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动
近代民国沿海开埠以来,西风劲吹,各种西方饮食风俗很快流入沿海地区,吃西菜、品香槟,慢慢成为最洋气的摩登生活的代表。
尤其是名流显贵与上层官绅常常举办西式晚宴,作为互相结交和权利交易的场所,官场奢靡之风盛行,当然这对特务处是件好事。
左重让古琦寻找参加晚宴的人员,仅仅过去了六个小时,就有二十多名身份各异的证人被请到了洪公祠,接受特务们的详细询问。
一个个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坐在办公桌前,神情紧张地做着笔录,伴随突然响起的铃声,情报科的大办公室显得异常纷乱。
走廊里的古琦透过窗户看了看里面,对身旁的左重小声汇报:“副处长,宴会的部分客人、警卫、服务生、门童、发起人都找到了。
根据他们的回忆,苏子福确实在现场出现过,晚宴开始时间为七点钟,七点半左右对方独自一人前来,在会场内与多位客人攀谈。
但是没人看到他和鲁咏痷、沙氏有过交流,当晚的灯光很暗,所有人又都忙着聊天,没人注意到苏子福很正常,我们会抓紧调查。”
“恩,要扩大询问范围,人过留声,雁过留名,鲁咏痷和沙氏不是普通人,不可能没人关注他们的动作,对了,是谁邀请的苏子福?”
左重背着手问了一句,便朝着自己办公室慢慢走去,基础的询问工作没什么好看的,想要做好长官就要先学会放手,抓大放小嘛。
古琦快步跟了上去,口中做出了回答:“是外交部副部长的小舅子,也就是晚宴发起人,这个家伙傲气的很哩,收拾了一顿才老实。
对方表示成信银行在公子哥和下野的军头中有点名气,很多人选择把资金交给苏子福管理,作为回报,他们提供法律之外的庇护。”
“狗屁的管理,一帮虫豸。”
左重听完冷笑一声,这是标准的官商勾结,金融和权力握手代表着无穷无尽的财富,唯一倒霉的是交易所外那群做梦发财的股民。
想到这,他犹如包青天附身一般怒声下令:“跟疑似日谍不清不楚,我认为其中必有蹊跷,立刻控制此人严加审讯,记得查封资产。”
“是,我现在就安排。”
古琦的领会能力很强,叫住一个小特务低声嘱咐了两句,然后跟着左重走进了办公室,两人在沙发上分别坐下后,他再次汇报道。
“鲁咏痷的财务状态查了,我们从中发现了一些问题,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对方连续支取现金,每次金额在一千大洋到三千大洋不等。
那个时候沙氏还没有染上药瘾,这些钱很有可能被鲁咏痷交给了苏子福,这跟我们的推测相符,苏子福在用某个秘密敲诈鲁咏痷。
另外鲁咏痷每个月都会存入一笔钱,持续了两年,钱的来源鲁府无人知晓,可就在第一次异常支出现金后,对方中止了这种行为。”
古琦说完想了想,再次补充了一句:“我觉得鲁咏痷存的钱应该来自于苏子福,而且不是正常经济往来,否则没必要瞒着鲁府的人。
后来苏子福决定敲诈,自然不会再给钱,这件事反向证明了他们之间有秘密往来,考虑到苏子福可能是日本间谍,鲁院长或许...”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傻子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就是鲁咏痷为了金钱背叛国家和民族,结果被日本人黑吃黑,最终死在了床上。
左重听到这里随手扔给古琦一根烟,又撕拉一声点燃火柴送到自己口中的香烟前,吸了两口后在飘散的烟雾里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老古啊,我同意你的看法,只是我们要吸取教训,不能以某个线索决定侦破路线,先查清鲁咏痷、沙氏、苏子福在晚宴的情况吧。”
“好的,副处长。”
古琦点头称是,其实他也是这个意思,干扰因素排除的越多,案情就越清楚,有那么多人参加宴会,他就不信找不到相关的线索。
于是更多证人被请了回来,特务们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询问,并将得到口供交叉核对,一旦有错误就重新调查,确保情报准确。
很快一条重要线索被整理出来,有警卫在晚宴上看到过一个惯偷,此人常年活跃在金陵各大酒店里,蹭吃蹭喝顺带着窃取财物。
对方当天在现场晃了一下,没等警卫过去驱赶人就不见了,前段时间又听说这家伙发了大财,花钱大手大脚,这里面定然有问题。
参加宴会的小偷,
发财。
左重收到消息思考许久,这两件事让他联想到一件事,要是跟自己猜得一样,这个小偷的证词会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案件进展。
他立刻打电话通知白问之和马天长,要求他们两个将所有手下都撒出去,务必用最短时间将对方找到,还要必须保证对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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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掌握着国家机器的情报机关,特务处想要找一个小偷易如反掌,依靠金陵警察厅和漕帮的配合,此人很快就出现在审讯室里。
“坐好。”
“老实点。”
