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动
这年月能做长途汽车出行的人,自然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一穷二白,都是有些家底的,可跟特务处这种强力机关绝扯不上关系。
车上的百姓看着一脸假笑的苟特务,突然觉得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长官也挺好的,当兵的至少讲点理,这帮特务可是一点理不讲。
矮胖子看着众人的反应,呵呵一笑:“我说了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来这是为了缉拿刺客,只要你们的身份没问题,很快就能回家了。”
此人自然就是宋明浩了,按计划他负责城南的长干桥卡点,封锁刚开始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这辆乱哄哄的汽车,便过来看看情况。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乘客们的表情,有害怕的、有厌恶的、也有一脸平静的,这些都算是正常反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怕特务处。
而且日谍也不会业余到在表情上露出破绽,想要找出对方,还是要从异常举动查起,特别是在看到关卡时,有没有人有异常举动。
他转过身看向握着方向盘的司机,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司机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缓缓的转过头,露出一张惊恐交加的面孔。
宋明浩开口询问道:“你就是这辆车的司机,车是私营还是官营,从汽车站出发时车上装了多少人,半路上车的有几个人,说说吧。”
“官营,我们是江北路政总局的员工,这辆车就在金陵和广陵之间往返,我绝对不是刺客,平时只管开车,您问的这些事可以问她。”
司机说完指着车厢内的一个女人:“她是车上的售票员,上来了多少人她最清楚,对,她还有一个账本,我们回到局里是要查账的。”
宋明浩顺着司机的手,看到了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听到司机说的话,对方本就白嫩的小脸变得更白了,没有一点血色。
他向女人招了招手:“小姐你出来吧,你也听到了,我只想知道乘客的情况,早点问完你们也可以早点走,就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此言一出售票员身旁瞬间空了,在场的人谁也不想惹麻烦,一个老太太甚至吊着扶手爬上了行李架,宋明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售票员见到这幕欲哭无泪,只好磨磨蹭蹭走到了车厢前部,先恶狠狠看了一下司机的后脑勺,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递了出去。
她战战兢兢的说道:“长官,这是账本,从金陵车站开出时一共有28人,这些人是从车站售票窗口买的票,剩下的人都没有车票。”
“具体多少人,不要耍花样。”
宋明浩低头翻阅着账本,闻言皱眉道:“我知道你们的把戏,票卖的再多也是路政总局的钱,半路上车收的钱,才是能放进兜里的。
这条线上要打点的人不少,路政的稽查、车站的巡查、都要从中分钱,加上你自己和司机,你会没有具体计数?不要把我当傻子。”
他说完冷冷看着售票员,对方赚了多少钱跟他无关,可要是因为这事耽误了抓捕日谍,说不得他就要带此人回去好好招待一顿了。
“有,有计数。”售票员急忙解释起来:“半路上车的有18人,没座位的就是,我们真不知道这里面有刺客,长官,你一定要相信我。”
宋明浩瞄了对方一眼,继续问道:“在看到关卡前,有没有人要下车,或者脸色不对的,你好好的回忆一下,抓到了刺客重重有赏。”
说到这里,他对所有乘客说了一句:“所有人都听着,汽车到达长干桥之前,有没有人发现异常的情况,有就说出来,赏钱不会少。”
售票员和乘客们一愣,然后或真或假的开始冥思苦想,只是之前汽车里太挤了,加上声音嘈杂,很少有人关心身边的人干了什么。
过了半天,车厢一片安静。
宋明浩知道快速抓人没戏了,合上账本:“所有人下车排队,不准带行李,有座位的一队,没座位的一队,谁要是敢乱动直接带走。”
既然找不到异常举动,那就只能对乘客展开调查和询问,顺便搜查携带的行李,日谍紧急撤离不会空着手,至少会有防身的武器。
下车是因为车厢的空间太过狭小,要真找到了日谍,一旦驳火就会造成大规模伤亡,那他的罪过就大了,还是下车甄别比较安全。
乘客们听到还要下车,当即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满,但是面对已经变了脸的特务,只能不情不愿的走下车,按着要求分开站起了队。
宋明浩下车站在一边,细心的观察着人群,没车票的乘客穿着明显破旧一些,半路上车就是为了省钱,没有座位只用一半票钱。
这些人又以妇女儿童居多,18个人中有一大半是女性,这还没算上不用买票的孩子,全部加起来,半路上车的乘客竟超过了30人。
也就是说这辆汽车足足塞了五六十号人,司机和售票员真是要钱不要命,超载了这么多也不怕半路出事,这些人里面会有日谍吗。
