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谢葳的院子需要经过王氏的院子,此刻王氏那边十分安静,黑灯瞎火的,显然早已睡沉。
顾杏与谢琬并肩走着,到了院门口,顾杏把门一推,一个人忽然从暗影里走到门前,矮身道:“三姑娘么?我们大姑娘让奴婢来接您过去咱们那边。”
眼下这会儿,这丫鬟陡然见到谢琬站在门口,她居然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谢琬顿时起了疑心,凝神看着她道:“你是谁?”顾杏同时已经闪身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丫鬟从暗影里抬起头来,还没等谢琬看清面容,一只手已经悄然从后方捂住了她的口鼻,并挟制着她往院里退去!
这突然而来的她本能地呼喊挣扎,喉咙里却只能出低浅的嗯啊的声音。顾杏几乎是在她被劫的同一时刻听到动静转过声来,可是才准备出手,身后两把刀已趁她无暇自顾之时搁上了她的颈间!
“姑娘!”
顾杏惊惧地望着已经被扣在蒙面汉子脸前的谢琬,不顾一切要冲上来。颈间两把刀似乎并不是吓唬人的,她一动,脖子上便已经多出两条血口子。谢琬急忙摇头示意她不要乱来,可是顾杏哪里肯听?不顾一切往前扑。然而刚往前走到菩提树下,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堪堪将她捉了个严实!
“姑娘!”
树上跳下两个人,狞笑走上前,拿布条将顾杏的嘴绑住。然后收紧渔网,将她吊起来扛在肩上。
顾杏虽然功夫不错,可惜眼下赤手空拳,面对紧实的渔网,竟然无可奈何。
劫持谢琬的蒙面人见得已然得手,随即拖着她回到房里,一手擦着火石点了灯,这才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上。
王氏住的院子与扶桑院不过一墙之隔,顾杏方才在院子里那样呼喊。即使整个庙庵都熟睡了,也不至于连她们院里都风闻不到一点动静,可她们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传来。
谢琬半坐在地上,并不急着起身。而是揉着被捂得麻的脸颊打量着面前的蒙面人。
这人只看得见一双阴鸷的眼,而且身形高大,要想从他手下逃脱走,显然并不可能。何况刚才那四个人看起来与他是一伙的,以他们的身手,能够那么自如地把顾杏拿下,可见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贸然行动,更是没有胜算。
谢琬看着他,并不说话。
蒙面人见着她这么不叫不嚷的样子。却是奇怪起来:“你倒是镇定。怎么也不想着叫唤叫唤让人来救你?据我所知,山下可驻扎着你们谢府许多护院。”
谢琬看着他手上的大刀,“我要是叫唤有用,你也不会到现在还拿着刀了。”
蒙面人看了眼手上的刀,再看向她时。眼里就不由多了一丝惊奇。但是这又如何?她就是再聪明,今夜也不可能从他掌下逃走的。
原先光听人说这谢三姑娘如何漂亮也并不觉得,如今眼目下看来,穿的不过是件极普通的袍子,头上也不过插了根绾的簪子,脸上脂粉未施,但看起来就是有着说不出的干净舒服。他也算阅女无数。像这么样娇嫩干净的小女人,还真没开过荤。
他把刀撇到地上,飞快趋身过去。面前柔弱不堪的谢琬看起来毫无抵抗之力,他眼眸里露出着炽烈的邪光,矮身蹲到她面前,一只手将她推倒在地。双膝跪在她两腿之间,而另一只手则迅速去解自己的裤头。
只是等他两手才握住腰带,一只赤金钗子已经趁着这机会堪堪抵在了他喉间!
谢琬坐起来,单手撑着地,扬唇道:“原来你是为劫色。”
蒙面汉子当场怔住。盯着面前的赤金钗一动也不敢动。
谢琬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面巾,汉子左脸上的刀疤露出来。
她眼里浮出一丝恶心,将汗巾丢到地上,站起来。
刀疤脸见得钗子离了脖颈,微愕了半刻,立时扑上来意欲将她摁倒,而谢琬似是料到了他会伺机而动,脚步一闪已让他扑了个空。
她站在屋中间,反手将金钗抵在自己喉咙上:“我今夜已是无路可逃了是么?”
