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里，一个猫王打扮的年轻男人正在模仿着经典扭胯舞，必胜客餐厅的食客和服务员却对这个场景熟视无睹。
白奎因按下空格暂停了吵闹的音乐，詹姆斯·弗兰科的脸也定格在一个扭曲的表情上。
屋内的气氛陡然安静下来，白奎因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清楚他对这个制片人助理明显的僭越行为是怎么看的，故而不便发言。
此时白奎因有点想念赛义德了，两人多年相处，只要他稍加暗示赛义德就知道他的想法。
要是他在，就不会出现这么尴尬的情况。
可惜赛义德正忙着“A计划”的事情，根本无暇他顾。
终于，白奎因说道：“我看还行，要不这样，从之前参与过上一轮试镜的演员中，再挑出两人，后天我们再来一轮试镜吧。”
生怕暗示得不够，白奎因又补充道：“再看看之前和我们韦德马克映像合作的演员中，有没有合适的……有过合作的演员，也可以省去一些磨合的时间……”
此时，房间的门被推开，克里斯那个拉丁裔的秘书走了进来，问道：“副总裁先生，您这边的试镜工作完成了吗？克里斯总裁回来了，想请您去一趟办公室……”
白奎因颇为惊讶，克里斯不是去欧洲度蜜月了么！
比原计划提前一个星期回来了啊！
“那就先这样吧！散了吧！”
说完白奎因起身离开了房间。
白奎因默不作声地走入电梯，转身的一刹那，他轻声说道：“莉娜……”
紧跟在他身后的莉娜立即心领神会，伸出手掌挡住也想挤入电梯的克里斯的秘书，后者知趣地退开。
等电梯门关闭了，白奎因吩咐道：“帮我查两件事，一是，保罗·沃克为什么没进入最终轮，二是，那个叫帕蒂的制片助理是什么情况，她和凯西之间有什么问题……”
“好的，Boss！”莉娜点头答应下来。
两分钟后，白奎因进入了克里斯的办公室。
“嘿，我的表哥。出什么事情了？让你放下难得的蜜月假期跑回来工作？”
克里斯眉眼间都写满了焦虑，见到白奎因，就立马起身，冲到门口，先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门外无人，一把关上房门，踮起脚，嘴巴几乎贴着白奎因的肩膀，小声说道：“特里·塞梅尔和罗伯特·戴利即将走人了！”
“消息确定吗？”白奎因也非常诧异，这两人是韦德马克映像在华纳兄弟里面最重要的靠山。
两人全力推动的“融合发行模式”，是韦德马克映像、摄政影业、城堡石影业、乃至重生的新线影业这些小制片厂，能够和华纳兄弟共同发行电影，共同成长的基石。
所谓“融合发行模式”，说到底就是小制片厂出优秀的项目和创意，华纳兄弟出渠道，有钱大家赚。
和音乐厂牌类似，大部分情况下，华纳兄弟会要求对合作制片厂提出持股要求。
韦德马克映像当初体量太小，特里·塞梅尔看在意大利帮的面子上，并未提出入股的要求，签了三年的发行合同，本打算用对付其他小型制片厂的方式，用资金控制它。
后来韦德马克映像发展迅速，融资能力又强，还有米拉麦克斯这个“备胎”，并且真的开始自己建立发行渠道，华纳兄弟见以往的招数无法卡住韦德马克映像，到也没把事情做绝，主动将合作转为了国际发行。
摆在明面上的情况是一个小制作公司膨胀脱序，成长为小巨头，这在好莱坞的历史上发生过多次。
但是暗地里，特里·塞梅尔和罗伯特·戴利可是拿了不少好处的。
这方面的公关和交易向来都是克里斯在负责，白奎因也只知道结果，对内幕交易的过程了解不多。
克里斯无奈说道：“已经确定了，他们的离职，最晚明年年初就会公布，而我们的发行合约要到明年的十月才会续约，这个时间差，很难办……”
很显然，如果特里·塞梅尔和罗伯特·戴利依旧任职执掌华纳兄弟，那么韦德马克的发行约的续约将会非常顺利，即便是有人提出异议，也会被他们压制下去。
而一旦他们走人，韦德马克映像的续约就成了新的掌权人立威的手段，到时候，他们兄弟俩不被华纳兄弟扒一层皮的话，是没法续约的。
不续约的话，就意味着韦德马克映像将失去国际发行的能力。
而且，如果韦德马克映像和华纳兄弟“分手”，也很难获得另一家“六大”的青睐，他们定然会提出股权和版权的要求，希望趁机将这个新兴的小巨头纳入自己体系，而不再仅仅满足于一个互惠互利的发行合约。
