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慕容嫣装作拘谨的模样,双手紧扣着放在身后,明明是从祭坛上走下来,她却没表现出分毫庄重的样子,只顾迈着俏皮的小碎步,一步步踩着阶梯走下去,甚至还有心情在嘴里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来到“赤红鬼”面前。
“嘿嘿……是啊,我回来了。”慕容嫣若无其事地将对方搀扶到一边坐下,轻声笑道:“婆婆,其实方才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额……就是曾听娘亲说过‘饮下神树汁液,拥向神树,它若仍愿意接纳我们,自会作出回应’。”
老妪听罢,旋即脱下面具露出真容。
但见一位发如雪般自然垂落到胸前的女人轻轻抬眸,她分明业已白发苍苍却容颜依旧,只是气质淡雅、处变不惊,一举手一投足都很缓慢、有条理。
“圣女大人。”老妪的声音变得不再如同之前那样干瘪嘶哑,她的声音变得像一涌清泉般温润平静,“你随我来。”
“啊?”慕容嫣半怔在原地,目光还没从她那张脸上离开。
“孩子,你怎么了?”那白发女子轻轻抚摸着慕容嫣的脸颊,细心打理着几绺乱发。
“没想到,‘姐姐’你相貌居然这样年轻?”
听罢,那女子不禁憨笑一番,便即故作庄严地回道“哪有像姑娘这样对前辈说话的?”
三言两语间,二人相谈甚欢,全然没注意到跟随在身后的众卫戍小厮对此现状到底如何诧异、如何难以置信。
有小厮觉得事情不妥,匆匆跟上去问道:“那个……圣姑,请你吩咐小的,接下来该怎么做?神谕者,还要活捉吗?”
“胡闹!”那女人忽地怒嗔一声,接着挽起慕容嫣的手,与她讲道:“我本该想到的,跟随神谕者左右的女子,怎么能是普通人呢?”
“女儿们,去把你们的姐姐也一起喊回来!”只见她回眸一笑,对白凤微微颔首示意,只道:“神谕者,我等候已久了。”
只听有几人远远地回答几声“是”,之后三人围绕着神树而行。
雀鸟站在最高的枝头婉转啾鸣,蝶蜂吮吸着盛开的鲜花,茂密的树叶四处延展,掩盖了许多本可行人的路,那几条窄小的岔路从神树的位置出发,然后探进神秘的灌木丛背后,再经过不知多少个地方后又回到神树前。
白发女子选了最远的一个入口,一路上都牵着慕容嫣的手,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她为人很健谈,基本上不会在心中藏着什么秘密。路途开始的时候,她便告诉慕容嫣说:“在很久以前神树便告诉我,有一日,神谕者将会带着圣女大人一起回来拯救鲜卑族!”
“可是,真正的‘巫之血脉’早在多年前已经断绝!”谈及此处,她屡屡情绪失控,不能自已地唉声叹气,说:“我身为旁支,能力弱小,不能指明族民前进的方向。所以,便开始秘密筹划驯养‘圣女’。我找遍北镇各处有可能散布圣女血脉的地方,最后穷尽半生,也没能办到这件事情……”
少顷,三人来到一处简陋的居室。
这里的桌子是被打磨过的巨石,床是隆起的树根,大门是一片垂下来的藤蔓,整个屋子呈不规则的形状,里宽外窄,鲜少看见人工制作的家具,只有一盏灯芯都快耗尽的油灯放在床头。阳光灿烂时,会有许多光线从树根缝隙穿透进来,使得屋内不会太暗。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慕容嫣与白凤相觑一笑,皆回忆起那日的偶遇,他们在来到这里倾诉一切之前经历过的种种像是已经度过了好几年,但那日的相遇却依旧历历在目。
try{ggauto();} catch(ex){}
“前辈,你还没告诉我们自己到底是何人呢?”白凤随即拱手相问:“虽然我也大概猜到了……”
“噢?”白发女人语重心长地回道:“那二位,又为何要寻独孤祈呢?”
“圣姑,你认识她?”慕容嫣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对方的手臂上,殷切地问道:“圣姑,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
圣姑举手婉拒,示意稍候片刻,道:“她们该来了,你们互相之间还是先好好认识一下吧!”
说罢,沈琼枝及其四个妹妹应声而至。
沈琼枝此时业已换回自己的衣裳,便即将白凤的衣服还给他,嘴上虽畏于圣姑的威望,没敢多说言谢,但时人皆能看到她一直没把目光从白凤身上移开。
“这些都是我从各地领养的孤儿,她们从小便在神树旁长大,所需的一切都从神树上汲取,我总以为这样便能让她们成为圣女,只消坐候神谕者出现的那日,我们的族民便能重新回到和平的生活中。”
圣姑感慨万分,继续沉吟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独孤祈,这个名字,到底多少年没有人提及过了?不知,二位是要找她作甚?”
“在下应御夷镇赵家之邀,前来传信予独孤祈。”白凤话音刚落,便从秘密缝制在衣裳内的口袋中拿出密信,请圣姑过目。
圣姑阅毕,旋即大喜道:“他们,终于准备好了吗?说起来,我们刚刚迎回圣女大人和神谕者,又恰好碰上御夷镇将要起义反抗暴政,这一切,真是太好了……”
圣姑大喜之后,随即又道:“白公子果然慧眼过人,居然一眼便识破了我的伪装。没错,我便是独孤祈——这是我仍执念于个人私情时的名讳……女儿们,你们也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吧。”
“小女子沈琼枝,拜见神谕者、圣女大人……”
“如云、如月,拜见神谕者、圣女大人。”
“小琳子,拜见神谕者、圣女大人。”
“额……彩绮,拜见神谕者、圣女大人。”
白凤见几位女子皆风姿卓越,各有特点,不禁叹道:“彩绮?小琳子?如云如月?还有,沈琼枝、沈姑娘,大家不都有名字吗?独孤前辈,现在你可没有理由再禁锢她们的生活了吧?”
“如此说来,白公子和慕容姑娘是决意要留在这里了?”独孤祈喜上眉梢,简直是想马上替白凤与慕容嫣举行隆重的仪式,立刻站起来深深鞠躬,说:“所有的族民,都会感谢你们的!”
“这……这件事,请恕在下仍未曾考虑好。”白凤左右顾盼,见方才说话迟疑的彩绮咽喉上还有一道红红的勒痕,便借故过去关心道:“彩绮姑娘,方才是我下手重了些,你若是心有不甘,我愿意受罚!可是要留在这里的话……我,实在难以割舍,在御夷镇的一切。”
说罢,白凤猛一回头,与独孤祈作揖罢了,拂袖离去。慕容嫣也跟着对独孤祈致歉道:“独孤前辈,日后起事需要帮忙的话,请尽管吩咐,我也……要随凤哥哥去了。”
早在洞窟外等候许久的燕大寒见白凤和慕容嫣先后从圣地走出来,赶忙跟上去询问前因后果。
身为局外人的燕大寒自然什么都没问出来,最后只能气馁地打道回府,回到武川镇中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