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暮色渐渐代替了湛蓝的天空,深邃的黑夜中点缀了点点星光,皓月当空。商队里纷纷燃起了火炬,只为照亮通往前方的道路。路的尽头是一个耀人目眩之地,从一旁的商人口中得知,那便是万灯镇之所在。在“万灯会”期间,晚上油灯蜡火不熄,是祖辈传下来的习俗,而油蜡自然成为了刚需。一想到这,商人们的心不免蠢蠢欲动,旅行所带来的疲乏如过眼云烟,一晃便消失无踪。
赵括、白凤一行人随着商队的脚步,走进了这个正在举行盛大节日的小镇。
琳琅满目的花灯悬在街道上方与两旁,身着短衣的工人正爬着木梯子,更换灯笼中即将熄灭的蜡烛。街道上方的灯笼通过巧妙的方式,规律又美观地装饰在那:利用彼此相对的两间房子屋檐上突出的部分,用绳结固定连结,相隔数间如此重复,最后将绘制有不同图画的纸灯笼相继挂上。这样便饰成了一条朴素而又美丽、别出心裁的街道。
在夜晚,也能有置身日光下的奇异感受。且灯上的图画之内容丰富多彩:有奇虫异兽、有男人女人、有古老的爱情故事、有著名的英雄传说……几人只顾着观赏新奇事物,心神仿佛皆被那些火光摄去了,几乎没有注意到在前方等候已久的聂云。
几人相继路过与胯下骏马停驻在旁的聂云,只有落在后边的白凤注意到,他那干净的脸庞上一直挂着微笑,弯着小而有神的眼睛,看着从自己眼前路过的某人。出于礼节,白凤驱马向前,作辑寒暄道:“聂兄,这月明星稀之夜,阁下为何驻足于此?”前头的赵括等四人,闻见白凤之言语,忙勒马回头。
聂云见状,略显窘态地回道:“额……在下只是想前来提醒各位,‘万灯会’期间,客栈多是满员。倘若各位不嫌弃,大可随我到‘石家商会’暂作修整。”
“噢!那可真是多谢聂兄了!”赵括拱手回道。
众人互相认识后,才知聂云已是年方廿五的大丈夫,不留髭须且没有束发冠的他看起来同赵括、白凤二人无异。在聂云的带领下,五人到了行会安置好行李。鉴于天色还不晚,至少外边的街道上仍然热闹非凡,加上在小妹、阿鹃的强烈意愿下。几人从位于镇中心的商会出发,开始了这夜的“万灯之行”。让人奇怪的是,慕容嫣自进镇后,便一直紧皱着眉头。白凤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而她总是强挤出莞尔一笑来,轻轻摇头,似是不想打扰大家的雅兴。而这件小事情,却一直记在白凤的心里。也不知从何时起,对方的一颦一蹙皆能牵动他的思绪……
一路走来,赵小妹同阿鹃一应一和,互相把自己看懂的灯笼画说与对方。二人性情之活跃,弄得其余三人像是为她们作陪衬似的。
“这是梅花鹿!还有那里,画的是‘嫦娥奔月’!”赵小妹雀跃地说道。
“哪是‘嫦娥奔月’呀!明明是‘牛郎织女会鹊桥’!”阿鹃纠正道。
小妹嘟着嘴,忙着找下一个阿鹃识不出的,定睛认准了那一个,指道:“那个是‘荆轲刺秦王’!这总错不了了吧!”
阿鹃瞧着灯上一个红脸持剑的小人,正欲跃起刺中白脸长袍的小人,困惑不解。是以移目远处,忽然惊道:“怎么!灯笼上的女人没穿衣服啊……”
小妹闻声望去,只见灯笼下边站着几个衣着暴露,满面艳妆的风尘女子,正在搔首弄姿地招揽路过的客人。门上的木制匾额写着三个大字,小妹缓缓地读了出来:“寻……欢……阁。”然后向赵括问道:“哥哥,这是什么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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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不该去的地方。”赵括回道。
“这地方好生热闹,我们进去瞧瞧吧!”阿鹃边说边踏上了通往寻香阁的台阶,顷刻后便被赵括一把拉了回来。
“阿鹃!这可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去歇息吧!省得你到处乱跑惹事……”面对这般强硬的赵括,阿鹃只好噘着嘴乖乖听从吩咐。
一阵河风吹过,几人正好迎面碰上,原是寻香阁的旁边有一个码头。码头前立有一个高耸的大理石牌坊,牌坊顶部两旁的飞檐各挂了一只灯笼,照亮了雕刻在中央的四个字——“风调雨顺”。正当白凤心想明天将要从这里出发,前往江州时,腰上的铜铃突然不自然地作响,他下意识地寻找与这铜铃相关的那个人。只见面前背向着自己的慕容嫣正用双手捂着胸口,微躬着颤抖的身体。
少年匆忙上去帮扶道:“嫣儿,你怎么了!”
慕容嫣急促地呼吸着,虚弱地说道:“不知怎的,这个小镇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受。特别是来到这里以后,像是有数百人的思绪,刹那间涌上了心头……”话毕,慕容嫣看向了码头的方向。其余四人对她这一番话皆毫无头绪,但还是谨慎地离开了那里,回到了商会休憩。
石家商会是万灯豪绅石宏图为来往客商之便利所兴建的宅邸群,因为这万灯镇毗邻江州,乃是长江上连结东西的枢纽,所以石宏图之所为备受同行赞赏。这个名利皆有的大富豪,却因为近月来怪事连连,再加上怪病缠身,而弄得精神疲惫:所谓食不能行,寝不能安。次日,一个人的离奇死亡,将初来乍到的五人也卷进了这起怪事当中。事情的过程,还得从赵括一行人于早晨准备出发前往码头时说起。
太阳当头照,蓝天白云绕。顶上的灯笼有些仍在亮着光,但大都已经黯淡了。就是这样一个平常的早晨,码头却聚满了人。他们皆围在牌坊下,吱吱喳喳地议论着。
“这不是石家的二当家吗?”
“真是闹鬼了!石家前阵子先是沉船,这次更是代管事的暴死街头!”
“又是石宏图身染怪病,又是他弟弟横死,这石家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本想登船离开的五人,不得不停了下来。白凤拨开人群,望见聂云正蹲伏在一具尸首旁,面上惊惶失措。尸体外表并无伤痕,脸色铁青,嘴唇呈现不自然的蓝紫色。“难道是因为中毒而死的?”白凤心里说道。同时他也回想起慕容嫣昨晚途经此地时的异状,是以觉得此事定不简单。
经过一番交谈方才得知,原来聂云是石家收养的义子,他的父母只留下一本刀谱予他,便不知所踪了。而躺在地上的尸体,则是从小照看他的世叔。
“原来聂兄还有这样的身世……”白凤感慨道。
聂云看着官差处理尸首,悲戚地回道:“这么说,白兄此行来万灯镇,只为从水路前往江州?”
白凤点头回道:“看上去,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唉,半月前这里发生了沉船的事故,码头因此让义父封锁了。”聂云无奈地说道:“义父为人极信鬼神,直以为是河神对自己降灾,现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们随我去寻义父一趟,或许会有商谈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