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轻风缓缓掠过树林,带来了诡异的鸮鸣声以及树影婆娑之景。在幽邃的郊野丛林内,有一抹亮光正徐徐移动着。它遵着星空的指引,循着山上浮屠塔之塔尖的幽影而行。不必赘言,这火光的主人便是白凤与慕容嫣。
那二位侠侣利用手中的火把,将长夜漆黑的帷幕渐渐掀开,在枝丫交错、根叶横行、砂砾遍布的林野内寻得了一条蜿蜒小道。静穆的四周,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于林中踱步的二位,此外别无它物。只是时不时随风而至的诡谲鸮鸣,让人重新忆起这是危机四伏的野外。
“呜呜”作声的不详之音,令随在白凤身后的少女忐忑不安。要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繁枝茂叶里摸索前行,放在从前,像慕容嫣这样的世家姑娘怕是从来未曾想象过,而对于白凤来说却是家常便饭。很难想象这样有着截然不同经历的人能够呆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这或许是他们心性相近的缘故。
慕容嫣举火炬的手战战兢兢,林间深处每传来一次鸱鸮的悲鸣,便足以让她的胸脯为此猛然抽动一次。再抬头望望周围的一片虚无,一股对未知的恐惧从内心深处缓缓袭来。
“这鸟鸣声,好渗人呐……”慕容嫣不禁惧道。
走在前面的少年为安慰慕容嫣,特意放下了脚步,走到她身旁,询问道:“怎的了,只是常见的鸮鸟声罢了?”
慕容嫣回道:“在我的故乡,人们皆视此鸟可致祸端,所以常常对其进行驱赶烹杀。”
“可是这鸟对庄稼人来说可是‘好鸟’啊!”白凤疑似讪笑的言语中,带有一丝温暖的关怀,说道:“鸮鸟对那些偷吃粮食的老鼠们可不会客气半分!”
“原来是这样啊!”慕容嫣面上也多了几分愉悦心情,继续向白凤问着关于鸱鸮的趣事。
这二人手中的火把虽不足以驱散所有的黑暗,但在黑暗的世界中撑起一个温暖、明亮的“小世界”是足够的。这“小世界”里充满了名为希望的美好之物,吸引着路过的人为其添柴加油。路上遇到的、愿意为他们二人伸出援手之人,无一不是被他们优秀的品质所吸引。相信它的火光,总有一天可以驱散黑暗,迎来真正的明天。
路走了半晌,两人寻了个荫蔽之地暂作歇息。这场寻剑之旅远不如想象中简单,至少现在他们仍旧毫无头绪。沿着那峭壁走了许久,也瞧不见任何线索,这样如同大海捞针般无意义的找寻,只会使人愈加迷茫。为了让负面的情绪推迟到来,他们在林间的空地做了一个小会堆,并肩倚坐在一旁的树干上,苦苦思索良策。
那堆火焰静静地燃烧着,时而四散的火星子在黑夜中尤为惹人注目,昂首便能看见更加闪烁的星河;林间的风像寂寂箫声一样温柔,一旁爱侣口中轻轻地和着歌儿……
“嫣儿,你唱的是什么?真好听。”
“这是娘亲在嫣儿幼时经常唱的,用的是‘鲜卑话’。至于唱的是什么,嫣儿也忘记了,嘻嘻。”慕容嫣痴笑道。看上去,在她心里关于她母亲的一切都是好的。
白凤抿嘴微笑回应,见对方的嫣然一笑,内心的愁绪仿若在一瞬间被洗刷了。谈笑间,几声清脆的鸣啼从两人的头顶上传来。慕容嫣敏锐地抬眸观望,好像预先便知晓会有何物到来似的。
只见一个小巧的身影在枝影间徘徊了少时,旋即震翅落在了慕容嫣的肩膀上。原来只是一只夜莺鸟!它长着棕褐色的绒毛,微张着喙,发出迤逦的鸣啼,似是在回应着那少女适才的歌咏。
“好啦!小家伙,你有看见一把有着暗紫剑鞘的铁剑吗?”慕容嫣轻抚着夜莺的身体,说道。
夜莺闻后,倏地挺起小脑袋,喉间的白色绒毛显得尤为可爱。然后它便从慕容嫣的肩上纵身一跃,震翅而飞,径直往林中的某处而去,且时隔时断地发出好听的鸣叫声。
慕容嫣见状,忙起身拿起火把,往那林间火堆里借了火,又督促着仍是一脸惊容的白凤赶紧启程跟上。这少年随后又笑了笑,毕竟再神奇的事情都已经见闻过,这也不足为奇。两人旋即各持一只火把,循着鸣叫声的方向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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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倾,两人穿过树丛,及到一处低洼水泽之地。汩汩的清泉从高岩处流下,它掩映着火光,将来者的身影照在水面上。而那只可爱的夜莺,就在水次上一蹦一跃地唱着歌。
白凤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欺身上前,走到那小鸟的旁边,提火把一照,龙鸣剑就躺在浅池中!少年随即伸手拿起久违的宝剑,端详了半刻:由于剑鞘与宝剑在掉落悬崖的过程中意外分开,导致剑身受损严重,可幸的是并没有开裂崩刃,这或许就是宝剑的韧性吧。
须臾之后,另一边的慕容嫣也寻到了那暗紫的剑鞘。正应欢呼雀跃之际,岂料那夜莺却忽然接连不断发出急促的叠音。这声音与方才的鸣啼大相径庭,引得慕容嫣不禁发问道:“小家伙,怎么了?”
