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白凤此去造访,在外整整一日,直至夜色颇深之时方才回到书院,一进屋门便倒在榻上睡了,途中没有跟任何人搭过话。
之后连续几天内,白凤又再次恢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满心只在意中人”的生活状态中。无论苏青、岳青菱等人如何出谋划策,他都再不愿意上当受骗了,甚至曾经对外人扬言道。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能打扰我的兴致。”说罢,那位少年便转身回到那株菩提树前,继续翻阅农事研究有关书籍,学习如何让树种长得更好的知识,犹如他这段日子来一直想给人以不务正业的形象。
岳青菱知道苏青不太相信白凤当真劝服了贺拔钰儿,因为看见白凤回到书院后的模样,任谁都不会相信他真的能做成什么事情,于是乎,岳青菱便打算找机会将贺拔钰儿请到书院来,直以为这样做能令白凤作出回应。
一日,天空放晴,万里无云,只余下一片湛蓝的底色挂在头顶,日光洒满书院蒸腾着大地,隐约有一股暑气悄然而至。
岳青菱很早便出门打算将贺拔钰儿带至御夷书院,很快,她们二人来到校场上,岳青菱跟贺拔钰儿道了声:“贺拔小姐,你且在这等等,我去告诉白师兄一声,你也知道,他自从被我诳出来与你见面后,便再没出过屋门,他不知道你来了。”
“明白,我也好奇白凤这小子到底在打算做什么。”贺拔钰儿异常爽快地应承了下来,然后径自站在原处等待。她站在一颗装饰用的巨石背后借以荫蔽刺眼的阳光,不时看向身处于校场中正在挥洒汗水锻炼自己的书院弟子们,这番景像经常能让她回忆起军中的生活。
只见苏青板着脸巡游在每个弟子间,耐心指点他们何时提气运劲,纠正弟子们做错的地方,不了解苏青的人闻见此状,兴许会觉得这是个很沉稳可靠的男人。
约莫半炷香的时候过去,岳青菱依然没有半点消息。
贺拔钰儿开始觉察到不对劲,旋即往白凤居处走去,不过,她的目的很快就被苏青识破,这位昔日的飞贼拥有过人的视力,不仅能看穿别人的动作,亦能识破大多数人的意图:“这位姑娘,你这是要到何处去?”
“去找白凤,听说他这几天未曾踏足屋门外一步,我深感好奇。”说罢,贺拔钰儿正欲前行,不知苏青是轻佻至极的浪子心性,稍有疏忽,竞让苏青从背后偷袭得手,这厮一招回身捞月将贺拔钰儿钳制在身边。
“这世上还没有第二个女人敢这样无视我的存在。”苏青摸了摸她的脸,捧起她精心打理的发辫,问道:“金发女郎,我知道你是谁,可此地乃是御夷书院,你进了门,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在没有得到白兄允许前,你不能进去。”
贺拔钰儿自知身在曹营,不敢怠慢,怒地挣脱苏青的把控,又回到方才栖身的巨石旁歇息片刻,大概又经过一炷香时间的等候,岳青菱终于从那个小屋里走了出来,而陪伴她一起的不是白凤,却是那慕容嫣。
“见过贺拔小姐。”慕容嫣匆匆上前,敬道:“凤哥哥他身体不适,只能由我来接待你了,还望宽恕我等的怠慢之罪。”
“白凤他人呢?”贺拔钰儿道:“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结果他居然生病了?那小青菱,你又为何在那屋里呆了这么久都不出来?”
“我……我被强留在那儿了。”岳青菱委屈地看着慕容嫣,心中忿忿不平,回答说:“白师兄罚我站桩,因为我上一回骗了他。”
“哦,然后你们就任由我在这太阳底下暴晒?我好歹也算是客,方才还要被一个讨厌的淫贼欺负。没想到,这便是你们汉人的待客之道吗?”贺拔钰儿连连质问罢,苏青也恰好遣散完所有弟子,正准备离开前经过此处,听到了贺拔钰儿对自己的不满,于是多说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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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拔小姐,你是在说我吗?难道你觉得我应该任由你闯进去,谁不知道你曾经差点将白凤当众打死,如果白兄死了,我可是很难办呐……”苏青话了,拂袖离去,他似乎对贺拔钰儿如何作出回应一点都不感兴趣。
慕容嫣早知贺拔钰儿性情乖僻,却没曾想贺拔钰儿居然一来到书院就与众人结怨,她轻轻摇了摇头,再与对方敬道:“贺拔小姐,请让我带你到书院中四处游览一番吧?”
“你是……慕容嫣?”贺拔钰儿道:“我知道你的事情,‘鲜卑巫女’,竟然投靠了汉人?”
“我……”慕容嫣正欲辩驳,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她沉思半刻,叹气道:“贺拔小姐,请允许我先带你到一个地方去,就在御夷书院外不远。”
贺拔钰儿点头应允。
少顷,三人走出书院,来到白慕二人为了收留御夷镇中穷苦之人所建的“六疾馆”前,当然,现在那块匾额上写的是“弘毅馆”三字,在战火纷飞的时候,这里还是个负伤军人的收留所。
“此地便是我平时做事的地方。”慕容嫣如此解释道。
“弘毅馆?”贺拔钰儿疑惑道:“为何要叫弘毅馆。”
居住在弘毅馆的流民们,被安排在一个个按规律划分出的半尺二间之地内,地方很小,但终究是个容身之地。
“如你心中所想,这座馆驿取自贺拔弘毅之名。”慕容嫣道:“贺拔公子本意是要来刺杀凤哥哥的,可是他最后,居然被凤哥哥的情谊所打动,在献出西线军营分布图后,他自尽了。若没有贺拔公子献出的图册,御夷镇不可能奇袭成功。”
“大哥他,怎么能!”贺拔钰儿先是感到无比震怒,随即很快冷静下来,分析道:“大哥他从没有在军中任职,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啊!”
“贺拔公子他自有天才之处,是贺拔家一直存在门户之见,故而忽略了他的雄才伟略罢了。”慕容嫣讲罢,一老妪从旁拦出,只说自己胸闷难受,这位“鲜卑巫女”旋即习以为常地过去轻轻安抚了几句,一改痛斥贺拔家时的辛辣口吻。
“大哥……”贺拔钰儿喃喃说:“是钰儿对不住你。”
“贺拔小姐,你不要这样自责呀!现在,你不也到我们这边来了吗?”说罢,慕容嫣也喂老妪服过药汤了,岳青菱便牵着慕容嫣的手回到贺拔钰儿面前,继而相与道:“慕容师姐,白师兄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呀?”
“他呀……”慕容嫣轻巧地挑起眉梢,回道:“他在学‘卧龙’先生。”
“卧龙先生是谁啊?学他作甚?”
“卧龙先生是谁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很长一段休息的时间,就像一条‘卧龙’,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凤哥哥吗?”
“可是,白师兄他的名字是‘凤’,怎么又成‘卧龙’了呢?”
贺拔钰儿在旁听到这番对话,不禁连声呵笑道:“呵呵,慕容姑娘的意思是,白凤现在正处于蛰伏之时,他方才立下大功,为御夷镇大军扫清了前路的障碍,现在正是各方人马都争着抢着要拉拢他的时候。”
“嘘!”慕容嫣煞有介事地作出了噤声的动作,随后说道:“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