而且白奎因还有别的顾虑。
他的体育娱乐集团还未到独立的时机，一旦和华纳兄弟闹掰，他和一些时代华纳的高管，比如理查德·帕森斯、刘易斯，之间的默契会不会受到影响？
体育娱乐集团还能顺利成立吗？
时代华纳会不会以此为要挟逼韦德马克映像就范？
虽然一家是老子公司，一家是儿子公司，但是双方的利益依旧是共通的。
稍微冷静了一下，白奎因问道：“既然他们要走，谁会是继任者？B计划的柏曼吗？”
如果是二人的老部下。或者利益关联方，那么造成的影响也许不会太大，比如特里·塞梅尔的忠诚狗腿子柏曼。
克里斯脱口而出，“柏曼也没希望，他有可能也要走人！华纳的主要股东对特里·塞梅尔高达7000万的股票期权奖励不满，更何况他的业绩并不出彩，所以继任者一定不可能是他的嫡系。”
特里在华纳兄弟公司工作了24年，担任董事长兼联席首席执行官，工资虽然只有象征性的一美元，但是去年却拿到了价值7000万美元的股票期权，今年看来依然会是这样。
克里斯继续说道：“华纳兄弟里面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我在特里的身边有眼线，所以才能提前知晓，现在我们应该及早作好准备，弄个万全的应对方案。”
白奎因更加烦躁起来。
韦德马克映像内部事务都千头万绪，手下不再像当初几十个人的时候那样如臂指使，手下的权力大了，手头的资源多了，小心思也相应多了起来。
内部正需要梳理，外部又出现合作危机。
说实话，韦德马克映像是他投入精力最多的公司，却也是说话最不顶用的地方。
一个念头陡然冒了出来：一力降十会，解不开我就砸过去！
“办法也不是没有……”
白奎因坐到沙发上幽幽说道。
克里斯大喜，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从母公司入手，你和时代华纳的总裁理查德·帕森斯比较熟，走他那条线……”
白奎因摇头，“不，我的哥哥，找他也没用，他不会直接插手子公司的具体业务的，换谁都不会，即便是董事长杰拉尔德·莱文，也会担心被股东指责枉顾股东利益的。”
“那你的意思是？”
“大不了不合作了，我们自己开展国际发行！”
克里斯有点懵，自建国际发行，可能吗？
这需要多少资金啊！
还需要熟悉各国市场和相关法律的人才，在一些院线垄断的国家，甚至需要和当地的院线合股才能进入发行市场。
这和美国的发行环境不一样。
在美国韦德马克映像只要花钱就能挖来人，有人就好办事，院线就在那里，行业的明条例、暗规则，大家都非常熟悉，打开僵局的手段，无外乎是院线分成让利多少，院线经理回扣多寡的问题。
上次港岛和华国之行白奎因就萌发了自建国际发行的念头，并且让人调查了一下各国的情况，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自己建，大不了我们买，一开始不用面面俱到，只要能够覆盖几个主要市场就好，英国、法国、德国、日本、澳洲，这几国可以找当地发行商合资。
墨西哥、巴西、俄罗斯等市场，我们可以将影片卖给当地片商，反正本来就是盗版重灾区，能赚点就赚点。
我倒是非常看好华国市场，建议直接找当地院线合资，抢先深入院线，好莱坞电影在华国很受欢迎，今年华国票房前五的电影都是好莱坞生产的，除了大船之外，《拯救大兵瑞恩》的票房也上亿了，是华国的RMB，换算美元也有一千多万了！
按照当地的分账模式，一千万美元的票房，我们能拿四分之一，单部电影看起来不多，而且每年仅有十部名额。
因此六大对进入华国市场兴趣缺缺。
但实际上，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这次我在华国看到的是，他们正在积极改革，希望能够通过合作学习我们好莱坞的经验，推动他们自己的电影产业。
记住“改革”这个词，它代表着机会！
如果我们先行一步，主动提出和华国企业共建院线，一旦的得到了允许，我们就能够深入参与其中，说不定我们的影片都不会受到每年十部引进片的限制。
也许将来，其他公司的电影，想进入华国，都必须要经过我们的发行渠道，那该是每年多少万美元啊！”
