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夏老太从来没怕过!
钱氏跟从前来夏家一样,带着五个半大孙子过来,一来就坐到夏家门槛上。
“快些点!我们走得又累又饿,给弄些吃的喝的来。”
夏老太冷笑,这家人果然还是那副德性,从前钱氏就是这样,总会带着一帮孙子过来打秋风,而她也是念着娶了人家的姑娘,再不喜欢那也得懂做人的道理。
生生给好一阵招待,回头回去时,这钱氏还很不客气的跟赵秋水要这要那背回家,那些年,日子比现在还难过,饿肚子的大有人在,而夏家因为她娘家有祖产给她,日子一直过得不说多好,那也稍微有盈余,念着儿子的份上,也就睁着眼闭着眼了。
如今?呵呵!钱氏想要从她这里拿走一根草都不行!
不过,今天钱氏来也不可能只是要根草那么简单。
更何况……
夏老太看向大门口,这不,钱氏的几个儿子也过来了。
夏老太眯眼,这阵仗还不是一般大啊!
腿上还在打着石膏的夏建国,就没有夏老太那么淡定了。
他这个舅爷……呵呵,那可是专吸人血的,以前自己娶了人家妹妹,自然是要捧着,现在嘛。
但这几个舅爷的光辉历史,他还是知道的,毕竟赵秋水经常在他面前提起。
从前无感,只当个听众,如今轮到自己头上了,夏建国有些没底。
他看看自己轮椅下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腿,嘴角露出苦笑。
他不拖累他妈就是好的了,完全帮不上忙。
见夏老太半天没动静,钱氏也反应过来了。
“咦……亲家,快些啊!多煮些,还有我几个儿子呢!得够吃啊!我在家都每顿都要煮五大碗米才够吃,亲家照着这个数做。
腊肉也炒点,还有你门外的鸡,也拉三只过来杀了。回头煮汤的煮汤,炒肉的炒肉,应该也就够吃了。”
夏老太也没说做,也没说不做,人就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面前是炭火正旺的炉子,此时炭火的光都能洒在老太太下颌的轮廓上,只是老太太就那样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钱氏朝这边看过来,顿时气急,解下腰上系的鸳鸯戏牡丹图,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而钱氏的几个儿子也围了上来,至于几个孙子,则是往厨房涌,像是外来者闯入一样东翻西翻,戾气重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也就刺耳了。
可夏老太像是没听到一样。
钱氏再是忍不住了。
“王武英,怎么了?连碗饭都舍不得?”
夏老太这才像是忽而醒了一样睁开了眼睛,“你叫我?”
钱氏差点气得跳脚,刚把鸳鸯戏牡丹的小围腰给系上,如今她又想解了。
“我说王武英,我几个儿子和孙子都饿着呢!”
“这关我夏家什么事?”
这话把钱氏噎得老脸涨红。
“老不死的,把我姐逼疯了还这个态度,你是想找死?”突然,钱氏身后的三儿子突然发飙的卷起袖子,一副我要揍死你这个老女人的样子。
不知何时从后院拿来了大竹扫帚的夏建国,此时紧张的连忙把扫帚往地上一拍。
就是夏四月和夏思苟也分别拿着棍子,站在他们奶奶身旁。
夏老太很是欣慰。
“骂谁呢?你是骂你妈吧!”说这话时,夏建国还朝钱氏扫了眼。
指向不要太明显。
钱氏三儿子顿时就不干了,一副流里流气的往地上吐唾沫,“你一个废人不想死的就闭嘴。我姐怎么就嫁给你这个废人?竟然还好意思跟她离婚,把她赶回去。
姓夏的,逼疯我姐还这么对她的娘家人,你猪狗不如!”
不知怎么的,一向老实的夏建国听到这话,突然想笑。
而他也笑出了声。
“你,你笑什么?”到底沉不住气。
“你真的关心你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赵老三当即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他连忙毫不心虚的道,“当然!她是我亲姐,我这个她的娘家人不挺她挺谁?
姓夏的,给你个选择,要么把我姐给接回来,继续过你们的日子,要么就赔钱,我姐变成那样,都是你们害的,不给点补偿怎么能行?不多,就给个一千块吧!”
赵老三这话才落,现场就一片寂静。
一直给赵老三挤眼睛的钱氏,此时也黑了脸。
“不是,女婿,老三不是那个意思。毕竟秋水跟了你那么多年,还给夏家生了儿子,看在儿子的份上,你是不是该接她回来?”
夏建国虽然老实,但自从断了腿后,很多事他也想得开,看的也就透。
以前还不觉得这一家人有多恶心,如今嘛!