小家伙的叫声仍是不断,而且振翅顿于空中,慕容嫣的火把照得很清楚,它好像是在警告着什么。白凤见此异状,心生不妙之感。抬眉环视四周,只见漆黑之中,一个个成对的亮点正朝着他所在之地靠近。
“不妙,是狼!”白凤吼道:“难道是声音引得它们来?还是它们一直在候着,等这把剑的主人前来?”
少倾,一双双饥饿的眼珠子迫近到跟前,六匹精状的狼呈包围之势向两人靠近。它们皆生有黑色的鬃毛,鼻子下的嘴唇淌着唾沫,紧咬着牙关将表情弄得十分狰狞可怖,咽喉里发出低沉的嗷叫。
夜莺疯狂地往慕容嫣身上扑腾着翅膀,仿佛是在催促她快逃似的。白凤亦是护在慕容嫣面前,举起残破的龙鸣剑与手中的火把,驱赶着跃跃欲试的群狼,旋即往后边流水的来源处望了望,叫喊道:“嫣儿,快爬上那高岩!”话音刚落,一只凶狼从少年的左边袭来,紧紧咬住了他拿火把的手,“混蛋!”少年举剑一刺,由于剑身钝蚀得不成样子,只能刺进了那匹狼的咽喉,没有穿过身体。凶狼的嘴挂在白凤的左手上好一阵子,紧咬的牙齿才渐渐松开,凶狼无力地躺倒在地,鲜血从它的喉间不断涌出。
“快走!”白凤再次怒号道。
“凤哥哥!”慕容嫣见那少年左手被咬得不成样子,白色的衣服同血色的鲜红融为一体,哽咽着回道:“我这就去!”说罢,她便拿着火把与剑鞘,蹚水走到那高岩处,跟着那只小夜莺的指示,爬到了高岩上。
白凤且战且退,现在的龙鸣剑不具备将敌人一击必杀的能力,况且是面对饥渴的群狼,所以绝对不能恋战。他受伤的左手拿不住火把,便把火把向一只突袭而来的凶狼掷去,自己旋即跳到浅池内,涉水过河。
被砸到的凶狼霎时昏了一下,然后被火焰吓退了几仗。其余四匹狼却是愈战愈勇,跟着白凤下了水。当然,在河里它们的敏捷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凤上了高岩处。即使如此,它们也没有放弃追捕猎物,仍旧在高岩下摩挲着锐利的尖爪,嘴里发出恐吓的嗷叫声。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甚久,慕容嫣见白凤左臂的咬伤严重,唯恐错过治疗的时机落下后患,于是再次为白凤献上了自己的鲜血。她用那把被摩蚀的龙鸣剑,往自己的手掌抹了好几剑才出来点血。尽管如此,她也还是忍痛处理完了伤口。
待处理完伤势后,见岩下群狼仍然不走,再加上二人身体疲累,索性就在那高岩处过一夜。白凤见慕容嫣这样为自己是,心里受之有愧,同时也是为了安抚她受惊的内心,便翘着发白的嘴唇,对着一旁的少女说道:“真是辛苦你了……”
“能跟着凤哥哥,就是嫣儿遇上最大的好事。”慕容嫣说罢,便将手中的火把怒掷向岩下的群狼,然后像个孩童般微笑道:“你看我掷得准不准!”
“呵呵。”白凤戏谑道:“天太黑了,我没看见。”
“讨厌!”慕容嫣说罢,便欺身到对方怀里,道:“这样你能看见了吧……”
天为铺盖,地为床榻,鸟鸣为丝竹,二人就这样靠在石壁上休息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