白奎因描绘的场景看起来非常吸引人，韦德马克映像的几部电影的国际票房都还不错，《尖峰时刻》到目前为止已经累计了上亿的国际票房，《我为玛丽狂》的国际票房也达道七、八千万，更早一些的《无间行者》甚至达到了1.2亿美元。
这里面的大头都让华纳兄弟拿去了，韦德马克映像仅获得百分之十几的收益。
“等等！有个大漏洞！”克里斯忽然说道，“你没考虑家庭媒体的国际发行！”
所谓家庭媒体，就是泛指新兴的DVD和传统的录像带以及VCD等介质的音像制品，以及电视台播放版权的销售。
“哈哈，我并没忘记，我的哥哥！”白奎因笑道，“我不建议建立家庭媒体发行渠道，这一块业务既繁琐，又大量消耗人力，最关键是还得和盗版商周旋，除非我们像西格拉姆那样直接砸钱买下宝丽金的渠道，否则没有五年时间是无法建立的。
所以我的意见是，把这一块业务完全授权外包出去，放心，只要适当让利，索尼、环球、华纳他们都争着抢着做我们的生意。”
“为什么这钱我们不自己赚？”
克里斯想到这几年韦德马克映像的电影在家庭媒体的国际发行方面总收入也达到了三千多万美元，反推回去这一块就是三个多亿美元的“大生意”啊！
白奎因解释道：“我们的影片数量还是太少，每年自己制作的最多七、八部，外购三、五部，一共也就十来部电影，真正核心的具有市场价值的也就三、四部，是无法撑起整个渠道的，成本必然极高。
最关键的是我认为传统的家庭媒体发行渠道，必然会被网络视频打败，网速会越来越快，最后快到不需要你拥有DVD机，也不需要去买光碟或者租光碟，只要打开网页，就能立即看到影片……”
“那你还搞网上DVD租赁的BILI网……”克里斯疑惑不解。
白奎因笑道：“我是在提前抢占市场收拢客户啊，将来消费者想要在家看电影电视剧，就想到上BILI网的话，不管是租DVD光碟，还是直接在线观看，都是我在赚钱……”
克里斯还有些将信将疑，但白奎因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将一切推断都假托在他对未来的预期确实难以让人信服，可是如果他直接说他在自己的记忆碎片和来自未来的电影里都见过这种场景的话，克里斯怕是要帮他请心理医生了。
此时韦德马克映像使用的商用光纤网络才不过1-2Ms的带宽，大部分美国家庭使用的20美元上网包月的带宽不过是56-100+kbs的速度而已，如何能够想象100Ms的网络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即便克里斯并没被说服，但是白奎因的那句话却是对的，“家庭媒体国际发行的成本太高了！”
这钱还是给有实力的人去赚吧，只要能拿到接近现在华纳兄弟给予的分成条件就行。
克里斯说道：“所以，最关键的问题来了！我们没钱建立自己的国际发行渠道啊！”
“不，我有钱！我可以用Fsh的股权作抵押，实在不行，卖掉一些也就有了！”
白奎因此时显得非常沉稳，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双手在腿上交叠，一副大佬的模样。
“你知道需要多少钱才能建立你所说的那个跛脚的国际发行渠道吗？”克里斯的表情也非常严肃。
少了家庭媒体，确实是一个跛脚的存在。
“两年，五亿美元起步，我找人算过的，维持我们现在的制作能力的话，两年后可以开始盈利。
要是放弃一些鸡肋市场的话，三亿也能完成，其中两亿美元用于建立华国的发行市场。”
“你来掏这三亿？那岂不是要增资扩股……”
克里斯已经察觉了白奎因隐藏在这个大计划之后的小算计。
白奎因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放心，你依旧是韦德马克映像的总裁，我的哥哥，我可管不来那么多事情……”
克里斯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说道：“这事必须要问过托尼舅舅！”
“我也正有此意！”白奎因起身用力拥抱克里斯，将克里斯抱得呼吸不畅，却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