刀疤脸眼泛绿光盯着她。
她唇角微扬,说道:“那么,眼下你总该知道,我是宁愿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刀疤脸冷冷盯着她手上的金钗,以及她纤细的手腕。
“我知道,你们之所以能够得手,是因为有内应这里。不要说你们外头还有四个人,就凭你一个人,我也没办法逃脱过去。说不定,手上这支金钗根本没扎进我的脖子里,就被你抢走。可是,一个人决意要死,总有许多法子,没有这支钗子,我还可以咬舌。”
谢琬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该有的惧意,充斥在她脸上的,是冷冽以及傲然。
刀疤脸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谢琬笑了下,又道:“当然,对于我这样的弱女子来说,在你面前会连咬舌自尽都很困难。我除了乖乖接受你们侮辱,再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就算我被你们侮辱了,我也一样会自杀。你想想,被你们轮流侮辱过的谢家姑娘死在掩月庵,会引起什么后果?”
刀疤脸眉头一动,脸上肌肉紧了紧。
谢琬把钗子放下,说道:“先,我哥哥绝不会轻易罢休,事情会闹大。这样的丑事传出去后,我们素重家声的老太爷绝对会交给官府。就是他不报官府,我身在州衙的舅舅也会报。更有,我三叔是朝廷命官,更是皇次孙跟前的筵讲,在皇上跟前也时常行走。
“谢侍讲的家里居然出了这种事,先官府不敢不究。再者不管是不是有人策划,为了安抚朝臣们惶惶不安的心,朝廷也绝对会下令严办。而你们,要么被你们的金主供出来,要么,就从此亡命天涯,为了这点银子,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刀疤脸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惶恐,抱胸的双手也不由放下来。
谢琬在空荡的屋里踱着步,继续不紧不迫地说:“而就算你们在得逞之后把我掳走,不让我死在这里,制造出一番我意外身死的假象,那也无济于事。因为,除了我之外,我那两个丫鬟也知道我绝非死得这么简单,所以除非你们把她们也杀死或者送去别的地方。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主仆三人同时失踪或死亡,都是件会引起所有人怀疑的事。你以为,就算这样就能帮助你们的金主洗去嫌疑?”
刀疤脸面色凝重,望着面前一派自如的她,肩膀微微晃了晃。
谢琬笑道:“所以,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你为了贪图一时的利益而做下有害于我的事,等待你的,将是没有一丝生机的一条死胡同。而我,绝对会以我的死,逼得你的金主,不得不把你们供出来。又或者,是完全把罪责推卸在你们身上。”
刀疤脸咬着牙,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双脚踩中地上的大刀,出砰啷两声响。
门外廊下传来催促声:“老大,事办完了没?办完了就该咱们兄弟上了!”
刀疤脸看着门外,目光投向谢琬。
谢琬站在灯光下,把玩着手上的金钗。
刀疤脸冲窗外喝道:“吵什么?!”
窗外两人顿时噤声。
刀疤脸收回目光,望着谢琬手上的金钗,说道:“姑娘说的虽然在理,可是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想我白白这么放过你,却是不可能。”
谢琬直截了当:“你要多少银子?”
刀疤脸咬咬牙,说道:“姑娘也别说我欺负你,请我过来的那人许我六百两银子办成此事,姑娘如果也能给出这个数,那我绝不会为难姑娘。”谢棋许给他的是虽然只有五百两,但是他听说谢家二房有钱,多讹她一百两也不算什么。
当然,多出这个数他也不敢,万一她拿不出来,跟他死耗在这里,那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不如能拿多少拿多少。
“六百两?”谢琬扬高尾音,略顿,她说道:“六百两算什么,我给你一千两。条件是,你必须把指使你的人告诉我。”
刀疤脸只当她要讨价还价,待听得她说一千两,一双眼已经蓦地睁大。有了一千两银子,他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手,非得因此去惊动谢荣?
他胸脯起伏了两下,当下道:“你若能摆出一千两银子来,我立马告诉你!”
谢琬笑了下,“我又不是神仙,知道你会来劫持我,怎么会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你拿这个去县里梭子胡同,找到颂园,把这个给那里的程渊程先生,就说我拿来捐庵的,他自会拿钱给你。等你把钱拿回来,你再告诉我不迟。我相信,区区县城城门应该拦不到你们吧?”
说着,她从耳上解下一只耳铛来,抛给刀疤脸。
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邻近几县游走的人来说,此刻进县城也只是买两斤上好烧刀子的事。刀疤脸接住耳铛,思虑着可行性,片刻抬起头,往后唤道:“老二老三进来!”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