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宋正文卷第1195章孝子不错,我们确实是想归顺唐主。但并非是因为怕死。」
首先承认的人是王恽。
史樟见是他,心头一痛,像是受到了致命一击。
因史樟年少,突然承袭了家业,许多事都还不知如何处置,又不愿让兄弟们插手,故而极为依赖王恽,将许多权力都交给他。
事实上,在祠堂祭史天泽那天,王恽便可以不把史杠回来之事告诉史樟。
但一想也就明白了,很可能王恽当时还没有起意叛元,是在史杠去找史棣、史杞兄弟的路上便捉到了史杠,结果反而被史杠说服。这便能解释为何分明有人报信说见到史杠待去了史棣院子,却根本找不到。
所以史杠这两天能藏身真定府。
史樟眼中似能冒出火来,又道:
王恽坦诚应道:「二郎,我是被三郎一句话打动了,唐主再造华夏,而使海岳奠而如故,人民复而冠履·····
史樟立即反驳道:
王恽直视着史樟,并不回避这种质问,眼神还变得更加深沉起来。
王鄂也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论行径,史樟骂他们是反复小人,也没错。
但没有经历过金国灭亡之际那种惨况的人,其实很难懂他们当年活下来需要多大的勇气。
是让教化胡虏使之行中国之法,还是奋起反抗不管结果是玉石俱焚或再造华夏,在当时并没有太多选择。
哪怕到了前些年,李瑕已有崛起之势,他们也没有马上归附过去,一是见过了太多豪杰潦草收场,二是他们向蒙古灌输忠君思想,自己却先倒戈了,一切便都成了笑话。
到了如今,则是局势真的不一样了。数十年间有斗争有妥协,有坚持有放弃,是小人,但不仅是小人二字可以形容的。王鄂道:「唐主已有统一华夏之势,我们是君子也好,小人也罢,至少不该阻挠帝统之兴复。
王恽道:
史樟道:「不错,你告诉我陛下并未放弃汉法,现在是你们先放弃了。
史樟默然,神情淡淡的,似乎知道答案,又似乎不在意这个答案。
王恽眼神黯淡了下来,叹息道:
事实上,他也不知真金具体的死因,对此也有别的怀疑。
但事已至此,就着元廷宫闱里这些事做猜想已经没有意义了。
有一瞬间,史樟其实也是失望的。
他的父亲史天泽这一生,除了保全家族之外,最在乎的也是恢复汉法。
至于他史樟,用诗词书画掩饰野心,但既见识过这华章典籍里的辉煌,又怎么可能会希望中原就这样被粗犷潦草地统治。
盼望汉法,这并不是什么高贵的情操,它就像是一个人对家乡的思念。
史樟摇了摇头,把自己从失望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喝道:
他迅速扫视了周围的人群一眼,希望能借助史天泽遗下的威望,让他们都能听从他的想法。
然而,史杠已大声喊道:
史樟瞬间就被激怒了,指着史杠又是大骂不已,不断强调正是史杠的投降才导致史天泽的战败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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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杠却是抬手指着门外,道:
话到最后他语调陡然一拔,气势已压了史樟一头。
史樟没想到史杠还能这样倒打一耙,被气得七窍生烟,不知怎么回答。
王恽答道:
王鄂再次老泪纵横,道:
史樟道:
他懒得再与这些人争辩,退后了几步,打算离开大堂去调兵把这些叛逆通通捉起来。然而,才回过头便见有一支士卒已堵在了大堂外,却是王恽暗中调拨了兵马。
史樟终于绝望,道:
王恽道:「我等归附唐主,为的便是使真定少流血。请二郎降了吧。
史棣亦帮腔道。
周遭全是这种声音。
史樟听在耳中,渐渐感到天旋地转。
他仿佛觉得自己听到了人群中有阎复的声音。
那是十余年前在开封,因为遇到李瑕,他默许王荛杀掉了他的好友阎复,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鼻间闻到的猪圈味越来越浓,让他透不过气来。
终于,他白眼一翻,整个人晕厥过去。「嘭。
后脑勺嗑在地上,他脑子里想的犹是,但人已经晕了过去,一切已由不得他作主了。
唯有耳畔还能听到王恽的说话声。轻飘飘的一句话,王恽便不再管史樟,继续与众人说起归附新唐的事宜。
众人都是听着,甚至其中还有些人对叛元归唐感到兴奋。
像史樟那般激烈反对者竟是不再有。这夜到最后,众人达成一致,便连夜派快马南下,先向张弘道表明了归顺之意。再等张弘道派人来商量如何举事,共击彰德、大名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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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五日之后一封奏报递到了洛阳,摆在了李瑕案头。
李瑕正与张文静在讨论河北战局,翻到这封情报,道:
张文静听了,稍稍讶异之后便微微一笑。
「乍一听还蛮诧异的,你说,换作我们初
识那会,如何能想到有朝一日史家能降你?但仔细一想史天泽诸子孱弱,只能做这般选择。」
李瑕道:
李瑕倒未想到她能忽然拐到这个话题,微微苦笑,道:
张文静有些憧憬地看向窗外,低声道:「快了,张家终于也能归附了。
李瑕不免又想到当年刚在黄河战场上刚击败史天泽之时。
那时,他暗中联络了张弘正,本打算借那一役劝张家归附,但最终未成。张弘正被张弘范识破了。
之后招揽杨大渊,结果杨大渊死了,杨文安一心仕元;招揽太原郝家,结果郝天益被其弟郝天挺夺了权。
反而这次招揽史家,看起来办事不牢的史杠,竟真的做成了。
史杠能力远比张弘正、杨大渊、郝天益等人出色吗?并没有,论才华、能力,史樟远高于史杠。
局势不同了。
北地人心已开始倒向李瑕。
且随着史家,以及王鄂的投顺,这种人心所向的趋势或将越来越难以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