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八世搏仙……”
张玄霸有些诧异,却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点点头:
“红日有句话,其实说的不差。我辈生于此世,相比诸多前辈先贤,却要幸运太多了……”
潮汐起,天地变。
早在秦末,类似的传言,就已然流传开来,据说当年陆沉深信不疑,并终于在锲而不舍下,寻得道果。
然而,一晃就是三千余年。
漫长的岁月之中,惊才绝艳如霸尊、达摩、高甲、邋遢道人、张元烛……这样的人杰,也终归是没有等到天变的到来。
“生于此世,的确比前人幸运良多。”
杨狱点点头,不由想起了‘碧水寒潭图’上的‘太一门’诸代门人的流言。
一方传承自远古大神的门派,只因生错了时代,千百代人杰奋力抗争,也终归落了个满门皆灭,传承断绝的下场。
这,却不是人力可以左右了。
“人之成就,个人心性、天赋自然重要,可外在的机遇,却更为重要。人之天赋,差十倍已然不得了,可际遇的不同,能够将这个差距,拉大到无可逾越的地步……”
俯瞰着身下的雪原、山河,张玄霸淡淡说着:
“能够闻名当世,名传多代的武者,无不是天赋、悟性、心性、机遇都远超常人者。
老夫如此,梵如一如此,慕清流如此,黑山老妖,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八世搏仙,就是老妖最大的机缘吗?”
“自然是!邋遢道人都活不到八百年,这老妖所得之造化,比老夫更盛良多。可惜,他无甚气魄……”
张玄霸微微摇头:
“换做老夫……”
“那今日这一战,只怕根本不会生……”
活足八世的张玄霸,是个什么光景?
杨狱只是一想,都不由打了个冷颤。
“红日不足道,老妖不足虑,老夫此行,真正的目标,是大衍山中那老妖婆!
她的气魄,胜过老妖良多,活的,也久远太多……”
到此时,张玄霸方才道出真正的目的:
“七年前,自大衍山归来,老夫就觉神思混沌,心力衰竭,那不止是外来之伤,更是中了暗算的征兆……”
“钉头七箭书……”
杨狱默然。
“这门神通,诡异非常,中者无救……”
张玄霸显得很平静:
“但她,也休想好过。老夫百载修持,换她千年苦熬,这买卖,不亏!”
“王爷……”
杨狱眸光闪烁,取出了手中最后一枚人参果。
“咦?”
张玄霸微微挑眉,瞧出此果的奥妙,却还是摇摇头:
“这枚果子非是凡品,但其药效也不过相当于地元大丹罢了,老夫大丹吞服七枚,也弥补不了此伤……”
“你,有心了。”
说到最后,他有些动容。
他何等眼光,如何看不出,这枚果子的药效,不在于疗伤,而在于延寿。
论及药力,它或许只是堪比地元大丹,可珍贵,却胜过后者十倍,百倍了。
杨狱微微一叹,默运通幽,所见触目惊心。
随着气息的跌落,隐隐间,他已然能看到一角,张玄霸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犹如一口大鼎,被戳穿了七个大洞,精气、本源,都在不可逆的流失者……
一如传说之中记载的一般,钉头七箭,碎三魂,散七魄,箭落大罗丧。
那老妖婆,要他形神俱灭,连鬼都做不成……
“那老妖婆……”
张玄霸摇头:
“那老妖婆,手段良多,要彻底诛杀她,难,难,难!”
杨狱心中沉重。
张玄霸是什么人?
年方而立就名震天下,且横压武林、庙堂数十天的武道巨擘,这样的人,无论外显如何,其骨子里都是桀骜自负的。
从他口中说出三个‘难’字……
呼呼~
长空之上,张玄霸一开口,就未停过,从老妪、老妖,一直说到天下英雄。
从换血十三、筑基五关,一直说到了武圣意志,以及他对于武圣之上的境界的猜想与心得。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神通真是天地凝结,法则交织、道理汇聚。
那么,求取神通之途,绝不只有道果一条路!”
他的眼神,在此刻十分之明亮,夜幕之中,如同火炬般熊熊燃烧着:
“借假修真,内存己身。武圣之上,当是以武圣之意志,开‘神藏’,此境,人仙!”
“人仙!”
