拜迎接了,这让长期生活在南洋的他很不刁惯,甚至有些反感。
几十秒后,陈先生看到一个身穿少将军┴服的年轻军官率先走了进来,对方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遍屋内,而后让开位置,某人这才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坐吧。”
某人来到上首处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又笑眯眯跟陈先生打了个招呼,态度很是亲热,毕竟是财神爷嘛。
“陈先生,今天你是客人,我代表国府欢迎你和南洋诸多同胞回国,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如今国事艰难,各部都缺少经费,连我这个委员长,每日衣食所用也不过数十元,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民国著名操盘手兼演员又一次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哭穷、卖惨、显示清廉,演技堪称一流。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陈先生,也被对方的无耻搞得无言以对,只好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见自己的目的到达了,某人大马金刀地坐下,命令各部的负责人汇报工作,尤其是资金上的困难,这是准备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啊。
被特意调来负责某人安全的左重,站在一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怪不得人家能当委员长,论不要脸,还得是这帮官僚,政┴治家啊。
被打秋风的陈先生如坐针毡,硬着头皮看了两个小时滑稽戏,等到最后一人汇报完,心说总算结束了。
他不是心疼钱,自中日开战起,南洋的华侨捐赠的现金和物资数以亿计,他在意的是这些钱有没有用到该用的地方。
若是用在战场上,他们即使砸锅卖铁也不会有一句怨言,但以目前的观察看,情况好像并不是这样。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某人和陈先生走出会议室来到餐厅,准备享用午餐。
饭桌上放着几盘简单的菜肴,清汤寡水的没有一点油水。
在场的官员纷纷面露嫌弃之色,不情不愿的拿起筷子,假模假样的夹起饭菜,就是不往嘴里放。
陈先生察觉到这一点,心里对国府是否能带领民国打败日本人,产生了深深的疑问,不过表面上还是神色正常地跟某人聊了起来。
“先生如何看待山城?”
津津有味吃着菜的某人,打破了往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问了陈先生一个问题。
跟在场的国府官员比,他吃饭的动作自然,表情真实,仿佛在吃山珍海味,尽显演员的修养。
陈先生被这番精湛表演所蒙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其实国府还是有救的,起码有个清廉的领┴袖。
沉吟了一会,他缓缓开口:“对政┴治我是门外汉,愧不能言,工厂还没有工夫参观。
不过经过全市街道,陈某和朋友们看见大兴土木,交通便利,大有蓬勃气象,实堪欣慰。
唯车辆很不整洁,这与马来亚大不相同,当地凡有不整洁车辆,车主都必须清理干净。
这样做不仅保护车辆,且有助卫生和大众观瞻,我认为国府可以适时推行相同政策。”
某人闻言大喜,当即吩咐身后的左重取来日记本和钢笔,在上面涂涂写写起来,显然是在记录陈先生的建议。
这让陈先生很是欣慰,本来前几天的所见所闻,让他认为当局消极抗战,人民生活悲惨,官吏贪┴污腐化,不禁大失所望,也对国家前途感到渺茫。
他私下想过,那些果党高级官员身居要职,却行假公行私之事,营私舞弊无恶不作,生活奢华,对国家没有一点益处。
偏偏他们都是四五十岁,既不能做好事,又不会早死,至少还要在┴位二三十年。
民国的救星不知在哪里?
