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椽从心里瞧不起棒槌。
那一年冬天谷椽谷檩弟兄俩去赶脚,中途谷椽回家给棒槌送吃食,无意中现棒槌跟狗剩在一起鬼混,从那以后谷椽就不再打理棒槌,棒槌成了谷檩的婆姨。
以后谷椽为他娶了内蒙部落头领的千金呼风雨,在郭宇村引起了一阵轰动,呼风雨原来是呼掌柜的老婆,谷椽谷檩就给呼掌柜赶脚。可能呼掌柜年事已高,炕上活路欠佳,解决不了呼风雨的需求,呼风雨看那谷椽长得五大三粗,女人贪图炕上那一点破事,跟上赶脚的苦力私奔。
郭宇村的女人,明媒正娶的不多。没有人追究谷椽的老婆来路不正,呼掌柜找上门来,楞木还差点跟那呼掌柜打了起来。至于弟兄俩怎样分配使用两个女人,众人的传说仅仅是传说,从名义上来说呼风雨属于谷椽的老婆,至于哥哥让不让兄弟使用他的婆姨?各种说法都有。后来的事实证明,棒槌没有生育能力,谷凤谷鸣属于呼风雨一人所生,可是两个孩子确确实实是棒槌一手带大。
风风雨雨二十年,谷椽也想不到他能活着回来。那一次鬼子们在矿山搞镇压,放出狼狗撕咬鬼子们活捉的“八路”(其实是一些鬼子们感觉不顺眼的矿工),转瞬间那些八路们被狼狗撕咬得血肉模糊。谷檩只是忍不住“啊”了一声,就被鬼子们残酷地拉出去喂狗……谷椽就站在弟弟面前,谷檩死时谷椽用牙齿把舌头咬出血,都不敢再吭一声。
前两天呼风雨回到郭宇村,明确地表示她回来主要是把孩子带走,呼风雨决定跟嘎啦过到底,呼风雨说她再不回郭宇村。按道理谷椽应该死心,蒙族小伙子看起来比谷椽年轻许多,谷椽跟嘎啦没有办法相比,女人当然喜欢年轻帅气的男人,呼风雨在两个男人中间做出选择是一种明智的做法,谷椽虽然心里受伤,但是应该接受现实。
两个儿子当然希望爹爹跟他们的养母棒槌过到一起。谷凤谷鸣其所以从棒槌家里搬出来,主要是看不惯老班长的眼色。现在老班长又跟白菜在一起鬼混,谷凤谷鸣就竭力劝说爹爹搬回老宅院跟棒槌娘团聚。
从阎王殿死里逃生,两个儿子虎虎生威,贞子的肚子已经鼓起,用不了多久谷椽就要当爷爷了,按道理谷椽应该满足,可是谷椽的心里怎么也赶不走呼风雨的倩影,谷椽允许弟弟谷檩跟呼风雨睡觉,呼风雨需要男人不停地耕耘。
谷椽看见棒槌有一种明显地反感,谷椽跟棒槌在一起过活主要是害怕两个儿子,儿子们明显地偏袒棒槌,连儿子媳妇贞子也对棒槌很孝顺。谷椽不可能违背儿子的意志,谷椽还需要两个儿子为他支应门面,为他养老送终。
每天晚上棒槌总是给谷椽把狗皮褥子铺好,然后去提尿盆,看谷椽坐在豆油灯下不停地抽烟,就知道谷椽心里难受。是呀,黄河里背客渡河的汉子必须有强壮的身体,当年的谷椽谷檩可是两条吃钉子屙铁的壮士,能拿得起放得下,掌柜的就喜欢这样的伙计。
可是现如今,弟兄俩只回来一个,想起来让人伤心!棒槌对谷椽陪着小心:“他爹,有啥事别闷在心里,说出来痛快。”
可是那谷椽却骂了棒槌一句:“你懂个槌子!”
棒槌不介意,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出气筒,不骂女人的男人还叫男人?棒槌甚至说:“他爹,你要是心里难受,就打我几下,我担心你憋出病来。”
谷椽不耐烦起来:“滚一边去!”