宋明浩想了想,抬脚走到两排队伍前,盯着又开始吵闹起来的乘客不说话,直到现场重新变得鸦雀无声,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大家将证件拿出来,没有证件的说出住址,走亲戚的就说亲戚的名字和住址,总之必须提供你们在金陵活动的证据,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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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人要么是金陵居民,要么是来金陵办事的,但不管怎么样,他们在金陵总有落脚的地方,比如旅馆,或者是借住的亲戚家。
就算是当天往返,也会有吃住和办事的地方,通过这些,情报科就可以判断出对方的身份真假,要是提供不了,那就一定有问题。
乘客们倒也配合,谁让周围的特务已经围上来了,手里还拿着枪,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只是提供一些证据,没必要自找不痛快。
一张张各地党部开具的证件被拿出,这是西南战事开启后,金陵方面控制人口流动的新管制措施,上面有照片和人员的基本信息。
宋明浩挥了挥手,几个小特务走到人群中一一查验,证件上的字迹、钢印和骑缝章都有暗记,不是内部人员不会知道,很难作假。
当然了,南斗小组的日谍可能就是内部人员,所以证件只能作为辅助辨认的手段,真正的辨认,需要特务们凭借经验和经验判断。
“沪上人?糟桑耗。”
“啊,糟桑耗先桑。”
一个小特务正在跟一个时髦的女士对话,证件没什么问题,照片也是近期拍摄的,真人和照片的区别不大,没有剪切修改的痕迹。
他突然用沪上话问早上好,对方的回答很自然,没有过多的思考和反应,说明日常生活中经常用沪上话交谈,这跟日谍条件不符。
南斗小组的人长期潜伏在金陵城,很少有用到沪上话的时候,哪怕懂得沪上话,语言切换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对方的嫌疑不算大。
小特务礼貌的将证件交回,在女人接过证件的一瞬间又说道:“你的行李在什么地方,我们需要看一看,检查完成你就可以上车了。”
女人无奈,在另一个特务的陪同下取来了随身行李,里面除了衣物和一些钱财之外,没有可疑的物品,这样才算初步排除了嫌疑。
之所以说初步,那是因为她说出的活动轨迹需要调查,已经有特务通过临时铺设的野战电话跟特务处联系,让其他方面协同核实。
这事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现在整个金陵都在配合这次行动,比如警察只要对女人说的任意地方进行求证,真假很容易分辨出来。
宋明浩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看着手下与乘客的交流,忽然他看到了一个抱孩子的女人,正在跟询问的特务焦急说着什么。
他几步走了过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对方,皱着眉头问小特务:“怎么回事,是不是证件有问题,还是她在金陵的轨迹不清晰。”
“不是,她的孩子发烧了。”
小特务也很为难,解释道:“她是徽省人,准备从金陵转车去广陵婆家,今天早晨到的金陵,上车后发现孩子发烧了,证件没问题。”
“哦,是这样。”
宋明浩点了点头没有表态,转身就要离开,可下一秒,他猛地掏出配枪扑倒了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倒地前,孩子被他推到了一边。
“快去看看孩子。”
他一边用枪死死叮嘱对方的脑袋,一边大声喊道,所有的乘客被他的动作搞得都是一愣,但是特务们立刻就反应过来并冲了上去。
其中一个手臂粗壮的特务,一只手捏住女人的腮帮,另一只手扯掉了她的衣领,其他的特务则在一旁摁住了对方拼命挣扎的手脚。
“股长,孩子没反应。”
同时也有人去查看了跌落在一旁的襁褓,里面的婴儿脸色苍白,呼吸已经变得非常微弱,只有不时扭动的小胳膊证明孩子还活着。
有了其他人的帮助,宋明浩这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上一次亲自动手是抓武器贩子,几个月没有剧烈运动,真有点不适应。
他起身后没管别的,一溜烟跑到了小特务身边接过了襁褓,熟练的抱起婴儿试了试鼻息,又摸了摸额头,脸上和眼中都带着杀意。
他抬头跟小特务嘱咐道:“找车送孩子去医院,告诉医生这孩子可能服用了安眠药剂,等到案件结束,在报纸上找找他的亲生父母。”
小特务有些疑惑的问道:“股长你是说这孩子是那女人抢来或偷来的,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您能不能说说。”
“你什么时候见过生病不吵不闹的孩子,又有哪个父母会在孩子发烧时将襁褓裹得这么严,小伙子,等你结婚就知道了,慢慢学吧。”
宋明浩轻轻摇着怀中的婴儿,眼角瞄向地上嘶吼的嫌疑人,他决定不管对方是不是日谍,这种人渣都要带回特务处回炉重造一番。
不过很快就有特务在车上发现了一把微型手枪,被抓女人的牙上也发现了孔洞,里面没有毒药,应该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装上。
确实,没有特殊任务,谁会愿意将危险的毒药放进嘴里,毕竟大规模统一配发的装备,首先考虑的是性价比,而不是质量和安全。
总之此人是日谍的可能性非常高,因为人贩子没必要随身带着上膛的武器,更没必要在牙齿上动手脚,这是标准的情报人员作风。
“通知科长他们,城南抓捕疑似日谍一名。”宋明浩看到手枪后心中有了底气,将孩子交给手下送往医院,然后命令道:“继续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