即使出世了,或者还在学校读书,恐怕还要三十几年后才能出来担当国家大事,民族未来深可忧虑。
由于担心招来祸端,这些话他只能憋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说,故而十分苦闷。
但今天看到某人的言行,横亘在胸膛里的那口闷气稍有松动,脸上的表情更加真挚了几分。
try{ggauto();} catch(ex){}
最后脑子一热,当场向对方表示,南洋慰问团会尽可能的筹集资金,为抗战出一份力。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某人激动地起身开始即兴演讲,从民国讲到了欧洲,又从军事讲到了政┴治,掌声响彻餐厅,一时间宾主尽欢。
不过,陈先生在餐后的私下谈话中表示,自己和慰问团想去西北看一看,南洋百姓很想知道那里的情形。
某人听完面色一沉,大骂起地下┴党来,什么“无民┴族思想”、“口是心非”、“背义无信”,暗示慰问团不要去西北。
陈先生见状,微微为联合抗日的前景感到担忧,却也没有太过在意,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有必须去的理由。
作为南洋华侨代表,他的职责是带领华侨回国慰劳考察,凡是交通没有阻碍的重要地方,都不得不亲自去看看,以尽责任。
回海外后,他也好据实向华侨报告,否则会影响接下来的筹款工作。
某人再没理由阻止陈先生,害怕继续阻拦下去会引起这位“财神爷”的反感,只好表示同意。
分别前,还假惺惺地说了一句:“要去也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受地下┴党的欺骗,你是资本家,是不会同情他们地。”
这一席话,让陈先生有一种被当成小孩子的感觉,令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让他深感某人对西北的成见很深,有些为国内战事担忧。
满怀心事的陈先生离开了官邸,在随后的几天内继续对山城及其西南进行考察,并有了更多发现。
会见当天,某人下了两道命令,第一是禁止铺张,第二是注重街道和车辆整洁。
山城官民们的反应速度很快,官员的无所谓的支出变少,汽车也变得干净许多,至少是看上去如此。
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陈先生无意中在城区内看到了一个仓库,里面停满了大量高档轿车,汽车上积累着厚厚的灰尘,
这似乎象征着山城在果党的铺张腐败之下,只是表面干净,内部的腐朽已经根深蒂固。
让陈先生更加愤怒的是,几天后慰问团赴蓉城参观,亲眼看到当地官员在昭烈帝刘备的陵墓旁大兴土木建造坟墓,规模十分惊人。
事后,众人惊闻川省的钱粮赋税已经收到了民国71年,用敲骨吸髓都不能形容这些人的贪婪。
这一切,使得陈先生与慰问团一行人再无心思参观,决定立即出发去西北。
“国府治下与抗日的艰难格格不入!”
一个慰问团成员气急之下,说了一句话,这话既是指责,也代表众人对民国未来的深深担忧。
负责陪同保护的中统特务,将这些情况都报了上去,某人看完脸色变得很难看,拿起电话将戴春峰和左重召唤到办公室。
师徒两人收到命令,用最快速度赶到官邸,毕恭毕敬站在办公桌前,等待训示。
某人没有废话,气冲冲的要求军统派人送慰问团去西北,严密监视其成员的思想动向,防止红色在南洋华侨中蔓延。
这个
戴春峰和左重对视了一眼,派人容易,问题是派谁去。
若是派普通特务去,万一途中遇到问题,对方的权限太低,做什么都要请示很耽误时间。
所以,只能派军统高层随行前往西北,这可是个苦差事,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虽说地下┴党声明不搞政治暗杀,但这种事谁敢打包票,没人想用的自己的小命去赌。
沉默了好久,左重主动向前一步,自告奋勇带队执行此次任务。
“委座,目前针对地下┴党的情报工作一直不尽如人意,卑职想亲自去西北看看,免得事变时手足无措。”
这当然是他的借口,重生一回,要是不去一趟,岂不是白重生了。
都说西北是隔命的圣地,无数进步青年汇聚于此,前次与弟弟左钧同行的女孩罗永英也留在了那里,左重很好奇,那里到底有什么魔力。
另一边,某人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到底是家乡子弟,总能急自己之所急,想自己之所想。
这样的干部不重用,难道要用徐恩增那样的废物吗,党国的未来也需要后来人哪。
只是西北太过敏┴感,不能让军统单独行动,必要的监督还是要有的,就让徐恩增跟着去吧,全当是制衡。
某人眯了眯眼睛,很快做了决定,此行依旧是军统负责全面工作,中统协助。
继东北行动之后,两个情报部门的高层再次合作,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左重慢慢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