“呵呵!让我接她回来,然后好让你们全家人继续打秋风?要不我们算一下,这十多年来你们赵家究竟从我们夏家弄走了多少好处?
单是我们小家的积蓄,也都被你们一家以借钱的名义霸占为自己的。
知道那些钱多少吗?起码两千块。
两千块啊!房子都可以盖起几所来了。
可你们还不知足,平时赵秋水可没少往你们家塞东西,把我们夏家好的好的都送到你们家了。我自己的女儿却连件新衣服都穿不到。
打秋风的事更是没少干。
钱氏,你别忘了你家三儿子讨媳妇的彩礼钱,都是从我夏家拿的。
今儿个你们来的正好,我们一起算算,该还的还,毕竟那些钱我都不知情,如今我跟赵秋水已经离婚了,自然是该把那些烂账给讨回来,你们说是不是?”
钱氏一个哆嗦,她可不想还钱,还好这个夏建国比较蠢,连他老娘锁在床底下柜子里的首饰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赵家,怕是也不知道。
但面上,她还是要摆摆丈母娘的威严。
“建国,你这是啥意思?我们夏家可没占到你们家的便宜,人咋能胡诌呢?”
“钱氏,我儿子可没胡诌,我这里有账本,今天不把钱还了,就打断你们的腿。
别的我就算了,就打是喂狗了,但建国的两千块必须还回来,还有我放在床底下箱子里的首饰,对了,就从你手上的镯子开始。”
说着,夏老太背后就出来两个壮汉,不等钱氏反应过了,她手上的翠绿镯子就被褪走了。
等钱氏反应过来,连忙要去抢,可壮汉毫不留情面的把人给过肩摔丢到了大门口。
赵家其他人一看,不要说帮他们的妈讨说法了,连片刻都不停留的就往外跑。
钱虽然要紧,但到底比不上命啊!
几个儿子和孙子一窝蜂的逃命,经过钱氏面前时,都一致的绕道走了,这么多儿子孙子,连扶她一把的人都没有。
夏老太看着这一幕,也是笑了。
当年她之所以反对儿子娶赵秋水,就是见过钱氏的德性,心想这样的母亲,教出的女儿能有多好?
果不其然。
这些年,可以说,如果没有赵秋水,她儿子但凡听点她的话,娶的是别人,这日子过的指不定多红火多幸福呢!
如今却搅得这个家各种问题。
儿子腿伤,孙子虽然转好了,但一些性格还是遗留了他妈的,孙女是个好的,却也早就对建国冷了心。
夏老太叹息:都是命啊!
她没取笑谁的心情,直接关门把钱氏挡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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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没有接到逸哥哥电话的一天,小团子日常杵腮无精神。
只有看到何香云才会装模作样的精神奕奕,但如果是二哥哥过来,她就是现在这幅模样。
“小丫头,你这样会让二哥哥很受伤的。”安陌走过来,揉了揉小团子柔软的头发,“嗯,又长长,等我去拿梳子来,看能不能扎起来了。”
小团子已经习惯了几个哥哥一双眼睛都盯着她转了。
安陌拖了凳子过来,坐在小团子身后,高矮刚刚合适。
小丫头的头发黑又亮,一般这样的头发都柔软顺滑,像是被什么滋养了一样,发丝从手指悄悄穿过时,宛如羽毛一样掠过,触感像极了丝绸。
安陌感叹,她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头发。
这样的头发,还是适合养长发。
不过,又想起上次的事,某人害得他妹连头发都剪了的仇还没报。
不过,他记住了,这次一定不会忘记。
虽然看着长,但安陌还是没办法把所有头发都扎进橡皮筋里。
长争嘴窝那儿的头发就不能,但这里的头发却能让人不舒服,尤其是出了汗后。
安陌想想,又起身从抽屉里找出两个小夹子,这才把争嘴窝那儿的头发给固定在脑后勺,这样看着果然舒服多了。
小团子并不在意安陌给她梳了个什么发型,因为她这个二哥一出手,就没有翻车的时刻。
不好看才怪!
“对着镜子自己看看。”安陌给小团子梳的是两个小公鸡,分居她脑袋两边。
小团子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大有一副要争辩“这不是我”的冲动。
安陌却是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夸好看。
“我妹妹就是好看,这样看着多精神。”
小团子:“……”她收回刚刚不翻车的笃定。
“想喝茶吗?”
