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话说那位因酒酣之性致旺盛而早早醉入梦乡的红衣女侠,好似全然不知自己被送回到驿馆的房间里,她只管倒头便睡,直至第二天驿馆内突发骚动才叫旁人唤醒。
只见那苗女阿鹃与赵家小妹正慌慌张张地催促着榻上人起身,这是颇为滑稽的一幕,只因榻上人宿醉至此,精神萎靡,怎的叫唤,怎的不醒。
最后,阿鹃只得拿出她从前应付醉汉的招数,直接将鄂霏英的那身红衣扒掉,再将满满的一壶冷水冷茶倒头浇去,直至对方忽然惊醒为止。
猛然苏醒过来的鄂霏英只觉身上凉飕飕的,而后往身子上瞧了半刻,立马便要惊呼起来,甚至连头上的冷水都忘记拭去了。只是让赵小妹捂住了嘴脸,连连道着:“别怯,小声说话!”鄂霏英适才清醒过来,连往小妹手心打了几个喷嚏。
“鄂姑娘,那大漠金刀又领了数十个太平道众前来,看那架势,是要将陵城翻个底朝天!”阿鹃把原本拿在手上的水壶放下,拿上了一件淡蓝绸衣,讲道:“这是从慕容姑娘的行李里寻来的,还请鄂姑娘先换上乔装一番,免得让那尹千仇认出来!”
鄂霏英知道果然是那尹千仇带人来寻仇,不禁心惊胆战起来,同时也喃喃着埋怨那位少年剑客一时的“妇人之仁”,“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意起追捕者的死活来……”
“鄂姐姐?”赵小妹疑惑着,便从阿鹃手上拿过衣裳,披在了鄂霏英肩上,“快些穿上吧!尹千仇一会儿便会带人闯进来,届时只消鄂姐姐装病卧床,我们会与那陶勿用里应外合,理应可以蒙混过去。”
“白公子哪里去了?”鄂霏英倏然问道:“为何,要将我丢在这里?”
“白公子他们,该是往那前朝皇陵去了。”赵小妹回道:“昨日鄂姐姐昏得不省人事,便被留在这里托付我们照顾了。”
鄂霏英听罢,便只得无奈地颔首应承,在旁人的帮扶下穿搭好衣裳,往脸上抹了些脂粉,让面色惨白,再加上适才浇头上的冷水,看上去跟害了热病的人无二异。
准备妥当后,阿鹃与小妹便出门去将陶勿用唤了进来,让他佯装予人诊病,而那两位姑娘便回到赵括身边,伺机而动。
俄顷之后,大漠金刀尹千仇果真带人找上门来。
只见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门外又有两个小厮左顾右盼,看守之严密,恐怕任何人都无法从中作梗。
尹千仇此时虽然身上绑满绷带,但是却一点也不像是受伤之人。他见床边候着个大夫模样的老厮,便开口问道:“老先生,你这床上,躺着的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这是往来行商李先生的夫人。”陶勿用作揖道:“夫人她罹患重病,下不来床,而李先生则是去筹集药材银两去了,托付老朽在此照顾夫人。”
大漠金刀见那床帐垂帘,半遮半掩着内里的“李夫人”,将信将疑,便先将令左右将那两张通缉令拿出来,问陶勿用有无见过画中人。见陶勿用否认后,他便走上前去,意欲掀开床帐看个清楚。
陶勿用见对方如此莽撞,自然作势阻止一番,只是他那副老骨头不禁打,让人一推便滚到一边去了。尹千仇旋即掀开床帐,只看见一位貌似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的孱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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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请恕妾身,无法起身恭迎……”鄂霏英半翕着双眸,微微啜泣着。
“请问夫人,是在哭什么?”
“没……没有。”
尹千仇似乎并不买账,他用力捏着鄂霏英的面颊,强迫对方起身接近自己,好让他将容貌看个清楚。
须臾之后,他见“李夫人”疼得眼泪直流,适才放下一身凶劲,松开了手,然后嗔道:“哭甚子哭,真是晦气!”
鄂霏英的啜泣声随之更甚,足以引来屋外人的瞩目。而赵括、赵小妹和阿鹃三人便在此时走了过来,即使因为门外的看守不能进门,也能假借一些流言蜚语,让尹千仇深信不疑。
“哎哟,这不是李夫人?怎的,还在哭呢!”
“是呀,李先生都出去个把月了,怕是半道让强匪劫了道,彻底回不来了!”
“你们这两个长舌妇,在这里说甚子说,打扰了各位道爷的差事!快走快走……”
尹千仇听门外的状况后,即刻出言留住了他们,问道:“你们方才所言,可否属实?”
那高大的富家公子用着万分确认的语气,回道:“我们与李先生萍水相逢,皆是暂住此地,句句属实!”
尹千仇听罢,又往房中的榻上人瞥了一眼,嗅了嗅手中残留的脂粉余香,若有所思地说着:“这中原的美人,可真是香气四溢啊!”随即便带着手下小厮走到下一个房门前,继续他的务事去了。
少时,待那数十追捕者散讫,离了这小小驿馆,赵括等人才来到鄂霏英的房间内围坐在一起,共同商讨前途在何方。
鉴于陵城业已陷入重围,若是他们继续留在此地,则宛若被他人瓮中捉鳖,这样的情况实是在逼迫赵括等人作出应对。
于是,赵括便提议先送陶勿用回沧州城,那处再不济也有苏青这个老熟人照应,不像在陵城这样处处受制,是为上上之策。
鄂霏英听罢,当即表示拒绝,并充满敌意地问道:“赵公子,你这是要丢下白公子他们,自己逃命去了?”
“鄂姑娘,你曾经与那大漠金刀交手,应该比我们清楚他有多难对付!”赵括意味深长地奉劝道:“现下白兄归期未定,我们理应跟随他的脚步隐藏自身踪迹,而不是留在这陵城坐以待毙。”
小妹亦是和道:“鄂姐姐,哥哥他一路走来,便是为的拉拢像白公子那样的英雄豪杰,怎的可能扔下他不管呢?”
“是呀,赵括他再怎样油嘴滑舌,总不会拿兄弟的性命开玩笑吧?”阿鹃像是看出了些鄂霏英对赵括的敌意,故意顺着对方的意,说些话来激着她:“若是那赵括敢做这种浑事,我第一个要把他迷昏,然后带到鄂姑娘你的面前,任你处置!”
听到有人要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鄂霏英瞬间便觉得开心畅怀起来,面上的戾气也肉眼可见的少了半分,然后答应了先去沧州寻求庇护与帮助。最后,众人相约决定留在陵城修整一日,待到明日清晨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