杨狱心头一震。
元磁至此,已到极限,杨狱强撑着,落向荒山,在此处,张玄霸跌迦而坐,开讲武道精义。
杨狱躬身,执弟子礼,静静听着。
许久许久之后,张玄霸长长一叹:
“少年时,老夫自以为无所不能,老了才知道世间事,实难尽如人意。”
“少时立志救国济民,没能做成,允诺诸兄弟荣华富贵,也没能办到,临终,想为后人做些事,却也还是没能办的干脆利落,留下了不少隐患……”
夜风中,老人神色黯然。
“您老已经做的很好了……”
杨狱神色肃然。
他是极少会在口头上应允他人什么的人,但此刻,心中却有些燥热难耐,忍不住开口:
“剩下的,交给我吧……”
看着眼前少年,张玄霸神情有着刹那恍惚,他想说些什么,却还是转过了话题:
“你的道,与老夫不同,强自将这身真气给你,反倒不好了……武安家那个孙女,领悟了不败天罡,倒合老夫的路子……”
他强撑着的一口气,珍而重之的将一页帛书递给杨狱后,彻底散了去。
“杨小子,送老夫回家吧……”
感受着那隐隐有化生‘仙魔幻境’的强大意志的散去,杨狱黯然躬身,道:
“是……”
……
……
溃!
溃!
溃!
拦山关外一场大败,数以十万计的天狼军疯狂溃散。
那由都以及一众高层的战死,使得这支本来就是大小部落临时拼凑出来的大军,彻底崩溃。
一连二三十天,白州精骑都杀到手软,最终,也只得罢手回返。
嗤!
一刀斩过,血喷如柱,人头滚落。
荒原之上,成百上千的乱军纷纷跪伏在地,脸色惨白,在那十二个披甲身影前,瑟瑟抖。
“亦都!你敢杀贵族,你怎么敢杀贵族!”
有人疯狂咆哮,直至被一刀枭。
十二人披甲并肩,环顾四周,持血刀而立的少年大声道:
“那沙苾已死,谁敢反抗我等,格杀勿论!”
一连三遍喊完,但有反抗,尽数格杀,到得最后,成百上千人跪伏了一地,却再没有半点杂音。
见此,名为‘亦都’的少年,方才点点头,用死尸的尸体擦拭了刀锋,转身离开。
身后的十一人则开始收拢乱兵。
过去的一月里,他们收束了十数股乱兵,此刻手中的兵员,已然多达四千三百多人,且皆是精壮。
长达一月的追逃,能够活下来的,自然是精悍之辈。
“呼!”
“吸!”
远远的,亦都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处盘膝而坐,气息越恐怖的大兄,心中敬畏。
一年多里,他们十二人突飞猛进,可相比于自家大兄,那差距就太大了。
此次那沙苾,就是被他所擒!
“呼!”
未多时,哈齐缓缓吐息,睁开了眼。
唰!
霎时间,似有精光闪过。
“大兄!”
亦都单膝跪地,汇报着乱兵收拢的进度。
“还不够!”
披着染血的甲胄,哈齐眸光如火:
“明关太难破了,就凭我们这不足五千人,死都没有可能打入关去!继续收拢乱兵!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与那些贵族抗衡,才能南侵入关!”
“是!”
亦都应下。
“去吧。”
哈齐满意一笑,得‘神’传下神通,一年多里,他何止是脱胎换骨,简直是翻天覆地。
只是,思及那一日拦山关前的大战,他心中又不免升起紧迫。
“还不够,不够啊……”
喃喃自语间,他闭上眼,就要再度搬运气血、内息。
突然,他的心头一震,骇然睁开眼。
这一次,他双眼中喷吐而出的,却不再是精光,而是粘稠的黑雾!
不止是双眼,口鼻耳朵,七窍,甚至于全身毛孔之中,都有黑雾涌现,森寒可怖的气息,好似将此方空间都冻结了。
“神……”
他想说什么,可却只是吐出更多的黑雾,他想挣扎,但却动弹不得。
分明亦都就在身前不远,却偏偏无法求助,只能绝望、无助的哀鸣。
嗡!
某一瞬间,一道紫光在他体内泛起,黑雾一震,似有退却的迹象,可转瞬间,又是暴涨,将其彻底淹没在其内。
“不!”
绝望到极点的哀鸣声中,哈齐只觉自己好似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恍惚之间,只觉一尊大到无法形容的神像。
他苍茫、古老、神秘又恐怖。
那是……
“区区一道未曾萌的天子之气,也想阻拦本座……”
一声冷哂,黑雾褪去。
哈齐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眼神,却从之前的激昂如火,化作了深沉如海的冷漠。
“请神入心,心神合一。怜生教的秘术,的确非同凡响……”
体内,黑雾不住翻涌,那是他七世之修持,汇聚一身之时,他猛然抬头,在这也可之中,他看到了一抹曙光。
那是,
“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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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
是布克的故事。
名布克,姓安德伍德,男,纽约城重案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