棒槌把自己剥光,睡在光席上,狗皮褥子让谷椽铺上。每天晚上棒槌都在期待,期待谷椽耕耘自己,可能谷椽很累,做不成那种事情。那不要紧,从现在起,一直到死,棒槌再不会找任何一个男人。棒槌这身子给谷椽留着,什么时候要使用都可以。
可是那谷椽一睡下去就不再动弹,根本就不知道身边还睡一个女人。棒槌心想,两口子睡在一条炕上,最起码应该表示亲热一下才对,棒槌嗫嗫嚅嚅钻进谷椽的被窝,谁知道那谷椽猛蹬一脚,把棒槌蹬到地上。
棒槌默默地站起身,爬上炕,用被子裹住自己,无声地哭。哭了一阵子也能想开,石头焐热了都能孵出小鸡,何况是人!既然在一条炕上睡着,咱就慢慢地焐吧,总有一天会把谷椽的心焐热。
每天早晨一爬起来,两个儿子就去疙瘩家里吃饭,吃完饭听从疙瘩安排。屋子里只剩贞子和老俩口。庄稼汉的早饭非常重要,吃早饭必须喝稀饭,已经到了九月天,院子里的蔬菜吃不完,棒槌每天早晨都要切几样小菜,疙瘩送来一瓶酒,棒槌把酒温热,亲自倒给谷椽喝,谷椽喝一口酒。吃一口菜,看起来好像做了老爷。
吃完饭棒槌招呼谷椽在家里好好歇息,自己一个人去割烟。由于学会了老班长教的那种办法,郭宇村所有的人家割烟的速度快了几倍。中午饭有贞子在家里做,太阳最红的时候烟流得最快,割烟的人一般中午不回家,有的人送饭,有的人带着冷馍,饿了啃一点。反正人为了生活,吃苦受累,任劳任怨。
太阳快落山时棒槌提上罐罐回家,看老班长背一个孩子,白菜抱一个孩子,两个人好像故意做给棒槌看,在田间小路上秀开了恩爱,那种黏糊劲儿让人看着可笑,白菜也真能做得出,丝毫想不起她已经死了几个男人!
白菜想跟棒槌打招呼,棒槌视而不见,从两人身边走过,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
反正郭宇村就这个样子,伤害别人又被别人伤害。
回到家棒槌看见谷椽在收拾菜园,,心里一阵高兴,将近一个月来谷椽第一次下地干活,证明谷椽已经从那种打击中走了出来。其实棒槌有所不知,呼风雨对谷椽伤害最深,脆弱的男人一旦受到女人伤害,就蜕变的萎靡不振。
棒槌坐在炕上,看儿子媳妇把长细面捞进碗里,用盘子端上炕,盘子里有油泼辣子、醋和食盐,还有一碟子萝卜丝一碟子韭菜。棒槌一连吃了三碗,吃得头上冒汗。人有所得必有所失,我棒槌再不如人有儿子和媳妇孝顺,挨槌子白菜享不上儿子跟媳妇的福!生下两个儿子做了旁人的女婿。
晚上谷椽还是坐在豆油灯下抽旱烟。棒槌突然心里开窍:“他爹,我给你烧泡,你抽几口大烟。”
谷椽有些犹豫。谷椽离开郭宇村时这里还没有大烟,大烟只是在凤栖有少量种植,能抽起大烟的一般都是土豪,谷椽也见过有些赶脚的汉子抽大烟,听说那东西上瘾。
谷椽最终还是禁不住诱惑,看棒槌烧烟的动作娴熟,就知道那老班长也经常抽烟。唉——得享乐时且享乐,那一天死了去逑!
初次抽烟的感觉并不舒服,反而有点恶心。停一会儿大烟散出来的能量开始在体内作祟,大烟产生的幻觉让人如醉如仙,看那棒槌好似十八岁的少女。身体中好像有人使了魔法,所有的动作都受人指挥。
棒槌哎呀了一声,一边扭动着臀部一边说:“他爹,你不老,你还能行。”