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怎么说这一次禁烟运动还是对凤栖的大烟销售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和影响。凤栖几乎三分之一的土地用来种植大烟,大烟的种植和销售给凤栖带来了虚假的繁荣。凤栖人吸取了往年大烟收购价格逐步升高的特点,大部分人都是一点一点地销售。猛然间大烟停止收购,对烟农来说,造成的冲击不亚于下了一场冰雹。特别是把贩毒的商贩和吸食毒品的瘾君子抓进大牢那些日子,整个凤栖县人心惶惶,各种流言都有。
可是后来又将那些抓住的大烟贩子缴了一些罚款全部放人,一个都没有杀。烟农们紧绷的神经又有一点放松。物以稀为贵,毒品太多了就卖不上好价,这玩意还不比其它,没有人收购就等于是一堆废物。马上快过年了,有大量存货的烟农越来越心慌。
张狗儿新婚大喜,凤栖县的三个枭雄都没有出席。不是对张狗儿有什么看法,而是这三个枭雄全部南下长安。十九岁的张狗儿披红挂花,完成了他人生旅途中的第二次婚姻。小伙子感觉不来什么,反而有一种志得意满的兴奋。新娘子当然不知道张狗儿是个杀人魔王,陶醉于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新婚之夜的恩爱就不必细述,张狗儿轻车熟路,自然比新娘子多了一份老练和沉稳。女人一旦历练了初为人妻的恐惧,就心甘情愿地为男人贡献自己,那是一次天衣无缝的契合,男人女人都心满意足。
经过这一次生与死的历练,张狗儿决心跟姐夫张有贵搞好关系,关键时刻显亲情,在这个世界上全力以赴帮助张狗儿的只有张有贵一人。打走了所有的客人以后,张狗儿来到姐夫张有贵家的中院客厅,姐夫和小舅子第一次亲亲热热坐在一起。
有关河东过来一个大烟客商的消息张有贵早都听说,后来又听说李明秋、疙瘩和姜秉公一起带上客商南下长安。这个社会机遇和风险共存,舍不得娃娃打不住狼,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打磨,张有贵也多了一些心眼多了一些嗅觉。张有贵告诉狗儿:“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一次经营大烟的损失还要靠大烟来弥补,目前是收购大烟的绝佳时期,就看咱俩有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
张狗儿杀人都敢,还不敢作甚?是呀,凤栖收购上来的大烟最多三分之一,烟农心里越来越急,这阵子你说几壶就几壶,把价格压倒最低收购,说不定还能猛赚一笔。去年大烟停止收购以后,张狗儿还不是在瓦沟镇继续收购,结果虽然没有姜秉公赚得多,也驮回来几驮子银元。天底下死了的全是不长眼的,真正的贼大胆安然无恙。张狗儿大腿一拍:“姐夫,这一次狗儿听你说,你咋安排咱咋干。”
张有贵也是一个爱戴高帽子的主儿,张狗儿一句姐夫把张有贵叫得满脸摸不着鼻子疙瘩。张有贵说得有板有眼:“狗儿,这几年你一直跟姐夫做对,姐夫全都忍了,知道为啥?瓦沟镇的穷鬼们全都看不起咱俩。如果咱俩再内斗,总有一天两败俱伤!这一次你杀了牛疙嘟又害死你媳妇,瓦沟镇为啥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因为他们知道你的姐夫是张有贵,张有贵还有个女婿叫疙瘩!人强不如势强,势是啥?势就是钱,就是权!”
张狗儿有点不以为然,但是张狗儿没有反驳,张狗儿还把谈话的主题扯回到大烟:“姐夫,要收购咱明天就开秤,瓦沟镇设两个点,你管一个点我管一个点。”
张有贵立刻制止:“张狗儿你长几个脑袋?瓦沟镇坚决不能设点。在瓦沟镇设点就等于给刘子房军长的鼻子底下燃火,熏眼!我想咱先在驴尾巴梁设一个点,然后在界子河、仙姑庵各设一个暗哨,一有动静立刻就撤。”
张狗儿认为多此一举,张有贵这样做也有点太小心。不过张狗儿还是没有反驳,张狗儿说:“就按姐夫说的办。”
张狗儿虽然认可蔺生根这个后老子,但是在蔺生根面前说话从来都是颐指气使,蔺生根也知道自己算个老几,从来不反驳张狗儿的任何意见,不阻止张狗儿的任何举动。张狗儿回家后看见蔺生根正在院子里劈柴,张口叫了一声:“大。”
蔺生根答应了一声,知道张狗儿有话说,于是直起腰,等着听狗儿的下文,果然,张狗儿几乎是在对蔺生根下命令:“你不用劈柴了,我明天雇个人来做家务。你准备一下,咱明天开秤收购大烟。”
蔺生根怀疑自己没有听清,反映有点迟钝。最近生的一系列变故让蔺生根胆颤心惊,从抓进监狱的那一刻起,蔺生根就认定自己必死无疑,想不到张狗儿竟然出重金将他从班房里赎出,蔺生根在这个蛮儿子面前处处陪着小心。蔺生根隐约感觉张狗儿的前妻雅子好像没死,卢师傅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蔺生根。女孩子一般不容易送人,乱世年间谁愿意养活一个女孩?可是张狗儿的女孩竟然那么顺利地让人抱走,让蔺生根对卢师傅多了一点疑心。不过蔺生根不会乱讲,这样的事讲出去对谁都不好。
蔺生根点着一锅烟,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张狗儿新娶的媳妇穿一身红衣服在狗儿面前晃来晃去,这个女人看起来对狗儿非常满意。张狗儿说完话没有等蔺生根表态,就回到自己的新房,新媳妇跟着进去,屋子里传来了女人咯咯的笑声。
“****!”蔺生根在心里骂了一句。蔺生根绝不愿意再跟上狗儿去收购大烟,蔺生根这条老命不值钱,可是张狗儿的话带着毋容置疑的权威,蔺生根没有权力驳回。假装生病容易被张狗儿识破,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残。
第二天早晨天微亮,突然听见院子里哎呀一声,蔺生根被门槛绊倒,紧接着搂着脚脖子大声呻吟,狗儿娘闻声穿起衣服来到院子,把蔺生根扶回屋子扶到炕上,蔺生根脚崴了,疼得头上冒出了汗珠。
吃早饭时张有贵来了,看狗儿娘用酒给蔺生根洗脚,问道:“骨头断了没有?”
狗儿娘代替蔺生根回答:“骨头好像没断。”
张有贵说:“骨头没断就好,吃完饭我雇两个人用窝子(滑竿)把你抬上。生意是咱一家人的生意,叔叔检验大烟的成色把握最大,其他人检验我不放心。”
蔺生根终于明白自己是一头骡子,被张有贵和张狗儿套在车辕里边替人家拉套,你不用力就用鞭子抽你!自残也不管用,人家用的是你的眼睛你的嘴。
张有贵张狗儿重新开秤收购大烟刚刚过了两天,疙瘩就从长安返回瓦沟镇,疙瘩回来的目的也是重新组织收购大烟,禁烟运动只是一颗烟幕弹,丝毫也不影响这些枭雄们在胡司令的纵容和暗中配合下贩运大烟挣钱,经过这一次折腾,损失最大的是那些烟农,烟农们为了将收割的大烟出售,给多少钱都卖。
不过疙瘩还是有些吃惊,这张狗儿张有贵确实也是贼大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绝不是一句空话,疙瘩当然不清楚这是岳父张有贵的主意,还认为张狗儿的谋略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