昏暗的灯光下,几个特务将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小白脸推到了审讯椅上,恶狠狠的恐吓了几句,又把手铐、脚链之类的械具锁上。
或许没意识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这个家伙还以为像以前一样花点钱就能出去,依旧嬉皮笑脸跟特务们套着近乎。
可等待他的是一套大记忆恢复术,对于这种把进监狱当成休假的职业罪犯,普通的谈话和沟通是没用的,钢鞭和火钳更有说服力。
审讯席上的左重略过耳边的惨叫,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等到小偷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的气候,抬手示意特务停下,开始进行询问。
询问的内容很简单,除了常规的姓名、年龄之外,就是问对方有没有在晚宴现场看到鲁咏痷、沙氏和苏子福之间有过异常的交流。
仔细看了看鲁咏痷三人的半身照片,小偷矢口否认,表示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三人,甚至用父母来赌咒发誓,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没见过?不对吧。”
左重将照片啪的一声甩到了桌上,抱着胳膊冷声道:“那1500大洋花完了吧,也好,临死之前也算是享受过了,来人,拉出去毙了。”
鲁咏痷的正房丁夫人说过,沙氏支过1500大洋,理由是给堂弟办丧事,这肯定是一个谎言,她估计巴不得把苏子福死无葬身之地。
那这钱用在什么地方了,沙氏的遗物里面没有,经过调查沙氏的亲人也没有收到,1500大洋不是个小数目,总不能不翼而飞了吧。
当知道有个参加过宴会的小偷突然发了财,左重就觉得会不会是此人当天看到了什么,以此要挟沙氏,不然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至于他为什么不要挟鲁咏痷或者苏子福,要么是知道这二人身份不简单,要么是觉得女人好控制,一个小偷可不会在乎江湖道义。
“我说,我说!”
对面的小偷吓尿了,一五一十交代起来,那天他发现警卫注意到自己就跑到了宴会厅外,气急败坏之下准备去客房区碰一碰运气。
没想到刚上了一层,就看到有一男一女鬼鬼祟祟走进了一间客房,这引起他的兴趣,因为除了溜门撬锁,他也偶尔客串敲诈勒索。
而这种行动诡秘的男女通常是来偷情的,就在躲在暗处的小偷以为要发财时,那个男人不知爲什麼出来了,然後又来了一个男人。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奇怪,第二个男人进了屋,第一个男人则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似乎很烦躁,客房里还传来了女人微弱的呼救声。
十分钟后,第二个男人扣着衣扣出门与第一个男人小声说了些什么就走了,第一个男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不慌不忙的回了客房。
小偷说完缩着脑袋狡辩道:“我看过報纸,知道第一个男人是国府的大官,所以一开始没敢承认认识他们,长官,我说的都是实话。”
“无耻!败类!”
审讯席另一边的古琦用力拍了拍桌子,这下全都清楚了,鲁咏痷应该是在沙氏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送给了苏子福,真是枉为男人。
左重没有他那么激动,党国精英们的下限一向很低,干出这事太正常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能鲁咏痷心理变态就好这一口呢。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小偷:“那你是怎么进行敲诈的,老老实实交待吧,这里是特务处,没人能带着秘密离开,这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明白,明白。”
小偷擦了擦冷汗,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晚宴结束我混在人群里又看到了那对男女,听说那个女人是大官的小妾,我就动心了。
第二天我托人找到了对方的住址和电话,打了十几次电话终于联络上了女人,讨价还价后她在夜里将1500大洋扔到了院墙的外面。
拿到钱我还吓了一跳,我跟她要的是1000大洋,平白无故多了500我真有点害怕,就跑到乡下躲了些日子,这两天刚刚回金陵城。”
他越说越委屈,早知道敲诈个女人能把特务处招来,他不如直接劫道,就算被警察送去坐牢,也比落在这帮凶神恶煞的人手里强。
原来是这样...
左重和古琦对视了一眼,现在鲁咏痷和苏子福有秘密联络可以确定了,根据证据和推测,鲁咏痷被苏子福敲诈勒索也可以确定了。
那么就只剩下一件事情要搞清楚,鲁咏痷杀苏子福究竟是被外界因素所影响,还是随机行为,经验告诉他们,答案很可能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