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我么?”
云姒走开的那一小会儿,他问他。
“当真,一点都不恨?”
没有挑明,却已足以让他知道他在说什么。
曾经结下的恩怨,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需要明说,就能意会。
沈知坐着,看着他,微笑淡去。
依旧很有礼貌,很懂礼数。
微微低头,垂眸。
“您是想听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活到他这个岁数了,早已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一套。
何况,这种事情,有说假话的必要么?
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沈知安静坐着,慢慢抬眼。
唇角是牵着弧度的,只不过,太过平淡了,反而看着虚假。
黢黑的眼睛,没有情绪地看向他。
温和的尊敬散去,就像是在看一个有些反感的陌生人一样。
能鲜明地感觉到他的不喜,也能隐隐地感觉到,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恨意。
恨不得杀了他的恨意。
这种恨,不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消逝。
反而,会像是深埋在土壤里的腐尸般,因为长久地掩埋着,不见天日,而逐渐酵。
酵,再酵。
变成腐败的土壤,变成扭曲的蛆虫,变成那不可控的种种因素。
被压迫在那深深的地底下,像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带着致命而又强大的危险。
随时可能破土而出,变成那带着锋芒的利刃。
伺机而动,刺穿他的身体,摧毁他的灵魂。
出其不意,为的,就是毁了他。
用超过十倍的痛苦,回报他。
他看着他,说:“如果您想听真话……”
“那我的答案,您应该已经知道了。”
怎么可能不恨呢?
他可是,从来都不想掩饰。
云恒峰望着他的眼睛,“既然恨,为什么还愿意娶我的女儿?”
“想借她出气,借此来报复我?”
沈知听着,像是在听什么笑话般,笑了。
低头一笑,带着些许讽意。
“云先生,您想多了。”
“我和您的恩怨,和她有什么关系?”
“还请您莫要无根据地猜测,免得让她听见了,要多想。”
“……”这个回答显然让云恒峰很意外。
“你不恨她?”
空气中沉寂了一瞬。
他没回答,但云恒峰似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心思转得快。
之前很多解释不通的问题,忽然好像就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他一直不动手,为什么他能一直安安分分。
为什么明明该是带着仇恨,嗜血归来的野兽,却会像是栓上了狗链的家犬般,老老实实,没有闹出任何一点事端。
成婚后,更是平淡。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着婚后小日子,没有任何想要谋夺集团权力的意思。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来解释。
一种,是他当真忍得住,耐得住脾性。
愿意花上数十年的时间,去等待良机,伺机而动。
哪怕中间要无数次面对他,他也能如吴王勾践般,卧薪尝胆。
只待一朝报仇。
另一种,则是他爱上了他的女儿,愿意不计前嫌,放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