小团子想起家里的桂花茶,小脑袋逐点点头。
安陌见她想喝,连忙就下楼去,等茶泡好,直接上楼来。
“伊伊,清香馥郁的桂花茶来了,看看除了茶,二哥哥还给你带了什么……”安陌话还没讲完,就见他家小丫头已经在床上睡下了,看样子还睡着了。
安陌看看手里特意给她买的荷叶糕,顿时很无奈。
小团子这一觉,睡得有些离奇。
是梦里的画面离奇。
梦里的她变成了荷叶底下的一条锦鲤,偏偏她还有人的思想。
也因此,她每天不是去跟其他锦鲤嬉戏游玩,而是游到岸边看睡在躺椅上的红妆,就连朝她投食的小姐姐,她也没多看几眼,倒是每天看那百花丛中躺的姐姐,她感兴趣极了。
时间久了,那个睡美人姐姐也注意到她了,每天都给她带好吃的,有心事还会跟她吐槽,慢慢的,她知道了好多关于那座院子的秘密。
这座院子叫什么?
大观园?
小团子一下子惊醒。
刚醒过来的小人眨巴了下眼睛,又眨巴了下眼睛。
面前没有睡美人,头上更没有荷叶。
瞬间知道她刚刚是在做梦了。
才醒的小娃儿嫩白的小脸上都是懵的。
就听到两个低声交谈的声音。
小团子循声看过去。
是两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坐着,低声交谈,像是怕把她吵醒似的。
是何香云和书蝶。
只听书蝶低声道:“香云,你不觉得小丫头最近频繁出事有古怪吗?”
何香云愣了一秒,也反应过来书蝶的意思。
但她出自书香门第,从小被家族思想熏染,是不信这些的。
但关乎小闺女的生命安全,她什么都不愿错过。
万一呢?
而书蝶,她生来就体弱多病,听说父母也不喜欢她,是爷爷奶奶见她可怜,收在身边,还偷偷帮她找了道士,才让她活下来。
那些年禁止这些,何香云也是无意中听村里人谈起,但说的都模棱两可,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
“古怪?你是说……”
何香云细细想想小丫头遇到的事,虽然都有一个赵秋水在作妖。
观音洞这次就算了,可电线的事,是小闺女最先撞到的。
围墙扔石子的时候,那石子可没长眼睛,可落的方向却是小闺女头上,要不是山羊用角把小团子顶开,说不定如今后山新垒的那个土包就是她的了。
何香云不敢想,但有时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因为这样才会让她越发的警惕。
书蝶继续引导,“你应该听说过我小时候的事吧?”
听说过吧!
何香云点头。
“我妈怀我的时候就经常做噩梦,整个怀孕期间,她整整瘦了三十斤,拼着一口气把我生下来,见是个女孩子,就懒得管了。
而那个时候,我已经快没气了。
是爷爷奶奶见我可怜,把我抱去他们屋,还给我请了个老道士。
我才得以活下来。
香云,你别不信,有些东西真就这么邪门。
我那会儿医生都说活不了了,可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何香云心里却是在想:看来有些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
“那这跟小团子有什么关系?”
书蝶急了,“你这书呆子!并不是说一定有关系,而是我们为她做好万全准备,万一真是邪祟作怪呢?”
书蝶觉得现在指望何香云一下子接受也难,当即一锤定音,“行了,有没有关系的,我让青灯道长过来看看才知道,最起码也可以求道平安符保她。
唉!这么小点就多灾多难的,也真是,跟我这个大伯娘简直有的一拼。”
何香云有些哭笑不得,这也能比?
小团子是不想信这些的,但她都能穿来这个地方,那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多想。
小团子没有急着起来,刚刚何香云她们出去时还检查了她一遍,她要是跟着就出去,可能不太好。
这期间,小团子就悄悄的猫到隔壁画室,平日里都是二哥哥一个人在里边琢磨画技,此时小团子进去,发现靠墙的位置,又多了三张裱框了的油画随意的摆放在那。
说起来,二哥哥的画多以写意为主,而他会的也多。
国画油画素描各种画似乎他都能驾驭,但见他画的最多的还是国画。
墙上此时就挂着一幅二哥哥得奖的国画。
画中,是悬崖峭壁,而点睛之笔在于峭壁上绽放的一点红。
沉闷萧条中让人眼前一亮。
小团子突然理解,为何后来她这个二哥哥的画会被炒成天价,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推崇他的画。
小团子没坐在二哥哥给她准备的小桌椅上,而是坐到了安陌平日里坐的位置。
就是人小腿短,她上椅子还得过爬,真是一件悲伤的事。
好不容易坐下了,一双脚却是晃荡在空气中,哦,还好有踩的椅子杠。
就着桌上干净的画纸,小团子在纸上胡乱画起来,画的不太走心,一会儿想起她那个锦鲤梦。
一会儿又想起逸哥哥走时的背影,一会儿又记起刚刚何香云和书蝶的谈话,到底还是丢了笔,却发现虽然画的凌乱,却能看到一个少年的轮廓,虽不太清晰,但熟悉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